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大姐大 第95章 变卦

“襄阳市襄樊区初选将于下周正式启动，选举委员会于今日公布了三位候选人名单，其中就包括了近期炙手可热的公共活动人物祝珏女士。不少政治评论家曾表示，祝珏无疑是本次大选候选人当中的黑马，以其当下的支持率和声望，很有希望冲击最终的州长大选。不出意外的话，这场区内竞选的结果目前几乎已经是尘埃落定......”

公交车内的电台播报声渐渐远去。笨重的车辆缓缓驶离，露出站台上一高一壮的两道人影。

“听见电台里说的没有！她们都认为我们一定是下周比赛的赢家！”李薇薇咧着嘴，得意扬扬地笑道。

周敏白了她一眼，“瞧你那乐得没出息的样！你忘了，我们的目标可是州长职位，听见别人说咱们能拿下区选，你就乐成这样。”

“赢了区选也是赢啊”，李薇薇嘟囔道，“咱们这样的底层无名小卒，一辈子能有几次当赢家的机会？能有几次像现在这样，被所有人当成强劲的竞争者看待？自然是有一次就要珍惜一次了。”

平时伶牙利嘴的周敏，这时罕见地哑口无言。李薇薇所说，其实也是她心中所想，只是李薇薇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而她素来傲娇，不肯明说罢了。

她步伐不停地朝襄樊大厦走着，心中却在翻江倒海。

为竞选团队帮忙，一方面是出于和祝珏的交情，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满足自己，满足自己心中那一角残存着的幻想。

从十几岁步入社会以来，她逐渐认清了自己在这个社会上的位置，那些童稚的幻想像轻烟一样被现实的风吹散，为经营生活所需的技能、经验和情感态度腾出位置。她逐渐老练，逐渐习得在这个社会上生存的本领和技巧，像母狮捍卫自己的领地那样捍卫自己的利益，变得现实而成熟。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但事实是它仍顽固地存在着，表面上不露声色，根茎仍在心中的一隅残存着，时时瘙痒，隐隐作痛。她不贪心，她很清楚，成为大人物的梦想遥不可及。她只是渴望，漫漫的生命长河中，胜利的曙光也曾照耀过她这个沧海一粟，哪怕只有一瞬。

李薇薇意识到这罕见的沉默，侧过头看向身侧人，“怎么了？怎么忽然不说话了？”

“没什么”，周敏快速收敛了情绪，凝重道，“你说得没错。再小的胜利也是胜利，也值得庆贺。”

李薇薇笑得更开心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辩也不辩，直接就认同了我的话，真是罕见罕见！”

两人一路说笑斗嘴，不一会便来到了二十六楼的竞选办公室门前。周敏按了门铃，出来开门的却是一个陌生的面孔。

“你们是谁，有预约吗？”男子警惕地看着她们。

“我们是祝珏的朋友，来给竞选团队帮忙的。”周敏表明来意。

“嗨！都是自己人，别紧张，快让我们进去吧。”李薇薇大大咧咧道，说罢径直向前走。

那男子脸上的警惕没有松懈分毫，将手一伸拦住了李薇薇的去路。

“不行。你们没有预约，不能进来。”

李薇薇眉头一皱，刚想发作，却见周敏拽了拽她的手，上前心平气和道，“好的，我们这就去预约。”说罢带着李薇薇退出了房间。

“这新人可真麻烦，怎么进个门还有这么多事。”李薇薇悻悻道。

周敏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一边安抚道，“行了行了，现在团队人多，当然得规范化管理，哪能和以前一样随意。”

手机里传来无人接听的提示音，周敏挂掉祝珏的电话，改打给沈慕照，也是无人接听。她又打给陈语，嘟了好一阵子，电话这才通了。

很快，面前的门再次打开，陈语站在门边略带歉意地笑着冲她们招手。

“抱歉抱歉，快进来吧。”

周李二人这才进门来。两人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调侃了几句门户森严，便接着专注工作了。

门口发生的一切，都被坐在附近的崔子龙默默看在眼里。她凑到刚坐回工位的陈语跟前，见她神色凝重，不由地关切道。

“怎么了，你是在担心那两位女工姐姐心存芥蒂吗？”

陈语摇了摇头，“以我们之间的交情，这点小事倒不至于。”她顿了顿，视线聚焦在不远处埋头工作的男子，压低了声音道。

“昨天我明明嘱咐了小孙要让她们进来的，怎么今天早上他就忘记了。”

崔子龙喃喃道，“是不应该......”

