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城市覆盖上一片暖黄。
吃了饭,孟雨本想再逛逛街,但想着鹿梨感冒便作罢,两人在电梯口告别。
鹿梨吃了两道西药,喉咙的刺痛已经消退不少,但感冒药的后症便跟着来。
坐进车里打了个呵欠,拿出手机看消息。
【晴天:我这两天要陪我妈去北京旅游,回来帮你搬家。】
【晴天:要是那个狗比敢来纠缠你,就报警。】
鹿梨现在住的房子离公司远,月底就到期,她准备找个离公司的近的,不过这些天一直忙工作把找房子的事耽误了。
鹿梨笑了声。【好,放心吧。】
【记得给我带特产。】
【晴天:全聚德烤鸭?】
鹿梨挑眉回复:当然是北京现代。
许若晴回了一串省略号过来。
鹿梨笑着放下手机,将车拐出车库,等会回去好好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源。
中控台的东西掉落,她偏头看了一下,一个不留神,车头撞上一辆黑色的宾利。
“......”
鹿梨真觉得自己都不能用运气不太好来形容,简直水逆爆表。深呼吸两口气下车,希望撞的不是太严重,不然她得倾家荡产。
还好速度不快,只是轻微的剐蹭,宾利掉了一块漆,有一处凹陷。四处看了看,并没有看到疑似车主的人,车上也没有挪车电话。
重新回到车里,拿出笔和速写本将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写上去,又写了两句道歉的话,撕下来放在挡风玻璃前面。
怕被风吹走,特意压在雨刮器下面。做完这一切她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车主才驱车离开。
夜晚的城市流光溢彩,街道两边的路灯在地面头像暗黄的色彩,车辆驶过的微风吹来,鹿梨忍不住连打了两个呵欠,随手点开音乐播放器。
回到家,整个人投入沙发的怀抱,拿出手机给许若晴发微信,询问她宾利维修的价格。
【许若晴:那是限量款。】
【许若晴:当初我老爸想抢都没抢到,补漆六位数起吧。】
鹿梨头重重磕了磕沙发扶手,她果然倾家荡产了。
【许若晴:不过这辆车整个城市不超过五辆,你可真会选,专挑贵的撞。】
鹿梨欲哭无泪,她也不想的啊,谁知道那宾利就刚好停在那个位置,停车场也是,车道怎么不划宽一点。
【许若晴:不是有保险公司吗,你怕什么?】
【许若晴:主要是那车主帅不帅?】
鹿梨呵呵一声:根本没见到人,我留了电话,现在还没打过来。
【许若晴:那估计人家根本没当回事。】
【许若晴:凡事往好的地方想,可能人家觉得你认错态度良好,就算了呢。】
【那他一定是个菩萨。】
这条消息刚发出去,就有电话进来。
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她直觉是那个车主。
“喂,菩萨你好。”
世界仿佛安静下来。
等等!
菩萨!
啊啊啊啊啊!!!!!
卧槽!!!!!
鹿梨捂着脸,差点忍不住说句“卧槽!”大脑的理智迅速回笼,“那个你好,请问你是?”
她刚刚说话的速度挺快的,应该没听到吧?
那边沉默半秒,缓缓重复,“菩萨?”
鹿梨:???!!!!
宛如一道晴天霹雳,直接将她劈得外焦里嫩,鹿梨表情有些呆滞,手机差点从手里脱落。
“顾淮之?”
“嗯。”电话那头传来沉闷的脚步声,须弥,“我不是菩萨。”
“......”
言外之意大概就是:你撞了我的车想要说两句好听的扯平,不可能。
鹿梨张了张嘴想要解释,觉得没办法解释,吐了口气,“维修费多少我会全部承担。”
“你是怎么撞上来的?”
“就那样撞的。”
“我停在那里没动,你都能撞上来?”
顾淮之声音清淡,似携带者晚风的凉爽,轻笑出声,“挺有本事,这么多车不撞偏偏撞我的车。”
“报复我搅了你的相亲?”
鹿梨:“......”
她真的不知道那是他的车好吗,而且她怎么知道他会刚好将车停在那里!
再者—
“不是我相亲。”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就是下意识的,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相亲。
顾淮之默了片刻,声音压低有些悠远,“季衍是舒悦看上的人,下个月两人就要订婚。”
原来还真是个渣男!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孟雨也不打算跟季衍继续来往了,季衍和舒悦怎么样不管她的事。
“你想走程序还是私了?”
“看微信。”
鹿梨满脸问号,他的微信早在八百年前就删了。
“叮咚”一声。
通讯录下方显示个“1”,是一条新的好友请求。
鹿梨点开,眼睫不由地颤了颤。他微信名称是一个黑点,一个微不足道放在标点符号里都容易被忽略的一个点。
鹿梨抿了抿唇,“你直接让4S店估价多少钱吧,我转给你。”
顾淮之似换了个位置坐下,“报案要你的驾驶证和行驶证。”
鹿梨沉默片刻,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就这么怕加我?”顾淮之挑声问。“还是想肇事逃逸?”
