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之前那档子事,阿泰说什么也不让我再住出租屋,强迫我搬进了他的别墅。
阿泰说我们穷了,以后要过一段穷日子。当然,从银行卡的余额来看,我们确实穷了,穷到我开始动用我卖画的积蓄支付生活开销。但从不动产上来看,我们还是挺有钱的。阿泰的别墅是当年他跟觉去看房,一时心血来潮全款买的。上下三层,四百多平,还带一个大花园和后花园。装修得极其简约,却一点不便宜。开放式书房,乔尔格蒂全套家具。美诺中西厨、B&B极简米色沙发……
可装修虽然考究,家里却空荡荡的。除了挂满了衣服的衣帽间和堆满了鞋盒子的空房间,还有一间健身房,其余房间里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床都没有。装置齐全的厨房里只有一冰箱啤酒果汁,没有锅碗瓢盆和柴米油盐,根本不像有人住的样子。可以想象阿泰自己在家的时候日子过得多凑合。
商议一番后,阿泰将我出租屋里的东西,除了我的那张0.9米宽的小床,全搬了过来:“餐桌,锅碗瓢盆都有了,有这些东西就够过日子啦。”他说。
我问他:“阿泰,我们没有床。”
“不是有沙发吗?你睡B&B,我睡以前的小沙发。”他一点不觉得在沙发上睡觉有什么问题,反正以前他在我那只睡沙发,在他自己家也只睡沙发。
“你为什么不买床呢?”我问。
他回答得无比真诚:“沙发能坐又能睡,够用的。”
“阿泰,把我的小床也搬过来吧。”我说。
“那张床太旧了,散架了。”
我建议:“我们去旧货市场买一张,我有钱。”我实在不想睡沙发。
“不能买旧货,很脏的。”他摸着下巴想了想,挤出一丝坏笑,“我们可以去弄一张,提亚城有一张暹罗最贵的床……”
他驾车带着我直奔KINGDOWN家居商场。
商场正在办家具促销节,最大的噱头是一张放在家具广场中央,用来展示的,号称东南亚最贵的皇室同款楠木四柱床,价格两千万铢。
阿泰围着床转了一圈,挥手叫来经理:“这张床装车,钱你们老板来付。”
他们的老板,自然是可怜的觉。
经理不敢违背他的意思,一面布置人手搬那张床,一面给觉打电话。
不过这床的造型让我难以接受,典型的东南亚金碧辉煌土豪风嘛,就算要抢觉的东西,还有很多其他床可以选择啊。我拉拉阿泰的衣袖:“阿泰,这床太耀眼了,和家里的装修不搭耶。”
他摊摊手:“那就等有钱后把家里原来的家具都换掉喽,但是我们现在穷,若,将就一下。”
我心想:好,你出钱,你做主,你说用价值上千万的床将就一下,那就将就一下喽。
这时,他低头,在我耳边轻声道:“若,家具是跟主人的风格来的。我觉得,这张床配上金黄的床褥,你躺在上面很好看的。”说完冲我坏坏地眨了个眼。
我不动声色地掐住他的手臂拧了一圈。
把床装上货车,阿泰和我开车带路领货车回家。刚出商场,就看见身着粉色洋装的觉气急败坏地从另一辆车上跑下来,一边拎着裙角跑一边大喊:“阿泰,那是我给自己做的床,只展示,不卖的,还给我!”
阿泰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冲他抛了个飞吻,看也不看他:“床已经是我的喽,拜拜。”
觉站在原地,跺脚大骂:“你就得意吧,侯爵马上就到,专程来教训你的。”
看着觉那副欲哭无泪的样子,我有点内疚:“阿泰,我们这样不太好吧。”
阿泰有点心不在焉:“嗯,没事的。侯爵来了,若,你不会不做粤菜?”
“粤菜?”我点点头,“会一点啊。”
他冲我一乐:“那你去一趟菜市场喽。”
我从没想过阿泰被人骂得狗血淋头的样子。
从海鲜市场回来,还没进门,就听见大厅里传来老人跺着拐杖破口大骂的声音:“你个败家子,为了个狐狸精得罪朋友!你还出钱赎人,你有多少钱填窟窿,啊?!这些年你都不存钱,有点钱就败出去。”
阿泰怂怂地答:“阿公,她是我的未婚妻,不是狐狸精的。”
“闭嘴,你个败家子!”
……
门口守着两排身材高大的陌生保镖,见到我领头的拦住了我的去路。
“这是我家。”我弱弱地解释。
旁边的阿迪也解释:“这是我家太太。”
保镖这才让了路。
进厨房忙活了一会儿,我叫阿迪帮忙,端着饭菜鼓起勇气进了大厅。
大厅沙发上坐着位身穿笔挺中山装的老者,国字脸,带着副金丝眼镜,头发胡子全白了。手握金丝拐杖,脸气得发红。
阿泰绞着双手,规规矩矩地站在老者面前,平日里脸上飞扬跋扈的表情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乖巧得像个犯错误的小学生。
刚才我已经跟觉打听过,老者是宫殿的侯爵,名叫李三成。是阿泰的传道恩师,主持宫殿欧美市场几十年,阿泰把他当亲爷爷,叫他李阿公。
我冲李阿公笑笑:“阿公,您大老远来累了吧。先吃饭,吃过饭再骂。”
李阿公没回答,只是冷冷地打量着我。
我将食物摆好,回到大厅,冲李阿公行了个礼:“阿公,阿泰说你祖籍潮州,所以我做了几道潮州菜。生腌虾,血蛤,耗煎,芋头粿,希望阿公喜欢。”
“哼……”李阿公冷冷地哼了声,走到餐厅。
阿泰殷勤地帮他把板凳摆好,替他送上碗筷。
我替他在耗煎上浇上醋,这是潮州独特的吃法。
他脸色微缓,拿着筷子敲了敲碗沿:“阿泰,一起吃。”
“哎……”阿泰飞快地在他旁边坐下。
尝过耗煎,李阿公的双眼一亮,拿起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我站在一旁服务,给他添粥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