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是缓缓上升的红日, 往下是星罗棋布的城市。jiujiuzuowen
陈羁的手一动不动,目光中只有身边的人。
“你再说一遍。”他道。
林知酒捏了下他拇指指腹, 道:“我说我答应你啊。”
陈羁顿了数秒,往后靠进座椅中,直视着前方的景色。
可只要略微仔细一些,就能发现他眼中的焦点,半分没有落在朝日之上。
足足顿了半分钟,就在林知酒以为她石化了的时候,陈羁忽然打开车门, 绕过车身,直接到副驾边。
他动作飞快地拉开车门然后低头望着林知酒说:“下来。”
“……”
林知酒没动。
这架势, 她都要怀疑自己刚才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这人要趁机报复来着。
林知酒揪着安全带, 微微仰头,小心翼翼地问:“干嘛?”
陈羁似是叹了一口气。
转回来时的目光都仿佛因为熹微的晨光温柔许多。
他低声说:“给我抱一下。”
林知酒愣了下, 陈羁又催了句:“快点。”
他说着, 弯腰进车内,低头替林知酒解开安全带, 捏着人手腕下车。
林知酒只觉得自己刚站定, 整个人就被拉进了一个带着暖意的怀中。
腰被箍着, 后颈也被牢牢地摁着。
陈羁下巴挨着她发顶,来回蹭了几下。
感触到怀里小小的身体, 以及鼻息间从林知酒头发上的淡香。
到这会儿, 陈羁才终于有了真实感。
还真是,来之不易。
林知酒被扣着后脑, 脸也埋在他胸前。
她笑起来,抬手环着陈羁的腰。
太阳也渐渐破开云层,一整个圆形红日升起, 整片天地都笼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陈羁眼角眉梢都是舒展的笑意。
没有一星半点一夜没睡的困倦消沉。
他垂首,右手在林知酒后脑上揉了揉,声音低沉又缱绻。
“可算是逮着你了。”
听见这句,林知酒抬头。
“你说什么呢?”
陈羁笑了声:“说我熬出头了。”
林知酒轻哼:“你这样,人家还以为你追了我好久呢。”
“难道不是?”
“可我之前都没有看出来。”林知酒煞有介事:“从昨晚到现在,只隔了八个多小时。”
她总结:“我都没有感觉到你追我。”
陈羁:“……”
林知酒瞄他一眼,又说:“唉,这么一想还有点后悔呢。”
后颈被人捏住,陈羁控制着力道掐了下。
他冷着声:“你后悔试试。”
林知酒被这么一威胁,顿时又来劲了:“你好凶,我宣布,你没有……”
女朋友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唇就被人堵上了。
下唇被人不轻不重地咬了下,不至于破,却刚好能让嘚嗒个不停的人感觉到痛意。
陈羁如愿以偿,退开几公分,拇指在刚才咬下的地方轻轻蹭了下。
“还闹么。”
林知酒仿佛被施了几秒定身术。
半晌,才终于有所反应。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被咬的位置,又抬眸扫一眼陈羁。
他此时低着头,两人的距离很近。
也很适合作案。
想法窜进脑子里的时候,林知酒也同时开始实施。
她踮起脚,在陈羁俨然没有防备的瞬间,以牙还牙在他唇角咬了一口。
不同的是,她这回真把人咬破了。
陈羁“嘶”了一声。
舌尖舔过,果然尝到股淡淡的血腥味。
林知酒得意得很,扬扬眉,以同样的语气还回去:“还闹么?”
陈羁:“……”
-
回去的路上,林知酒才想起来前备箱里放得满满的玫瑰。
“你把雪茹姨的花都偷了,回去会不会挨打啊?”
陈羁说:“会吧。”
林知酒愁苦道:“那你可千万别说是因为我啊,要打打你一个就好了。”
“……”
陈羁问:“那我找什么理由?”
林知酒思索几秒:“要不,你就不要承认?”
她顿了下,想到陈羁手上那些被花刺划伤的地方,“算了,这个方法不行,你身上全是证据。”
陈羁现在心情很好,也不在乎会不会被李雪茹收拾了。
碰见个红灯,他停下车,伸手在林知酒头上揉了一把。
“放心,我有办法。”
林知酒“唔”了声,忽然想到什么,眼前一亮。
她兴奋道:“阿蒂仙有瓶香水,就叫小偷玫瑰。啊,还有芦丹氏的柏林少女,它有句很有名的香评你知道吗?”