“谁要肇事逃逸了?”鹿梨心底的好胜心被激出来,“再说,我还能怕了你?”
两年前她没怕他,两年后更不可能。
顾淮之笑了声,没说话,但这一声听在鹿梨耳朵里就是挑衅。冲动驱使下,她直接按了通过好友请求,聊天对话框直接弹出来。
“然后呢?”她问。
然后?
顾淮之看着弹出来的对话框,“行驶证和驾驶证发给我,处理了我会告诉你。”
“行。”
到底是自己撞了他的车,这是一个肇事者对事主的基本态度。她这么安慰自己,等处理完了就把他微信给删了,顺便再拉黑,一条龙服务。
挂断电话,鹿梨从包里找出驾照和行驶证,一一拍照发过去。
切换到跟许若晴的聊天框。
“你猜那个宾利的车主是谁?”
许若晴秒回:不会是顾淮之那个狗吧?
“就是他。”
许若晴直接打了个语音电话过来。
“所以说,整个城市那么多车,你好死不死的恰好挑了一辆贵的撞,而且这个人好死不死的还是顾淮之,你那个狗比前男友?”
鹿梨扣着指甲,“是这么回事。”
“那个狗怎么说?”
鹿梨:“说报案处理了会告诉我,走程序报保险。”
“算他还有点良心。”
许若晴停了停,继续道:“不过我感觉这个事情没那么简单。”
鹿梨:“......怎么说?”
“你看啊,你们分手两年了都没见过,虽然他时常在国外吧,但也回来过,现在回来了你们三天两头就在见面,你们这缘分好像还没断开一样。”
听她这么一说,鹿梨也觉得是。
分手那天她第一时间就收拾东西离开了两人的住所,删除了微信拉黑了号码,虽然都在一个城市,但那天之后两人再没见过,顾淮之也没找过她。
她觉得,缘分就这么尽了,现在却又觉得,好像没尽。
“梨宝,你跟我说实话,你还喜欢顾淮之吗?”
鹿梨神色一僵,被这个问题问住,目光不自觉落向那被锁起来的柜子。
“我没那个精力了。”她实话实说。
年少时的喜欢一腔热血全心全意,到最后是伤筋动骨飞蛾扑火,她没那个精力,也没勇气。
许若晴沉默片刻,“那就当这是单纯的一个意外,处理好之后,就再不来往。”
结束跟许若晴的通话,鹿梨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滚烫的水在杯里冒着热气,白雾袅袅升起,有些迷了她的眼。
她不由地想起和顾淮之的初见。
鹿梨大二下学期时,顾淮之大三,顾淮之的名声一直在各个系里流传,各个版本层出不穷。
有说他是顾家的继承人,也有说他是顾家的私生子,绕来绕去最后都回到他那张挑不出半点毛病的脸和清冷桀骜的脾气。
顾淮之是是金融系,她是设计系,两个系的教室在两栋楼,根本碰不到,直到那天的钢琴选修课后。
三月十六日。
她从教室出来赶往下一节大课,走廊尽头站着三四个男生在那里吞云吐雾。
她有季节性咽炎,春秋两季咳嗽不停,闻到烟味更甚,刚靠近走廊就被呛得喉咙发痒,弯腰剧烈咳嗽,咳得眼泪都出来。
“淮哥,又有新鲜吸引你注意的方法了。”
“这招挺不错的,演得也很卖力。”
她听见几个男生起哄,捂着嘴抬眼,咳嗽声依旧从指尖溢出,弯腰靠墙的男人转过头来,狭长的眼微挑,落在她脸上。
黑色碎发随意散在额前,虚虚遮挡眉眼,指尖一点猩红忽明忽灭。无可挑剔的一张脸,慵懒随意意气风发,鹿梨感觉自己的心在砰砰狂跳。
他看着她几秒,忽然迈步过来,手在空中挥舞几下扇去烟雾。弯腰,脸上满是戏虐和揶揄,“哪个班的?这么喜欢我?”
“.......”
鹿梨是很典型的清纯长相,乖软无害,一双鹿眼清澈带俏,头发很规矩的扎成马尾,皮肤白皙干净,像剥壳的鸡蛋。
但长相清纯不代表她性格也乖软,刚刚还砰砰乱跳的心听见男生们的调侃和面前人的揶揄逐渐平复下来,她看着他,“我喜欢你你就会做我男朋友吗?”
顾淮之站直身,声音清冷拒人千里,“不会。”
“那我喜欢你干什么?”
“......”
那是顾淮之第一次被怼,脸上表情十分精彩。
年少时的冲动从那时开始便一发不可收拾,只是因为那一眼或那一句话,感情以火烧燎原之势迅猛而来,无法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