虺文忠握紧自己的竹筒刀,迎上肖清芳早已事先安排好的伏兵。
这群紫衣人是肖清芳近些年来收容的部下,因为世上总是不幸之人多,蛇灵的属下总是像韭菜一样繁茂。
虺文忠的刀势快若闪电,当眼睛可以看到刀时,他的刀早就已经出过了。他不是一个滥杀之人,出刀力求一击必杀,所以这群人至死都不知自己已经被切断了要害。
紫衣人不敢违背肖清芳的命令,这就导致了这些人被虺文忠割掉一茬又是一茬,把肖清芳气了个半死。
紫衣人彼此看了看,都有些迟疑。此时,虺文忠突然目光一凝,下意识挥刀挡住了袭到身前的刀光,转身下亭,与这位能和他有一敌之力的对手面对而立。
“血灵……”
离得尚远,小梅弯了弯眼角,面色隐在面罩下看不清晰,似乎是笑了,又似乎没有。
虺文忠握紧了竹筒刀,直视这位他从前与之切磋过无数回的女子,背书道:“你就是血灵?”
“正是。”
肖清芳则像看到救星一般激动:“血灵,杀了这个无耻的叛徒!”
小梅起势冲锋,虺文忠提刀迎上。虽然他们已经许久未曾切磋,这一招一式仿若刻在骨子里一般熟悉,就算闭着眼睛都能接住对方的招式。
小梅因是女子,气力不足,所以她的招式更偏向于轻灵和诡谲,出招轨迹刁钻,像她的人一般古灵精怪。小凤则不同。身为妹妹,却更沉稳冷峻,招式也更坚实。
不过这并不包括她们的绝招“移形换影”。这一招看似是一人突然分成二人,实则讲究一个相似。小梅姐妹二人心意相通,这招使来,便既不像小梅,也不像小凤,倒像是将二人的性格中和起来一般。
对于了解她们的人来说,便能在招式中看出许多;而不了解的人乍遇到二人,便会有一瞬不知是人是鬼的恍惚。这种迟疑足以致命,这也是小梅姐妹二人同时出手,几无败绩的原因。
虺文忠自习武以来,就和小梅姐妹互有胜负,大约胜率为五五开,不过此时显然不是他可以赢的局面,眼见二人使出绝技,他便也顺势一晃神,被小凤在左肩撩中了一刀。
蟒蛤之毒的毒性极快且剧烈,几乎是在瞬间,他便感觉自己的半边身体失去知觉,即便此前已经服用过解药,却也一时间不能解毒。
他的眼前有些恍惚,也有些耳鸣,连肖清芳愉悦地大笑都听不见了,只能用余光瞄到那个颤动的重影,似乎是让血灵杀了他。
虺文忠在心中默念,你给了我一刀,我便也还你一刀,这样我们谁也别怪谁。于是在小梅举起刀之后,出手如电,将竹筒刀刺进了她的身体。
他刻意避开了要害,但显然小梅有意让他造成的伤势更剧烈一些,于是在他抽刀之后闪身疾退,摔在地上。
小凤担心地上前:“你没事吧?”
小梅抽着气说不出话来,但是对小凤眨了眨眼睛。
小凤懂了,于是面上的表情也更加担忧,手下不停开始处理她的伤势。
虺文忠无暇去管小梅姐妹怎么在肖清芳面前上演后续的戏码,他趁着还有余力,使出轻功腾身而起,落荒而逃。
肖清芳也顾不得血灵,转身调集人手:“给我追!一定要给我杀了他!”
小梅姊妹退出战团,剩下的紫衣人结了几队,跟着肖清芳往虺文忠逃走的方向追去了。
虺文忠气息提不起来,适才的轻功消耗掉了他大部分力气,然而根据今日傍晚得到的情报,李元芳和已经叛逃蛇灵的如燕已经来到大杨山,就宿在离这里有一段距离的废弃小庙。
而他要做的,就是被李元芳救下,加上自己被蛇灵追杀,心灰意冷,顺势投奔狄仁杰,为肖清芳的灭亡添加助力。
他顾不得在沿途留下痕迹,跌跌撞撞地逃入小庙,临进庙门还被门槛绊了一跤。
小凤啊小凤,你就算为你阿姊报仇,也不至于要在刀上涂这许多毒。这一刀可害苦他了!
不过他想,就算是与小凤当面,那位冷峻的女子也只会冰凉地说,只有猛烈的毒药,才能让戏演得更加真实,另外,谁让他伤了阿姊的心。
想到这里,虺文忠的脑壳又痛了起来,不知是毒药的药效,还是头痛这些理不清的纠葛。
虺文忠用手捂住额头,不过就算感知并不敏锐,他还是能看到月光下逐渐走近的人影。肖清芳走进庙中唯一没有坍塌的主殿,也就是现在虺文忠借以站立的地方,在他身前站定。
然后挑了挑眉,看着他这幅狼狈喘息的模样,眉毛得意地挑了挑:“你的藏身之术不是很精到吗?怎么,不用了?”
