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鲜血从李奶娘的鼻下滑落,令她更是心惊肉跳的是,怀中一贯乖巧听话的小少爷,此刻扯着嗓门嚎啕大哭。
珍珠再不经人事,也发现不对劲,快步走进来抢过孩子:“你干了什么?”
李奶娘一手捂着孩子,惊慌失措的解释道:“方才小少爷不肯吃奶,我……我只是想哄哄他,不知怎的就哭起来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珍珠低头一看,却见小少爷哭得满脸通红。
被珍珠抱在怀中,赵云安松了口气,指着奶娘说有问题。
李奶娘忙道:“珍珠姐姐你看,小少爷正饿着,要吃我的奶呢。”
说着伸手去接孩子。
要是平时,珍珠肯定就把孩子交给她了,只是她一动,小少爷就死死拽住她的衣角不放。
她侧过身不理会她:“李姐姐还是先去擦把脸吧。”
李奶娘讷讷道:“奴婢不打紧的,还是先让小少爷吃饱吧。”
“你这样挂着血,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院子苛待下人。”珍珠说着,将孩子放进小床上,“舅老爷给的长命锁呢?”
李奶娘连忙低头捡起来:“在这儿呢。”
“方才小少爷也不知道怎么了,拽着这长命锁就往奴婢脸上扔,奴婢这才……”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少爷才满月知道什么,自己没伺候好倒是怨怪起主子来。”
“我看是你抱得不对让他难受了,要不然七少爷平日里最乖巧,从来不哭闹,今儿个怎么就哭成这样了?”
珍珠说着接过长命锁,这一看就脸色一变。
好好的羊脂白玉长命锁,如今磕坏了一个角。
李奶娘哭丧着脸喊:“珍珠姐姐,这可不能怪我啊,我……我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惹得小少爷动了真火。”
“这样的珍贵物件,原本也不该让孩子带着,现在倒好,砸了奴婢的脑袋不算什么,好好的长命锁坏了,夫人知道可如何是好。”
赵云安躺在小床里,愤怒的挥舞着手脚,这李奶娘绝对有问题,不然方才为什么那么慌张。
想起自己刚出生的时候,就有人想要直接捂死他,赵云安愤怒的叫着,再放过凶手后患无穷。
“别嚎了,瞧把小少爷吓得。”珍珠拧眉道。
隔壁的金氏兄妹也听见动静,连忙过来看。
金氏进门就吓了一跳:“这是这么了,李妈妈怎么还满脸的血。”
李奶娘哭着跪下来,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磕着头喊:“夫人,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但奴婢真的是无心的。”
她要不擦,脸上又是血又是泪的,看着也好不可怜。
“好好的长命锁给摔了,夫人要打要骂奴婢都受着,绝无一句怨言。”
金氏心底狐疑,看了眼珍珠,却见她微微点头。
接过那长命锁一看也是皱眉,上好的羊脂白玉如今缺了个口,别的倒也罢了,这可是她哥哥专程为云安寻来的。
金玉廷扫了一眼,倒是说:“哭哭啼啼做什么,长命锁摔了就摔了,还是先看看孩子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哭闹了?”
珍珠连忙道:“夫人,舅老爷,少爷已经不哭了,看着也还精神。”
李奶娘忙解释道:“夫人没养过孩子不知道,这孩子累了饿了,就是喜欢哭闹的,发脾气也是常有的。”
见她还敢糊弄自家亲娘,赵云安更愤怒了,狠狠挥舞着小拳头。
金氏低头一看,倒是安心了一些,笑道:“方才还哭得厉害,现在又开心了,真是小孩子脾气。”
赵云安绝望了,亲娘啊,咱俩压根没有默契。
摸了摸孩子的额头,确保他没有发热,金氏转头道:“行了,你先下去收拾收拾。”
李奶娘知道,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心底松了口气,行了礼就要走。
赵云安心急不已,拽住金氏的手就咿咿呀呀的比划。
可惜金氏压根不知道,还摇着他的小床说:“困了就睡吧,娘在这儿陪着你。”
李奶娘迈着快步往外走,谁知刚要走出屋子,金玉廷忽然皱眉道:“站住!”
金玉廷拧着眉头,对着她就是一阵上下打量,甚至还凑过去细细嗅闻起来。
李奶娘脸色煞白,跪下来就喊:“金老爷,奴婢虽上门当奶娘,可也是好人家的媳妇,还请金老爷自重。”
金氏没想到哥哥会做出这番举动,脸上也不好看:“大哥,你做什么呢?”