“……不知道。”
林知酒便缓声说:“玫瑰是我偷的,你爱的人是我杀的。不爱你是假的,想忘了你是真的。”
陈羁:“……”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字字句句?
绿灯亮了,车又开出去。
“睡觉吧。”他道:“你不困吗?”
林知酒晃晃小腿,精神上极度亢奋:“我不困欸。”
她侧眸,认真看着陈羁侧脸。
“可我其实才睡了两个多小时,是不是很奇怪,我一点都不困。”林知酒又问:“你几点醒的?”
陈羁说:“我没睡。”
林知酒:“???”
她震惊道:“完全没睡?”
陈羁扫了一眼她脸上的惊讶,淡淡道:“没有。”
那种情况下,谁他妈睡得着啊。
陈羁也是后来回家躺上了床,才醒悟过来。
那样的场景和林知酒表白,是根本不在计划内的。
突发事件。
就像他去接人的时候,也没想到会有遇到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姓顾的一样。
吃个饭还要听他们说那些他不曾参与的的经历。
陈羁被刺激得不浅。
表明心意时,都是不被理智操纵的,。
林知酒,是他这二十几年来唯一控制不住的事。
从三年前,到现在。
从来没有哪件事,让陈羁体会到这样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即使之前是因为误会浪费掉整整三年,可他自从意识到自己对林知酒的喜欢,就已经不可控了。
毕竟,是他先动的心。
-
回到兰庭时,才不到五点一刻。
车开到林家门外。
陈羁伸手过来给她接安全带时,被林知酒拉住了手。
“疼不疼啊?”她盯着那些划伤的红痕。
陈羁说:“现在一点儿也不疼。”
“那就是刚划伤的时候疼了?”
“不是。”陈羁低眸:“要是被人拒绝了就得疼死了。”
林知酒:“……”
心跳都要停半拍。
这个人!怎么就突然!
搞这么肉麻兮兮的话!!!
林知酒扔开他的手,转头盯着窗外。
转移话题得很生硬:“你今天是不是还要上班。”
陈羁:“嗯。”
“不去了吧。”林知酒说:“不是一晚上都没睡觉吗,在家睡觉吧。”
说完林知酒又叹了声气。
陈羁问:“怎么了?”
林知酒道:“人家别人谈恋爱的第一天,是不是都得约会呢?”
怎么轮到他两,就得各自回家补觉了呢。
陈羁想了想,问:“下午行不行?你想去哪儿?”
林知酒:“男朋友安排吧。”
“……”
陈羁顿了顿,“你喊我什么?”
林知酒启唇,故意装不懂:“什么喊什么?”
陈羁抬手,拇指和食指一并,将林知酒嘴巴捏成唐老鸭。
“你说喊什么?”
林知酒张都张不开,只能瞪着人。
陈羁勾唇,笑道:“我听见了,女朋友。”
-
回家的这个点,林老都还没起床。
林知酒溜进去,却在大门外刚好碰到赵叔。
“知酒?”赵叔问:“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林知酒支支吾吾地说:“啊,我有点事来着。”
陈羁的车还停在门外,林知酒拉着赵叔的胳膊,就把人往门里拉。
“爷爷没醒吧?我早上不吃早饭了,等会儿上楼睡觉,赵叔,你帮我和爷爷说一声……”
陈羁眼看着人进门,这才启动车子,往家的方向开去。
门内的林知酒,刚松口气,却突然地打了个喷嚏。
一连两个。
虽然是六月,虽然别玉山的海拔一点儿都不高,但凌晨四点山顶的温度也不会暖和到哪里去。
赵叔紧张道:“怎么还打喷嚏了?感冒了?唉,让你穿这么少就出门,早上这风冷着呢。”
说着,便直接把人往楼上引,“赶紧回房间,我让你张姨熬个姜汤送上去……”
林知酒还在说:“没事儿,没感冒,我睡一觉就没事了。”
-
陈羁将车停进车库,慢悠悠地上楼。
他扫了一眼后院那片玫瑰花田,忽然有些愧疚。
掏出手机,给韩树打了个电话。
“陈总?”
“早。”
韩树:“?”
他小心问道:“您有什么吩咐?”
陈羁一边上楼,一边说:“帮我订些大马士革玫瑰,颜色都要,让尽快空运回来。”
“好的,陈总。”
陈羁道:“到公司后把文件打包发我邮箱,今天在家办公。”
韩树又应声。
“辛苦了,你继续睡吧。”
“那陈总再见。”
“等等。”陈羁犹豫一秒,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问:“约会适合去哪里?”
