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十里春 第12章 变质

梁小曲班会上果然变相地点了点让大家不要太不把史地政当回事了。

“毕竟高二结束时还有会考呢，一样要考史地政的。”

班上男生有的回头，看向他们视作大神的航哥，仿佛在期待他能站起刚两句似的，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儿。

“行了，接下来换座位吧。”

她的习惯一直是按学生的成绩排座位，谁在前面谁就有优先选座的权力。当然，也为了保护后面同学的面子，后五名是一起选择的。

二班是实验班，就算是最后一名也在年级里是前三百，也就是中流211的水平。

这个班里没有什么学渣，只有当时当刻的学霸和显山不露水的学霸。

和宋嘉航董点不一样，唐意蘅没有坐后排的习惯，她从小到大的座位都是最好的位置，第三排的正中央。

既不会太靠前吃粉笔灰，也不会太靠后影响视力，不会在左右因为反光而一片模糊。

她在班会前耿直地邀请姜予予继续和自己坐同桌。

只见少女收起了往日懒懒的眼神，她第一次在姜予予的脸上看到这么灵动狡黠的笑容，“好啊，其实我最喜欢三四排靠窗的位置，但是没办法，我要好好抱你的大腿。”

晚饭的时候她们结伴去看高二高三的榜，只有期中考和期末考的时候会正儿八经打印成类似大条幅的东西框在有玻璃保护的光荣榜下。平时的月考一般是老师们用粉笔在每栋教学楼的总黑板上誊写理科前一百名、文科前五十名的各科成绩。

四块黑板相连，上面是或娟秀或工整的粉笔字。

唐意蘅和赵矜一在高二年级的榜前晃悠，她是为了看自己社团里的学长学姐，唐意蘅则是为了看分科后大家的差距。

“诶意蘅，你看文科第一的名字跟咱班张奕禾就一个字不一样呢！”

唐意蘅走过去，看到文科第一赫然就是跟她有过几次交集的张奕森。

“他就是张奕禾的哥哥。”

赵矜一惊讶：“啊----你们认识啊？这么巧！他哥好厉害！”

唐意蘅没继续说话，兀自从左往右看过去，语文121，数学136，英语140，政治89，地理76，历史95。

这么厉害的分数，难怪上次在学校里碰见，他说他要从理重转去学文。

“怎么，高一年级第一有空来看我们高二的榜啊。”

说曹操曹操到，张奕森挂着温和的笑朝她们走来，甚至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恭喜你呀，估计校园表白墙又要热闹一阵了。”

唐意蘅有些不适应被人摸自己的头，甚至有点天然的反感，正僵住时，听见张奕森转头和赵矜一介绍道。

“hello，我叫张奕森，弟弟是你们班上的张奕禾。”他转头礼貌地含笑跟赵矜一打招呼，人情冷暖这一块儿做的滴水不漏。

他之后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唐意蘅这里，赵矜一打完招呼后就识相地离开了，可巧不巧，撞上打完球正要去吃饭的宋嘉航一行人。

“诶，赵矜一你一个人在这干啥？”董点头上有汗，看见她后随意用怀里校服的袖子抹了抹。

赵矜一看了眼脑袋偏向高二楼的本班大佬宋嘉航，语气玩味：“喏，意蘅在和高二的文科第一聊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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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你的选择挺正确的。”唐意蘅再看了眼他的成绩，俩人走向操场散步。

张奕森不置可否：“就目前来看是这样。”

“有没有感觉比理科班要轻松一点？”她挺想知道的。

“你也这么想吗？”张奕森连下三级台阶，跳立在暗红色跑道上。

唐意蘅不解：“什么？”

“大部分人都觉得学文科是一种逃避行为，比如理科学的不好，或者压根学不懂物化生，你呢？你也这样觉得吗？”

他看了眼远处的篮球场，这个时间点已经没多少人了，还是仍有三五个人影在执着地运球投篮。

他们身边有跑步的人经过，留下一串喘息的余声。

唐意蘅回想了自己这一个月的学习经历，斟酌着说：“嗯...不知道真正分科后的学习是怎样的，但是我学了这一个月，感觉文科也不容易。”

比如地理的时区计算，地球的自转公转，她算得明白数学题但她弄不懂这个。还有政治那一行接一行的经济术语，背过了考试就能运用自如吗？未必吧。历史的朝代，这个她倒是可以如数家珍，那么，将背景放到世界历史上呢？中外结合对比呢？你爱古希腊还是更爱古罗马？

你要辩证，要发散，要将假大空的术语落实到现实世界里，要关心全球变暖和世界局势，今年夏天北极的熊上岸了，明年中东又要开战了，这次是因为什么呢？

石油？宗教？还是人性的卑劣和政治的需要？

“你还高一，有的是时间。人文社科的事，以后再说吧。”

张奕森看了眼若有所思的女孩，笑着摇了摇头，没继续这个话题。

少年气质干净，温和儒雅，在夕阳下回头。

“但是意蘅你要知道，不要温和地走入那个良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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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唐意蘅打算拿着自己在课外教辅上不会的数学物理题去问宋嘉航。

她回头去看仍然坐在角落里的那人，在和更角落的董点说笑着，好像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眼神又倏地一冷。

她有点莫名其妙。

这一节的自习是语文。

一中会在每年的十月到十二月之间组织语文报杯作文大赛的参与活动，这一届的主题是“守望”。

孟清秋简明地说了要求，告知大家有三次作文课来进行写作和修改，最终定稿也就是在十一月，期中考试后。

“好啦，大家可以先构思，在咱们的作文纸上写，一稿完成了后统一交给意蘅，我修改后再发给大家。”

