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不大,只有两人能听到。
鹿梨大脑宕机,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你说什么?”
喜欢的类型?是说前面的艺术系系花还是法学系的系花?
总不可能是她吧?
顾淮之将垂在额前的碎发往旁边抓了下,盯着她半晌,像是被气到,“算了。”
“......”
还能这样?
说话模模糊糊还只说一半。
“果然是狗男人。”鹿梨小声说。
要看就看呗,居然还用她当挡箭牌,骂他是狗都污蔑狗了。
她声音小,顾淮之没太听清,但从嘴型也能判断不是什么好话。
“鹿梨。”
见她抬头,眼梢压低,一字一句,“笨。”
鹿梨:“!!!!!!”
今天谁都别拦着,她要把这个狗东西打得满地找牙!
她撸了撸根本不存在的袖子,拿笔的手握拳,“看到这个是什么了?”
“学名叫拳头,我这一拳下去,你可能会死。”
小姑娘木着脸,凶巴巴的,说着威胁人的话但实际半点威胁感都没有。
顾淮之单手撑着下巴,修长如竹的手指在脸上轻点两下,眉眼带笑的看她举到面前的拳头,“打吧,最好打脸。”
嗯????
她这辈子没见过这样的要求。
“先刮我的车,再打我的脸,你后半辈子都得照顾我,还债。”
还债两个字被咬得稍重,鹿梨眨巴眼,觉得许若晴骂他狗东西还是太轻了。
“你是真的狗啊。”她说。
收回拳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呸,狗男人,我才不会上当。”
顾淮之笑容不减,上身后倾靠着椅背,两条长腿伸出去几分,但仍然伸不直,矿泉水握在手里,上面的包装已经被撕掉。
“狗就是狗。”
鹿梨撇嘴,回头就撞进许若晴好像见了鬼的表情。
“晴天,你怎么了?”
许若晴眨眨眼,看看顾淮之再看看鹿梨,“你什么时候跟这个狗走到一块的?”
许若晴凑近,压低声音,“梨子,我不是要阻挡你的爱情,但是顾淮之的话,你再多考虑一下。”
许若晴是她好闺蜜,她自然是完全相信的,而且这不是许若晴第一次叮嘱自己了。
鹿梨应了声“好”,将视线重新投向篮球场。
下半场比赛已经开始,不过观众的关注点明显偏移,时不时回头看两眼最后排的顾淮之,顺带再看一眼鹿梨。
鹿梨今天穿的白色纱织长裙,长度到脚踝,坐下时裙摆稍稍上移,露出白皙的踝骨,圆嘟嘟的脚趾涂着淡色指甲油,白里透着粉。
手肘撑膝,单手撑着下巴,一双鹿眼盈盈透亮,灵动得好似会说话一样。
前排有名男生“嘶”了声,跟同伴交流,“鹿梨比照片好看很多啊。”
同伴的男生跟着回头看,“确实,下次校花评选我投鹿梨一票。”
男生的话还没落下,忽然感觉后颈一凉,一个抬眼就撞见顾淮之冰冷警告的目光。
男生赶紧收回目光,跟同伴小声说,“顾淮之跟鹿梨关系不简单啊。”
“废话,无风不起浪,你见过顾淮之什么时候跟女生这么近过?”
男生点头,想要再回头看看,但又怕顾淮之那眼神把自己捅死,作罢。
篮球场最后以金融系领先一分获胜。
呐喊和尖叫震耳欲聋,本坐在旁边的顾淮之也起身去球场,跟队友和对手碰肩对拳,齐齐离开。
走出球场前,他拿出手机打字。
下一秒,鹿梨手机便响了。
【Z:我不喜欢艺术系和法学系。】
每个字她都认识,但合在一起有那么一点看不懂,是她理解的意思吗?还是就是单纯的字面意思?