虺文忠懒得看他,然而肖清芳看着他的表情,却突然笑了:“哎呀,大名鼎鼎的闪灵,六大蛇首之魁,竟会落入如今这般田地。”
“老主人给了你改过自新的机会,只要你从今往后一心帮助我们,就将前事一笔勾销,可谁料想你却如此执迷不悟。”
虺文忠:“……”
肖清芳笑道:“既然你今夜就要死了,那我也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估计你听完后,便要痛恨自己,在寒光寺为何没有痛下杀手了。”
“武曌发布通缉令,全国通缉斩杀内卫数十人的凶徒,黄国公幼子,李怿。”
虺文忠仿佛觉得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向肖清芳。
肖清芳道:“我猜你一定会问我,你弟弟不是死了么,又怎么会被武曌通缉?这可就要感谢对你了解颇深的小慧为我出的力了。”
虺文忠没有握住刀,任其咣当一声砸在地上,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我亲眼看到他死了,你休要信口胡说!”
“我何必骗一个将死之人?”肖清芳道,“我的崇州计划虽失败,却得到了这样重要的消息,小慧知道他父亲死在这样一个人手中,怎么会不出手报仇?”
虺文忠头脑发晕,无暇分析她话语里的漏洞,然而仅是下意识地顺着她的话想下去,他的心便不可抑制地绞痛万分。汹涌的内息在体内混乱一团,他只觉得一股腥气冲喉,下一刻便吐出一口鲜血。
肖清芳哼了一声,道:“好了,你便到那边见你的列祖列宗吧!”
她抽出匕首,用力一挥,斜拉里却突然伸出一柄刀,将她的匕首打飞,剧烈的力道引得肖清芳退后数步。
她抬起头,就着昏暗的月色看清楚眼前站定的人影,顿时新仇旧恨一齐涌出:“李元芳!”
李元芳站在她对面,好整以暇地笑道:“肖将军……别来无恙啊。”
肖清芳挥了挥手,一直站在殿外的紫衣人包围了李元芳。肖清芳顿时安下心来,道:“自崇州一别,你们可真是锲而不舍。”
李元芳瞥了一眼他身后的敌人,道:“慨当以慷誓灭蛇灵,这是我们的宗旨。这一点,肖将军心里应该最清楚。”
“李元芳,这里不是崇州,更不是洛阳。我可以告诉你,这里步步杀机,你进得来,恐怕就出不去了。”
李元芳笑了:“是吗?我突然有了一个绝妙的想法。”
“哦?”
“那就是让这个小庙,变成你的坟地!”
他突然出刀,砍向肖清芳,因为速度过快且庙里过暗,肖清芳躲闪不及,惨叫着逃离战圈。
紫衣人顿时将手中的刀对准了李元芳。李元芳的刀在身侧舞得虎虎生风,抵挡了一波攻势,随即转守为攻,以刀柄为轴,将刀刃快速旋转了起来。
这刀势犹如一台旋转的绞肉机,将离他近在咫尺的敌人全部推入战圈。顿时冲在最前的紫衣人犹如被割断的韭菜,在风的作用下纷纷后退倒地。紫色的衣料碎片犹如下了一场雨,纷纷扬扬飘落地面。
此情此景,实在是让人胆寒,他们不禁想起来仅仅是在片刻之前,被虺文忠支配的恐惧。
虺文忠此刻已经支撑不住,他觉得自己的眼前阵阵发黑,将原本就看不清明的黑夜又涂上了一层深沉的墨色。如燕也趁着李元芳的战圈推向门外,偷偷将虺文忠带离了是非之地,从小庙背面逃走。
李元芳没了后顾之忧,砍起人来更加凶狠,顺势将一人腰斩,来不及看那人鲜血喷溅,便先一刻躲开,往旁边杀去。
肖清芳也有些后怕,怕是也觉得她挨得这第一刀,李元芳并未下重手。
她看着这景象,眼睛都有些红了,被人扶住护在站圈外,气得骂道:“他是人是鬼?是人是鬼啊!”
李元芳笑了笑,道:“蛇灵就只有这点能耐了吗?”
肖清芳咬牙切齿道:“一群废物!”
正在此时,一个白衣人影飞入小庙,站定在肖清芳面前,向她行礼道:“大姐!”
肖清芳看到他,面色稍霁,即刻指着李元芳道:“来得好。魔灵,此人就是李元芳,给我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