“你做得不错。眼下,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交与你。”
“公主请说。”
“你亲自将这封信传给师父,一定要确保它到师父手上。”她将写好的信给她。
烟儿双手接过。“多谢公主信任,烟儿自当竭尽全力。”
“等等,什么声音?”下头传来惨叫人声。两人不约而同往窗边走去,只见下头的一群官兵忽然将百姓围住大开杀戒。血光片片,刀刃过处,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布衣。
淳熙震惊。“他们都是正规的朝廷卫兵,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大肆杀人,想必是得了某位贵人的命令。”
烟儿道:“太子带的人不多。二皇子,身边也没几个人。”
“竟然是皇帝?!”
烟儿缓缓点头。
淳熙缓缓摇头。“我原只是想挑起他们父子三人矛盾,没想到孟礼为了皇家颜面,竟可以下这等命令!”
原来这烟儿本是淳熙手下的人,淳熙原要将她安插在太子身边,遂有了烟儿引诱太子之事。偏巧那孟时谦要在凝香楼培植眼线,挑选姑娘之际便将她看中,误以为已将她收为自己人,后来便授意让她打探赵幽明的真实身份。淳熙索性将计就计,令烟儿假意全心为孟时谦做事,却在他前来找她的这天,恰好也引了太子前来。苏公公又原有把柄给握着,便也引了皇帝前来。
烟儿有些慌张,“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诶?公主您做什么?”
只见淳熙往下边投了个什么东西。不一会儿的功夫,一股烟雾便弥散开来。正自杀人的官兵皆被迷得睁不开眼睛,围得铁桶一般的剑影刀光便出现了松口处,慌忙逃命的人群一窝蜂涌出。
“您这样救他们,会暴露我们的!”烟儿大声道。
“虽然出乎意料,但此事却因我们而起。我只能这么做。其他的,就也没办法了。”她神情紧张地看着下边,忽然眼中闪过一道光,指着一个方向说:“那几个逃跑的人不对劲。”
烟儿顺着她所指看过去,即刻道:“这几人既不似逃跑百姓,也不是官兵。”
“很显然,我往下头扔了东西,在他们意料之外。”淳熙圆睁着眼睛道:“这次的计划并无第二人知晓。难道……”
“难道什么?”
空气凝固了一瞬。淳熙深吸一口气,控制住神情,“算了。没什么。”又对烟儿道:“如今北齐太子、二皇子、皇帝皆容不下你了。趁着此时混乱,我们按原定计划出去后,我还有另外的事情要办,而你务必替我将信送到师父那里。”
“是,公主。烟儿明白了。”
凝香楼,原也是南诏在北齐的据点之一。二人便乘着混乱从凝香楼密道中走,一溜烟便已离开此地。
孟待云忽然觉得不对劲。他顾不了旁的了,轻功飞到了凝香楼上,四处寻找梅淳熙,却哪里还有她的踪影?
“幽儿!”他一路喊着她的名字,疯了似的找人。凝香楼此时已经乱作一团,又有谁还理睬他?不过一盏茶功夫,他已将整栋楼都翻遍。没有找到她,却遇上了太子、二皇子和皇帝。
她走了。她还是走了。他在心里说道。
“八弟怎么也在这里?!”孟时谦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哦?二哥?”孟待云一瞬间露出惊疑不已的神情,拍了拍脑袋瓜,“二哥,大哥?!父皇?!这、这里是怎么一回事啊?”
孟礼道:“老八竟也来了这里。今天甚是热闹啊。”
孟时稷狐疑地看着他。
孟待云上前,对孟礼道:“父皇,有不明之人约了儿臣在这里见面。儿臣不知道何事,就过来了,没想到竟看到这番场景。”
“哦?”
“父皇请看。”他上前,从袖里取出一卷纸条。苏公公便去取了来与孟礼看。
上边写的不过也是普通的邀约之语。而落款却是,烟儿。
“这上面写了什么?”孟时谦凑过去想看个究竟,却被孟礼将纸条收了起来,沉着脸道:“老鸨呢?朕都在这里这么久了,怎不见她过来啊?”
左右的人忙吓得去找,却听那老鸨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
“陛下,陛下!”老鸨梨花带雨地说了一连串地话。孟礼扬手打断,将纸条递给她道:“好了。你看看这笔迹,可是你们这里烟儿姑娘的?她现在人在何处?”
“这个,”老鸨仰起脸来惶惑地看着众人,“确实是烟儿的笔迹。只是,她怎么会……”
孟礼冷笑道:“你这里的姑娘,接连勾引了朕的三位皇子!你竟全然不知么?”
