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日光落下,夕阳正盛,撒下一片昏黄的暖意。
程放今天已经干了一整天的活了。
奶奶的菜园子杂草生的多,路也不太好走,每次进去摘东西,总要小心翼翼,耗费时力。
正好给她整整,弄方便些。
程放上午刚从尹浩家弄了机器回来,就只把脸洗了洗,后背还是一片黑乎乎的,再加上又在菜园子里转来转去这么久,整个人都非常狼狈。
明杏进院门的时候,程放正把一摞砖往里面搬。
他轻松搬起,大步往前走,俯身放下。
手臂上落下灰渣,背上也全是汗,用力时隐见手臂肌肉鼓起,结实又有劲。
程放随手擦了擦汗,回头正好看见明杏。
他动作顿了下,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随即移开,又回身继续去搬。
好像看不见她一样。
那边还有一大摞,大概再搬个两趟就可以了。
明杏却似乎有什么事。
她脚步停住,抬眼看了好几下,十分犹豫。
像是有话要说。
程放一来一回速度飞快,不到一分钟,已经全部搬完。
眼角余光扫见明杏还在那站着。
程放停下手上的活,弯着唇角有浅微笑意,看着她时的眼神和模样,简直痞气十足。
明杏确实有话要说。
可她也真的害怕程放,不愿意和他有太多的交流。
看到他心里就怵得慌。
“谢谢。”明杏憋了半天,终于开口说出这两个字。
昨晚的事,真的要多亏有他,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
怕是会被整疯。
程放弯唇,轻嗤了一声,没说什么。
像是不大愿意理她。
这让明杏有些局促。
她本来就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搬走,有程放在,她就算待着,每一天也都会十分煎熬。
如果现在有地方可以去,她肯定早就搬了。
“我——”明杏话到嘴边,还没说出口,程放弯起嘴角,突然笑了起来。
“一句谢谢就完事了?”他懒散的问了句。
明杏愣了下:“啊?”
没明白他的意思。
程放跨过杂草堆,走到她面前来,还剩两三步时停了下来。
“总得有点实质性的表达吧。”
明杏认真听着他说的话,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他帮她赶了老鼠,是帮了很大的忙,确实应该好好感谢。
只一句“谢谢”分量还是太轻了。
可该有什么实质性的表达?
明杏一时想不到合适的。
安静了好一会儿,明杏斟酌着开口,道:“那我请你吃饭?”
这似乎是表达感谢最普遍最常用的方式了。
“不用。”程放摇头。
接着他视线往下,在自己身上扫了一圈,突然想到什么。
“帮我把衣服洗了吧,弄挺脏了。”
确实脏。
又是沾着泥土又黑漆漆的不知道是什么,再加上出了一身汗,看着跟调色盘似的。
明杏当时间觉得这个要求很奇怪,可愣了片刻后,点头答应了:“好、好吧。”
她觉得,和程放接触的越少越好,麻烦也是少惹得好。
他让洗衣服就洗吧,反正就是洗件衣服而已。
程放没想到她会答应。
他只是随口一说,开个玩笑而已。
“不嫌弃啊?”程放又问了一句。
今天脏成这样,他自己都嫌弃。
话音刚落,果然,看见明杏眉头微皱了下。
程放冷笑了一声,说道:“嫌弃就得了,洗什么洗。”
说完,他转身往里走,不再理会明杏了。
.
第二天明杏起得更早了。
她主要是害怕程放,不想碰见他,所以早起一点,早一点出门,尽量减少接触。
天知道她有多害怕。
昨晚上太忐忑了,睡前都在想要怎么感谢他,睡着之后,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先是梦见房间里又闹老鼠,疯狂的窜来窜去,然后梦见程放凶神恶煞的骂她。
定好的闹钟还没叫,她先被吓醒了。
醒来之后一颗心还在怦怦的猛跳,缓了好久才缓和过来。
太可怕了。
程放和老鼠一样可怕。
只是她已经起得这么早了,程奶奶竟然比她更早。
她出来的时候奶奶都已经弄好了早饭。
“奶奶您起这么早啊!”明杏有些惊讶。
“人上年纪了,哪里有多少睡眠。”程奶奶笑着招呼她,“快来吃早饭了,尝尝我熬的紫薯粥。”
紫薯粥,南瓜饼,都是程奶奶早上刚做的,才出锅,正热乎着。
这都是明杏喜欢的。
她实在不想麻烦人家,但也知道自己是拗不过程奶奶的,就也没说什么,坐了下来。
程奶奶也在她对面坐下。
她看着明杏吃,笑眯眯的,格外慈爱。
她真的很喜欢明杏。
相处这些天下来,发现这姑娘是真的乖巧懂事,又十分贴心可人,太招人喜欢了。
“明杏这么瘦,要多吃一点。”程奶奶见她只吃了两块小小的饼就擦手了,不由劝了他一句。
“奶奶,我吃饱了。”明杏把一碗粥喝的干干净净,笑得眼睛弯了起来,说:“谢谢奶奶的早饭。”
明杏看了眼时间,随后站起来,说:“我要上课去了。”
程奶奶嘱咐她:“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程放起来的时候,正好太阳也出来了。
清晨清新的光。
他打开窗户,站在窗前,抬眼往院子里看。
明杏已经走到院子里,准备出门了。
这时候程奶奶喊了她一声,似乎是说了什么。
明杏应了一声,回过头来。
太阳光正好落在她的脸上,发丝绒毛泛着金黄的暖光,那瞬间她弯唇笑了起来,双眼也弯弯的成了月牙,冲着对面招手,说道:“奶奶再见!”
