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行完答应千机阁阁主的条件,孟待云回到那间屋子里,正要给自己包扎一下。
这几日淳熙都不在,陈沐青又有事出去了,他正好约了阁主的人给他们放血。单手胡乱包扎了一下,就听到有人抬指在窗户上敲了三下。很均匀的力道和声音,还是他。
两人之间的窗户开着缝,能够很自如地说话。
外边的人发出一声笑。“昨晚我已帮了她,她不会有事。”
孟待云淡淡看了他一眼,“有劳先生了,又帮我一回。”
“我以后还有大礼送给你。”那人说:“只是殿下,何时能给我个答复?”
“先生大才,跟随太子或是二皇子,今后也必能大有作为,为何偏偏要帮我?”孟待云道:“你早知我是装傻、假死,现在我又已和皇宫脱离关系,选择我对你来说可没什么胜算。再者,先生又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答应?这些年你暗中助我不少,我也很感激。不过我觉得我现在的日子也挺好的,既无人欺侮我,我便不争不抢也可平安顺遂,不也很好吗?”
那人大笑。
“殿下何必用言不由衷的话激我?您若真不想答应,便不会接受我之前的帮助。如今芍药也去了,殿下若不应我,该如何走以后的路?啊哈哈哈哈……”
“我接受二殿下邀请是假意,效命北齐却是真心,因为殿下您在这里。”
孟待云冷声道:“可别跟我说,这些都是因您与我母亲旧日的情债。”
暗影顿了顿,“旧日情债确是有的,但欣赏殿下的心智才是主要。您就是虎落平阳龙困浅滩,早晚有一日,必成大事。”
“您需要我,殿下。此一役北齐必胜,待二皇子全身心信任于在下,在下便能做您埋在他身侧的炸雷。”
“哦?”孟待云挑了挑眉,“我倒欣赏先生这份,主动提出将身为棋的胸襟。”
“那么殿下,是否看在我这胸襟的份上,早日给我一个答复?”
孟待云却笑了,“你不会做回报率低的事情。表面上看是你在催促我,实际上你是在与我开筹码。说吧,你的条件?除了日后的名利,眼下有什么?”
“殿下果真聪颖绝顶。”暗影笑道:“知道赵幽明是谁吗?”
孟待云身子微不可觉地一颤,正要阻止他说,暗影却已开口道:“南诏国九公主,梅淳熙。生母因罪几乎被赐死,梅淳熙为其母将功折罪,与乐浮白学艺三年后,来我北齐为细作。同行者还有乐浮白的大弟子,风影。”
孟待云嗤笑了一声,“先生了解得还真是清楚。”
“在下不过与您说了您想知道的。”
“我并未让你去查她的底细!”
“可是您想,不是吗?”暗影道:“就目前来看,梅淳熙确不知道殿下是装傻。您可以继续与她演戏下去,从她口中多套些话出来,也好日后为己所用。不过您放心,她暂且还杀不得。若是杀了她,不仅对南诏打草惊蛇,且还会有别的细作过来。而梅淳熙虽是细作,但眼下已被我摸清底细,不如将计就计,利用她与南诏传些假消息,岂不妙哉?”
“这可是绝对划算的大好事,就看殿下能否一如既往地果决了。”暗影笑道:“在下知道的八殿下绝不会为一女子所蛊惑。此女妖媚多智,对殿下好也不过是因为将您真的当成了傻子。这其中道理,相信以殿下的才智不难想明白吧?”
“好了。有关她的事情到此为止,我自有考量。”孟待云给了他一记冰冷的眼光。“我答应与你合作,但是梅淳熙,你绝不可以动她。”
暗影笑道:“殿下所言,在下都晓得了。”
“不日就是两国交战。这是行军图,您看看。”
孟待云抬眸看了他一眼,“北齐主帅是孟时谦又不是我这个废人,你给我看也无用。”
暗影发出模糊的笑声,“在下不过想请殿下帮着参谋参谋罢了。”
孟待云从他手中接过图卷,一边展开一边道:“谁不知道先生是行军布阵的大才,所想必定都是最佳方案,何必再与我看?”
半晌,他看过了,将卷图交还回去,“先生考验我。这张图看似完善,实则却有疏漏,并非你的真稿。”
暗影满意地点了点头,“不愧是您,八殿下。如此甚好。”
“算算时辰陈沐青快要回来了,你还是走吧。”他不再看他。
风影又换了一身装束,来到暗室——二皇子府上专为关押犯错的仆婢所建的暗室。
翌日孟时谦匆忙赶回寝殿后,发现赵幽明依旧保持着昨夜的样子昏睡在榻上,随后他想起昨夜一应事情,便将她关押进暗室。而翠微第二天在自己房里醒来,除了记得与二皇子送行军图一事,再不记得其他。
暗室多虫鼠,里头多是被关押了半年以上的仆婢。一群人眼见着竟来了个天仙似的姑娘,便都起了心思,逮了老鼠往她身边放。淳熙冷笑看着,只一个飞身起来,拔了她面前一人发上的木簪子,一招飞去,周围的几只鼠当即毙命。这下他们不敢动她了,纷纷老实。
风影扮作看守的人,使了点手段顺利进来看她。淳熙也不多言,接过她的纸和笔,凭着脑中记忆就在纸上画起来。山川,河流,营地,人员分布……一应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风影瞧着不由心底有那么点佩服她,面上却不肯露出,等她一画完便拿了过来。
“你等等。”淳熙忽然说。
“怎么?”
“我记的都没错。”她拍了拍脑袋,“但是不知怎么,现在画完了就觉得这张图哪里有问题。但我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地方的问题。”
“你想想?”
她又靠着草垫思量了半晌,却也想不出个结果。
“不行,我不能在这待太久,会被发现。”风影又拿回她画的图,“我先走了!”
“这是假的!”淳熙忽地道,伸手拉住她的衣袂,“暂不要将它传回去,等我想想办法。”
“什么?假的?!”
淳熙眼珠转了转,“有人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身份,但我们不知他是谁。”
风影倒吸一口凉气,又回身蹲下,“不会吧!?那得赶紧找出来,杀了他!”
淳熙慢慢摇头,“他发现了,但我现在却还能在这里,说明他暂时没想将我捅破。可这时候如果我们却反过来动手,他就是原本不想下手,也一定会下手的。”
“这人到底是谁,你有什么怀疑没有?!”
淳熙看着风影,“有意给我放了张假图,能查到我们的底细,又有办法进入二皇子寝宫的人,会是谁?”
二人一时间静对无言。
“会不会是二皇子?他先把你关押到这里,然后慢慢折磨你?”
“孟时谦是因昨夜的事情把我关到这里的。我觉得他还没那个能耐能查到我们的底细。”她说:“可以肯定的是,只有将此人找出来,才有机会弄到真的行军图。”
“此人有意让我拿到了假图,其他方面却并无动作,他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呢?难道,是想反利用我们向南诏传递这个假消息?总之,近日你一定要万分小心,留意是否有人暗中盯梢。”淳熙拍了拍风影的肩膀,“你回去后船上我那套青色衣裳,找个下雨天打着我的伞,叫孟时谦看见,他便会想起了过来。只要能再见着他,我便有办法能出去。现在你快回去吧!”
“好,”风影点点头,“我晓得了。”
“诶,等等。”她又叫住她。“我现在想到一个办法。”
“有何办法?”
“附耳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