老鸨忙跪下叩头,“陛陛陛陛下恕罪!老身真的不知啊!”
“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
“真真真真不知啊!这烟儿姑娘,我平日里瞧着也是个可怜乖巧样的,怎么、怎么会这样呢?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现如今连同朕在内,三位皇子都在此处,她一烟花女子却不见了踪影。朕早就听闻凝香楼姑娘规矩甚多,她竟能逃出生天,这背后不是有你这老婆子在作祟,还能是因为什么?!”
老鸨慌了,吩咐身后人道:“你们几个,还不快去烟儿的房间里给好好搜一搜,看看能搜出什么东西没有?!”
“父皇息怒。”孟待云忽然开口道:“不如先将老鸨关押看守,留待审问。这烟儿姑娘能有此等本事,将手伸到我北齐皇室中来,绝不只是寻常烟花女子。还请父皇明察。儿臣虽不知在自己来此之前到底发生何事,但看起来,是关乎我皇家声誉,不可不察啊。”
在场之人却听他这一番话,无不觉得诧异。孟礼正要开口,孟时谦却道:“父皇,能否将八弟收到的字条与我一看?”
孟礼便将字条给他。
“这确实是烟儿的笔迹。”孟时谦自语出声。
“报,在烟儿姑娘的房里发现了这个。”前去搜查的人回了。老鸨闻言忙伸长了脖子想要瞧瞧是什么东西,苏公公却道:“还不快拿来与陛下看!”那人便将东西递了过来,只见是一个锦盒。
在场之人,脸色皆变。因为这锦盒乃是皇室中人才有之物。若烟儿与在场的三位皇子只是露水情缘,便断不会收到如此贵重之物。
孟礼后退了一步,亲自打开那盒子,只见里面横躺着三枚字条卷儿。他冷笑一声,自顾自找个地方坐了,一个一个拆开看。
孟时谦脸色绿了。
他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对,他怎会不知道呢?这个锦盒便是他赠与烟儿的。
不过也罢了。只是让她去查赵幽明与风影时写的一些东西,就算给父皇看到了,他实话实说,也没什么关系。毕竟是调查细作。这说起来,不但无过,反可以说是有功呢。
空气里十分安静,三位皇子并站着,孟时稷忽冷冷道:“这盒子是谁给的?总之,不是本太子。”一面说,一面似有若无地瞟了他二弟一眼。
孟时谦没有做声。
“很好。”孟礼忽发话了,盖上那盒子,递与身后的苏云。“这东西好好带回去。”
三个儿子不约而同地看向他,只见孟礼脸上并无任何神情波澜。他只转过身,负手道:“今日在这腌臜之地待了太久,是时候该回去了。”说罢便率先走出。
苏公公看了仍跪在地上的老鸨一眼,心中感叹了一句“算你命大”,便也跟着走了。
“诶,父皇?”孟礼的反应着实叫孟时稷失望。他朝孟时谦啐了一口,便也跟着走了。
孟时谦看向孟待云,这次对方却没有看他,也跟着走了。
“切。”孟时谦哼了一声。
孟礼自凝香楼楼下刚死百姓的尸身旁过时,视而不见。眼光一扫却见此地情况有些异常。他下令将目睹的百姓尽数灭口,就是要一个也不能放走,谁承想上头竟有人帮了他们,眼下可如何是好?念及此,愤恨道:“刚才是何人在楼上投放了弹药?”
少了她的印雪轩,再没有从前的味道。
他站在水波石桥上,凝望着她住的房间。许久,直到月上中天,露湿衣襟。
身后有脚步传来,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他知道是暗影。
“我那二哥一定以为,父皇至少不会怪他。”
暗影走了过来,幽幽一笑。
“那可不是件小事。”
孟待云回过身来笑道:“希望父皇,还是我们今日看到的那个父皇。”
“还是放她走了?”
孟待云深吸一口气,“或许她走了是对的。一直留在我这,反不安全了。”
“我提醒过你。梅淳熙,得牢牢攥在身边。你放她走了,无异于一颗定时炸弹。”
“我对她而言又何尝不是呢?”孟待云反问道。“定时炸弹,我于她而言更是。但她又是如何待我的?”
暗影恼道:“殿下是有雄心的人。岂能她怎样对你,你便怎样对她?”
“与此无关。”他说:“此世间万事皆可算计筹谋。唯独对她,我想凭我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