程放目光落在她身上,心窝子上渐渐盛下柔软。
那瞬间所有的事情,在悄无声间,有了一个质的改变。
程放在那之后想起过很多次心动时的感觉,在完全还不了解一个人的时候,所有一位仅仅是因为——
看到她躲在自己身后,就简直想保护她。
仅此而已。
阳光照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就像是阳光。
朝他而来。
程放活到十九岁,生的糊涂,活得野蛮,跌跌撞撞长到今天,最为肆意,又嚣张狂妄。
可他突然看见了阳光,那光亮看起来都似乎很甜。
他想尝尝她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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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有体育活动。
只是初二年级的体育活动,三个班级之间的拔河比赛。
拔河向来是提高一个班级凝聚力的最好办法,再加上体育课大家都懒散爱玩,也正好让大家真的锻炼锻炼。
明杏是班主任,这两节课就负责组织活动。
对于初二的学生来讲,这样的比赛还是很乐于参加的,大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都想拿到第一名。
第一轮是一班和二班比。
一班好学生多,平时成绩排名也最好,二班和三班的学生都在暗暗不服,想着这次拔河比赛,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他们只知道读书,论力气,肯定不如他们。
在经过第一轮的两次比赛后,二班落败成为最后一名。
第一名就在一班和三班当中诞生。
三班男孩子多,平时爱闹事的男孩子更多,赢了一场后,嚣张的不得了,已经开始嚷嚷着喊对面是垃圾了。
狠话放的一个比一个厉害。
休息十分钟后,决胜局正式开始。
李瑞身形最壮实,于是他最后面镇着,冯峪冲劲最大,在前面当主力,一脸凶神恶煞,瞪着对面的人。
一副把对面当仇敌的态度。
这一场“厮杀”的很是焦灼。
麻绳上系着的红领巾在两边来来回回,始终落定不下。
快五分钟过去,一班这边突然开始发力。
冯峪紧咬着牙,脸憋红着,后背也全是汗,双脚使劲的踩着,在往后用力。
但还是在一点点的往对方移……
一班赢了!
“啊啊啊!赢了!”绳子一松,班级里一阵欢呼。
可这欢呼声刚响起,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你们作弊!那几个根本不是一班的。”
一班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加了几个人进去。
话音刚落,有人附和道:“对,他们是初三的!”
“一班真不要脸,还偷偷加人。”
话说出来,有人在后面跟着喊:“不要脸!一班的人都不要脸。”
小孩子被气急了也什么都说得出,什么都做的出,这一波混乱下来,各自七嘴八舌,吵的厉害。
明杏刚才去接了个电话,回来看见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她赶紧喊着让他们不要闹,先安静下来。
根本没有人听。
闹得越来越凶,特别是冯峪,可嚣张了,简直骂红了眼睛,连连喊着来打一架。
“妈的,都是废物孬种,有本事就来打一架啊! ”
“打啊,来啊,谁怕谁啊!”对面一班也有个脾气大的,
话音刚落,冯峪当时就冲了上去,直接要朝着对方踢一脚。
这一脚还没有落到实处,两个班的人反应过来,几个男生都过去拉架劝人,顿时场面一片混乱。
明杏急死了,但她根本连话都插不进去。
直到体育老师过来,这才把气上头的冯峪拉了回去。
冯峪正在气头上,哪里能罢休,指着对面,咬牙切齿道:“你等着,我迟早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