韩树:“???”
电话里安静数秒,才传来韩树可又无助的声音:“陈总,我母胎solo二十多年了。”
“这样啊。”陈羁开门进房间:“那没事了,你睡吧。”
韩树:“……”
这话听起来,怎么就有种打游戏时被嘲讽菜的感觉呢。
-
陈羁是被他妈的尖叫声吵醒的。
睁眼一看时间,七点半。
下了楼,才发现家里客厅严阵以待。
连老爷子都在。
看上去像要三堂会审的架势。
桌上摆着个电脑,里面的视频……是监控画面。
画面里那个蹲在地上的“小偷”,正明目张胆地偷玫瑰。
动作坦然,瞧得出来心都不虚的。
陈羁神色平静地坐下,看上去颇有几分任打任骂的架势。
“陈放,去帮妈妈拿个能打人的东西。”
陈放谨慎地看一眼他哥,随后又毅然决然地把身后沙发上的抱枕递了过去。
李雪茹:“……”
她气得扔到陈羁身上,被陈羁接住搂进了怀里。
李雪茹深呼吸着坐下,很有气势地丢下两个字:“解释。”
陈羁打了个哈欠。
这无意识的动作瞬间惹怒李雪茹。
要不是身旁的陈勋拦着,另一个抱枕就丢过去了。
“你先听他解释完。”
陈羁缓缓开口:“我用了。”
李雪茹:“用来干什么了?你今天不说出个所以然,我非得……”
陈羁:“我表白成功了。”
“……”
“…………”
陈老一口茶呛住。
一屋的人齐齐傻眼。
李雪茹脸上表情都变了,招呼陈放:“快点宝宝,去给你哥端杯豆浆来。”
她挪着坐到陈羁身边,瞧见他手上的伤登时心疼道:“疼不疼啊宝宝,怎么都不处理一下。”
“……”
李雪茹盯着他,问重点:“怎么成功的?酒酒怎么答应你的,和妈妈说说吧。”
陈羁:“……”
他应该没说是谁吧?
陈羁求救道:“妈,我能上楼睡觉吗?”
-
陈羁严实的嘴,牢牢把李雪茹一箩筐的问题挡了回去。
上楼睡了两三个小时,再醒来时,第一时间打开手机。
不知道林知酒睡没睡醒。
陈羁盯着对话框看了半天,他还是暂时放下去了洗手间。
吃了顿饭再上楼时,居然收到了好几条新消息。
都是林知酒的语音。
几分钟前发来的,他立刻点开。
“羁羁,我生病了。”
“都怪你。”
“你感冒了吗?如果没有就来我家吧,我要传染给你。”
这最后一句虽然很有她的风格,但林知酒的声音一听就不对劲。
有气无力的。
不到三分钟,陈羁就出现在了林家。
林老坐在一楼,正和老赵说话:“药喝了吗?”
“没有。”
林老叹着气:“我上去哄哄。”
这话说完刚起身,陈羁便进去,颔首问好:“林爷爷。”
“你怎么来了?”林老问。
陈羁说:“我听说她生病了。”
林老审思着从他身上扫过,重新坐回沙发上,缓声道:“在房间,去吧。”
-
敲门进去时,陈羁还听见张姨劝她喝药的声音。
“这药一点也不苦,真的,张姨什么时候骗过你?味道喝起来跟糖水似的……”
林知酒打小就是个吃药愁。
怕苦怕得要命。
吃进去多少,吐出来多少。
长大后好了很多,起码尝不见苦的胶囊能吞下去,但感冒颗粒这种东西,到现在都是难题。
听见开门声,林知酒便望了过来,待看见陈羁的人,才出声:“你还真来啊。”
陈羁从张姨手中接过杯子。
“我来吧。”
林知酒声音都比刚才有精气神了:“张姨你出去吧。”
尽管不放心,但张姨还是叮嘱了陈羁好几句要盯着林知酒喝药后,才出了房间。
陈羁把杯子递到她嘴边:“捏着鼻子喝。”
林知酒躺回床上,被子直接拉过脸,只留出双眼睛在外。
“酒酒不想喝999。”
声音又小,带着感冒时的鼻音。
瓮声瓮气的。
陈羁顿了又顿,好半天才看她。
开口时的声音都低低沉沉的:“不喝就不喝,撒什么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