“珍珠,给她拿五两银子,让她下去好好休息。”又吩咐道。
“今日的事不要出去胡言乱语。”
金玉廷连声叫屈:“妹妹你瞎想什么,我是那样的人吗。”
“奴婢没脸见人了。”谁知他们说话的功夫,李奶娘连五两银子都不要了,转身捂着脸就要跑。
金玉廷脸色一变,追出去就喊:“快拦住她!”
李奶娘连声喊道:“没王法了,这金家的老爷倒是敢做永昌伯爵府的主,连外甥的奶娘都不放过,简直是色中饿狼,今日我就算是撞死了也不能让你如愿。”
椒兰院的丫鬟婆子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倒是金氏反应快,对大哥也极为信任。
“愣着做什么,赶紧拦住她,先把人捆了再说!”
珍珠猛地回过神来,有她带头,院子里的婆子立刻扑上去,将李奶娘压得严严实实。
李奶娘见状,连声喊道:“你们这是要逼良为娼,我要去官府告你们去。”
金氏心底咯噔一下:“大哥?”
金玉廷也是被她骂得灰头土脸,胖乎乎的脸蛋上都是汗:“信她个鬼,金家就是干药材起家的,你一个奶妈子浑身药味,肯定有问题。”
“到底是什么味儿,看我这脑袋,竟是想不起来了。”
“小孩子鼻子最灵光,我大外甥八成是闻到不对劲才会哭闹。”
珍珠扯了块布,直接堵住了李奶娘的嘴。
赵云安躺在小床里,听见闹闹哄哄的动静,知道李奶娘被抓了,他才松了口气。
一松懈下来,身体就像是被抽空了力气,手脚发软,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金氏正被闹得头疼,低头一看,只吓得魂飞魄散:“安儿!”
“小少爷!”
“大外甥!”
“快请大夫!”
声音乱成一片,赵云安很想拉一拉母亲的手表示安慰,却直接陷入了黑暗之中。
如意园中,赵老太太在佛前上了一炷香,盘着珠子道:“小七瞧着壮实,定能长大成人,这样我也算安心了。”
张嬷嬷笑着道:“可不是,赵家那么多孩子,就七少爷看着最胖乎,脸上嫩嘟嘟的,身上胖乎乎都是肉。”
赵老太太心底也满意:“金氏虽然出生差了些,但身子骨健壮,生下来的孩子也康健。”
张嬷嬷见她心情好,又说:“要奴婢说生在咱们这样的人家,别的都是虚的,身体好才最重要。”
“衢儿就是从小体弱……幸亏这些年也养好了许多。”
感叹了一句,赵老太太笑道,“金氏这孩子养的不错,待会儿你从库里头挑几匹素净点的料子,给她送去。”
主仆俩正说这话,外头一阵闹哄哄。
“柳心,外头在闹什么呢,咋咋呼呼没个规矩。”张嬷嬷起身教训道。
谁知丫鬟柳心脸色苍白的走进来:“老太太,椒兰院那边传来的消息,说七少爷不好了。”
“什么?”赵老太太一用力,起身太猛,眼前一黑差点没跟着倒下。
“老太太!”张嬷嬷与丫鬟们惊叫道。
赵老夫人缓了口气,拽着张嬷嬷的手连声喊道:“快,快去看看我的小七怎么了。”
永昌伯赵骏赶到的时候,就瞧见椒兰院乱成一团,小丫鬟们脸色仓惶。
“慌什么,再有乱了规矩的,直接拖出去乱棍打死!”
一声厉喝,直接止住了这混乱的局面。
“伯爷,我大外甥怕是中毒了!”金玉廷脸色也不好看,原以为那奶娘不过是偷奸耍滑,谁知道赵云安的情况越发不好。
因为孩子年幼,生怕夭折,所以永昌伯爵府是养着一位府医的,此刻正在为赵云安救治。
金氏已经哭晕过去两次,刘氏也是章法大乱,所以才会乱成这样。
“伯爷……”
赵骏止住了妻子的话:“拿我的名帖,去请王太医过来。”
“骑上快马,越快越好。”
“是!”
低头去看,记忆中圆胖白嫩的脸蛋,此刻泛着一层青黑,小婴儿有气无力的躺在襁褓之中,哪里还有前几日的活泼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