短暂构思后大家都投入到写作中。

唐意蘅是个标准的学霸，会用阅卷人喜欢的那类套路写作，五段式，开头结尾要足够精彩，最好要引用要排比，中间三段一层更比一层递进，最好能列举些与众不同的例子，不要千篇一律的孔子鲁迅，要有令人眼前一亮的新颖。

不另辟蹊径写与高中作文主旋律不符的东西，是她对自己的要求，也是对成绩的尊重，当然，这并不代表她不懂欣赏那些与众不同的、文采斐然的。

她和姜予予都在下课前写完了，同桌交上来的时候她一下子被题目吸引住了。

“予予，我可以看看吗？”

姜予予点头，“交换看咯~”

她欣喜地递上自己那锋芒全被压制的标准应试作文。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姜予予有种魔力，她总能让人对她生出好奇感，“你喜欢始皇长子扶苏啊？”

同桌乖觉地点头，似乎毫不意外唐意蘅也知道这个名字。

予予在写一个与历史相悖的东西，也许不应是相悖，是差一点历史书就要被重新编写的东西。

守望可以是很多东西，守望亲情、友人，守望你信仰的和期待的，可守望也没规定，你不能去追寻历史尘埃中棋差一步的人和事。

如果扶苏未亡，秦二世就不是秦二世，那之后的历史，会是怎样的呢？

“呦，课代表好文采啊！”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是董点点，“航哥快来吸吸好文采！”

姜予予特有眼力见儿地任君观赏，自己溜之大吉。

“愿你站在我面前，不只时光。”好好的题目被这人用粗噶的嗓音读出，凭空少了分守望的感动。

“课代表这题目都不一般！”末了还要问问宋嘉航，“是吧航哥？”

“嗯。”那挺拔的少年微微弯下身子，唐意蘅能看到他颈椎骨的轻微凸起。

“你们写完了吗？要交过来吗？”她以为他们是过来交作文的。

俩人一听相视一笑，董点毫不害臊地声张：“你想什么呢，你看我们是能写出来个东西的人吗？”

“所以是，一字没写？”她诧异。

赵矜一这时候来交作文了，闻言也毫不客气地声张：“得了意蘅，咱们点点要是会写，母猪都能上树了！”

这一块儿的人听见后都笑作一团，董点自然是去追那说完就撤的冤家。

还剩下没再弯腰反而是顺势坐下在看她作文的宋嘉航，她见状去拿自己打算请教他的几道题。

“你也没写啊？”

“嗯”，宋嘉航睨她一眼，预判了她有求于他的动作，笑得痞里痞气，“要不这样，我讲题，作文你给辅导辅导？”

下节自习的铃声及时响起，这件看似不大正经的交易话自然也不了了之。

最后一节自习的时候，众人罕见地看到了班上的大学霸写了纸条拜托他们击鼓传花般地传给后排的另个大学霸。

“唐意蘅给宋嘉航的”大概是今晚重复率最高的一句话了。

宋嘉航拿到纸条后一头雾水，在身边董点八卦的眼光下打开。

“放学先别走，等我一下？”董点刚一念完就被宋嘉航桌子底下的脚踹了一下，“小点儿声。”

“哦...”

董点点暗自咕哝：搞什么？“奸情”这不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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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嘉航不习惯放学呆在教室不走，是以玩味地转着笔，眼神略有轻佻，他就看看唐意蘅什么时候过来。

二班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唐意蘅拿着自己那几道题和整理的作文框架向教室后面走。

“我先说你的作文吧？”她转过头坐在了宋嘉航前面的位置上，“一点思路都没有吗？”

“是啊”，他含笑看她，一双眼里尽是风流。

“你看，可以先定好主题...”她列举作文的多个方向，“开头和结尾可以……”

等唐意蘅贴心地举了不下十个中间内容的具体段落后，抬头问他：“懂了吗？”

宋嘉航看着眼前的嫩白脸蛋，她刚才低头的时候他能顺利看到后脑勺那个红色的蝴蝶结发绳，少女的眼睛忽闪忽闪，他也有那么一刻的失神。

“懂了吗？”她挥挥笔，把纸上的作文框架和具体事例递给他。

宋嘉航于是回神，“懂了。”

她这次拿过来的题有难度，俩人就其中一道物理题没少花费时间。

“谢谢你啊，那我先走了。”唐意蘅拿走自己的练习册，看到宋嘉航全无动作，疑惑地问：“你还不走吗？马上要熄灯了。”

“把作文写完再走。”他单手晃了晃桌上她为他写的那些东西，唇角浮起一丝笑意，又转瞬即逝。

“哎唐意蘅”，顿了两秒后他突然叫住她。

“嗯？”

“为什么总是来问我题目？”从没见她请教过别人。

唐意蘅一怔，有点羞于告诉他自己好胜心和崇拜感交织在一起的小心思，但又随即释然，清纯的脸蛋抹过狡黠一笑，“因为我只问我觉得厉害的人。”

现在教室里空无一人，宋嘉航桌上的台灯亮着，作文依旧一字未动，他盯着桌上那张有着娟秀字迹的纸张，刚刚女孩的那句话就这么晃啊晃。

他第一次，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真是疯了。

继上次破天荒的在她这里有了安全感后，不知为何又生出了一种被需要的坚定感。

真是莫名其妙。

他那扯淡的恩情和更扯淡的一小撮保护欲，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

啧啧，被唐意蘅迷住了吧！

ps.《不要温和地走进那良夜》——狄兰·托马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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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变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