鹿梨不敢自我脑补过多。
犹豫半晌-
【一只梨:哦。】
【Z:晚上要出去吃饭。】
这句话可比上句好回多了,回了两个去吧去吧便摁灭手机,跟许若晴起身回宿舍。
其他两个女生不在,许若晴一进门开始球场上没说完的话,核心都是靠近顾淮之要谨慎谨慎再谨慎,至于为什么她没说,只是告诉她,是因为顾淮之家庭的原因。
鹿梨应下,拿过一旁的素描本。
她学的动漫游戏设计,在绘图方面自然不差,画纸上身形高大的男生跃起,手中篮球精准落入篮筐,衣服上的“7”很是显眼。
不知不觉间她画了好多,翻快一些俨然就是一本连环画,从上场到下场,最后一张是他朝观众席走来。
画里的顾淮之目光正向她看来。
靠着墙壁来回翻了两遍,最后合上用袋子封好,摁亮手机搜索“顾氏集团”。
作为A市商圈领头羊,百度上的顾氏集团介绍很详细,包括顾淮之父母在内。
—顾文安无心商业宏图,与妻子陈蔓华携手环游世界。
鹿梨将手机放在膝盖上,看着仅此一张的顾淮之照片。
照片中的顾淮之还没成年,穿着一件灰色卫衣,头发有些长,碎发都将眼睛遮挡大半,双眼透着浓浓的倦色。
他的身后,是一栋白色建筑。
照片拍得有点糊,但依稀能看到楼栋上的几个字—A市人民医院。
鹿梨看着那张照片半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这张照片背后是另外一个顾淮之。
—
六点,夕阳高挂的天气忽然下起了雨。
起初只是小雨,没一会儿就转换成豆珠大的雨点,周五原本热闹的校门口此时寥寥无几的人。
鹿梨背着包快步走到走到公交站台,雨势太大即使撑伞裙摆和袖子也被打湿。
站台只有两三个人,来了一辆公交后便只剩她一人。
给奶奶打了电话告诉自己会晚点回来,不用等她吃饭,刚挂断电话一辆白色的轿车从眼前飞驰而过,溅起巨大水花。
她下摆彻底湿透。
“!@#¥%#¥#¥@#¥%%&……&*%……%¥#@#.。”
啊啊啊啊啊!!!!!
“开这么快你赶着去投胎啊!!!”
回应她的是雨水砸落地面的声音,纱织的裙摆紧贴腿上,即使是炎热的五月也依旧有些冰凉。
“开那么快,你开什么车,开飞机去吧,最后把你的四个轮胎都卸了,靠意识起飞。”
她碎碎念个不停,听见有喇叭声,怕再被哪个脑残司机溅一身水,往站台后面挪。
黑色车子降下速度,停在她面前。
鹿梨还低头抖着裙摆上的沙,余光瞧见蹭亮的车身,抬头。
布满雨幕的视线里,副驾驶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清绝的脸。
“顾淮之?”
他怎么在这里?不是吃饭去了?
顾淮之黢黑的眸子落在她裙摆上一秒,“上车。”
鹿梨没犹豫,小跑过去拉开车门 。
车里开了空调,一股冷风对着她吹来,不禁打了个寒颤。
鹿梨刚要伸手把空调的出风口关闭,就见他已经伸手把空调关了,一条深蓝色毛巾递了过来。
鹿梨擦掉脸上的雨水,又双手拢着毛巾擦头发,裙子依旧贴着肌肤。
“你不是去吃饭了吗?”她问。
顾淮之将车拐进主干道,“下雨,不去了。”
“哦。”
下雨天的确不方便出门。
车厢安静一阵,雨刮持续工作着,将挡风玻璃上的水珠驱散,但很快又重新举满。夕阳不知何时藏于山后,天空乌云密布,布满大雨的世界望不到头,鹿梨看着玻璃上密密麻麻的水珠,忽然有种顾淮之要带着她去到尽头的另外一个世界,全新而熟悉。
车里停在巷口,鹿梨道了声谢,正要开门下车被人握住手腕。
她回头,“怎么了?”
顾淮之直直盯着她,那双眸子仿佛于外面的黑夜混为一体,里面的倒映明灭可见。
“艺术系和法学系的我都不喜欢。”
他忽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鹿梨有些懵,“啊?那你喜欢哪个系?”
握着手腕的手松开,来到她额头,拇指在额头一抹,擦拭掉上面的泥渍。
他看着她,声音很轻,混着雨声,“设计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