“希望是我多心吧”，陈语移开目光，同时迅速转变话题道，“祝姐她们还在开会吗？”

“是啊”，崔子龙道，“一大早三个人就钻进会议室开会去了，到现在也没出来。”

“她们在讨论大事呢。”

周六不知何时走到她们身后，加入了讨论。她双手抱胸，一脸神秘道，“我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大概是在讨论接下来的竞选策略。看她们的架势，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希望她们别再吵起来了”，崔子龙双手合十，祈祷道，“爱与和平，爱与和平。”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周六摇摇头道，“这种大事情，不吵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裴家大公子素来专横霸道，控制欲又强，只怕她们吵得要比上次还凶呢。”说罢，她望着会议室紧闭的大门，叹了口气，“我们只能祈祷，她们尽早吵出一个结果吧。”

* * * * * *

然而，与会议室门外三人猜测的景象截然不同，会议室门内，祝珏、沈慕照和裴叙三人端坐在会议桌的三侧，气氛却显得异常平和。

“平民逆袭的形象很符合祝珏的经历，也是大众喜闻乐见的故事”，裴叙屈着右手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走平民路线，我没意见。”

沈慕照愣了一下。她本做好了今日舌战的准备，但不料素来挑剔的裴叙居然这么快就同意了她的竞选方案。像是怕他反悔似的，沈慕照快速道，“那很好。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就按这个来吧。”

她翻过一页面前的文件，“接下来是我们的选民画像分析。目前支持祝珏的选民集中在中下阶层，尤其以女性居多，占比总体比例为68%......”

“男性支持者的比例偏低”，裴叙皱起眉头，“这样下去可不行。”

“我们做过调查，祝珏的男性选民支持率偏低主要是两方面原因”，沈慕照耐心解释道，“一方面是此前罗宣团队在各大社交媒体上刻意引导舆论，挑起男性群体对祝珏的反感，另一方面是男性本身因为祝珏的性别而产生的偏见。我们认为，这两方面都不是祝珏本人的原因，而是一类性别群体对另一性别的排异反应，目前也没有很好的办法消解，只能力求保证现有的这部分选民不流失。”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放弃争取男性选民的选票？”裴叙紧紧盯着她。

“我没有这个意思”，沈慕照道，“我的意思是，相比于男性竞选者，我们能够争取的男性选票很有限，这一块天然是我们的短板，再怎么努力效果也不尽如人意。现在能有三成以上的男性支持者，已经算很好了。我们与其和短板较劲，不如把目光放在发展其他群体选民上，譬如中老年人群体......”

“我不同意你的观点”，裴叙加重语气道，“男性选民，那可是整整一半人！怎么能说不争取就不争取？如果祝珏的男性支持者人数能够和女性持平，她的整体支持率将上升整整10个点！那将是压倒性的优势！”

“不是不想争取男性选民，而是客观上不能，三成的男性已经是我们的极限。”沈慕照面色沉了几分，“裴叙，你不能只看收益，也要看到收益背后的风险和代价。如果要刻意拉拢男性选民，那么在两性冲突的议题上，祝珏将会陷入两难的境地，她的对手会利用这一点对她进行不断的攻击，这些问题你有考虑过吗？”

“我当然有想过。风险不是没有，但我觉得收益值得......”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登时辩作一团。平和的氛围消散，空气中又再度弥漫起熟悉的火药味。

一轮激烈的辩论后，谁也没能说服谁，两人的脸上均浮现出愠色，议事再次陷入胶着状态中。

沈慕照看向坐在当中一言不发的祝珏。

“祝珏，你是怎么考虑的？”沈慕照目光灼灼，“说到底，你才是竞选者，是这件事的最后拍板人。你是怎么想的呢？”

她虽是在问祝珏的意见，但语气里明显含着希冀。竞选策略她们事前就已经讨论推演过数次了，她今日所说的内容，也在先前议定的范围内，祝珏也一贯认可。因此，她方才话里耍了个心眼，不着痕迹地将选择权交给了祝珏，以此来变相促成己方方案的达成。

裴叙虽面色不虞，但也下意识地看向了祝珏，俨然默认了选择权的归属。

事情成功了一半。沈慕照暗暗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只要祝珏开口，这件事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在两人紧紧的注视下，祝珏扶额思索着，缓缓道。

“我觉得......”

“还是有必要争取男性选民。”

沈慕照刚欲扬起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她怔愣地看着眼前人熟悉的脸，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席卷而来，令她顿时从头冷到了脚趾。

“刚才的话......”

她罕见地结巴了。

“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