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渊今日是特意来找裴容的,先是去王府落了空,又想到裴容喜欢听戏,这才找到了听雪阁来。
裴容在盛渊身后跟着,盛渊走得很快,裴容小跑了几步才追了上去,问:“盛渊,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盛渊:“明知故问。”
裴容一笑,说道:“我真不知道呀,虽然我今天碰巧遇上了宁时卿,但你肯定不会这么小气,你说是不是?”
盛渊心里哪能对裴容有什么气,不过是因为宁时卿罢了。
裴容还在小聪明地拐着弯说呢,盛渊无奈,还不忘叮嘱裴容:“以后你少和宁时卿来往。”
裴容不知这两人有什么过节,不由问道:“宁时卿他怎么惹你了?”
盛渊眉头紧皱,声音也冷了下来:“哼,伪君子而已。”
“不说他了,”盛渊又说:“今日我来找你是有事和你说。”
“什么事?”裴容问。
“今年的春猎,”声音有稍许停顿,盛渊才接着说道:“你会进宫吗?”
裴容马上明白了盛渊话中的意思。
在每年四月的春猎之前,所有的官家子弟都会去西苑武场演练一番。
去年的时候裴容向皇上求了恩典,春猎之前在宫中住上了一阵子,去的是太子所在的东苑,为得不过是能和太子多亲近一点。
现在的裴容可不会自己再往太子身上撞,他果断摇头,说道:“我才不去呢,宫里又闷规矩又多,还是王府舒服。”
“那你和我一起去西苑,如何?”
盛渊问这话时声音都放轻了几分,裴容见对方问得如此小心,故意问道:“我要是不想去呢?”
“你不是一直想要张银狐皮吗,这次春猎我打中便叫人做好送给你,怎么样?”
“你这么确定自己能猎中银狐?”
“你和我一起去西苑,就能。”盛渊笃定地说道。
裴容半晌没说话,眼睛却悄悄看过去,发现盛渊急得要按着自己点头的模样,才扬唇一笑。
“我去西苑不和你一起,还能和谁一起?”
“不用你特意和我说,我也会与你一道的,你看,还搭上了张银狐皮。”
语调里是难掩的轻快和得意,裴容捂着嘴偏过头,偷笑盛渊这赔本的要求。
算算日子就快到去西苑的日子了,这天王妃穿戴好进宫的朝服,又来命人给裴容换衣裳,说是要让裴容一同进宫请安。
裴容并不想进宫,在王妃的注视下,任由婢女给他套上一件又一件繁琐的衣物,可怜巴巴地问道:“娘,我能不能不去啊?”
王妃不轻不重地点了下裴容的额头:“你身为世子,本就应该每月进宫给皇上皇后请安,这点礼数都做不到,是想落人口舌吗?”
裴容心里也明白这些,他不想进宫的原因只是不想遇见太子,可有些事不是他不愿意就能不做的。
更何况即使躲过了这一次,以后总会有遇见太子时候,裴容深吸一口气,给自己鼓鼓劲,惹得王妃好笑地捏了捏他的脸。
“不过是进宫请安,怎么在你这跟要上刑一样?”
裴容垂下头,声音也有气无力:“太子在宫中……”
“太子不在宫中还能在哪?”
王妃也察觉出了几分异样,先前裴容就说过不再缠着太子的话,其实王妃心中还是些许欣慰的,只是现在裴容的态度,分明是避太子都来不及,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裴容这么惧怕太子。
“裴容,你跟娘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事,娘。”
王妃的担心显而易见,裴容只能寻了个理由,说是以前太过胡闹,导致如今不如该如何面对太子。
一番话说得王妃将信将疑,倒也没有再多问,等裴容穿戴妥当,两人便一前一后乘着马车出了府。
进殿请安的时候,裴容小心地环视一圈,发现段景洵不在,一直提着的心才放松了下来,给皇上皇后请安。
裴容这番自以为小心的动作并没有逃过皇上的眼睛,哈哈一笑,说道:“今天太子不在,裴容,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当初要当太子妃的这番话是裴容在中秋家宴上说的,满朝群臣和一众年轻子弟无人不知,随后这话传得开了,连带着京城的人全都知晓。
不过皇上对裴容很是喜爱,只将这话当做孩子的笑言,现下还不忘玩笑一番。
自己说的话只能自己接,裴容苦着脸说道:“皇上,当初是臣不懂事,您就别取笑臣了。”
几人正说着话,一个小太监快步走进,低头说道:“皇上,刚刚收到消息,霍小将军过几日便会回京了。”
“好!”听到这个消息,皇上抚手而笑,龙颜大悦。
“霍钦这次立了大功,去算算日子,朕要大大的赏他!”
霍钦,听到这个名字,裴容也不禁竖起耳朵认真听了起来。
即便裴容远在京城,这个名字还是如雷贯耳,霍钦是西北大将军的长子,他还并未受封,但众人已称呼他为霍小将军。
据说霍钦如今不满二十岁,但用兵如神,骁勇善战,未尝败绩,一举将西北的蛮夷击退数千里,稳定了西北边境,听皇上说的话,霍钦这一次必定是回来受封的。
而霍钦的样貌听说更是奇特,传闻他身长九尺,如铜墙铁壁一般刀枪不入,满面虬髯,声如巨雷,跺跺脚都能让地面震一震的人物。
裴容正在这想着,又听小太监说道:“信中说约莫春猎之前就能回京。”
“春猎,”皇上轻声重复,转而又想到一事,对裴容说道:“裴容,上次春猎你的表现可不怎么样,这次你在宫中住下,待霍钦回来,你和太子一同前往东苑好好练上几日,也让霍钦看看我们皇家子弟的风范!”
“皇上!”
裴容一惊,正准备开口推脱时,王妃不露痕迹地拉住裴容的衣袖,摇了摇头。
“你可有异议?”皇上略带不满的声音响起。
要说的话全部卡在了喉咙里,裴容明白自己什么也不能说,说了便是抗旨,他抿抿唇,垂头叩谢:“多谢皇上。”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王妃临走时不放心地拉着裴容说了许多,等送别王妃出宫后,裴容叹了口气,便往昭华殿走去。
昭华殿是东宫的一个偏殿,也是裴容居住的地方,才走了没几步,远远地看着朱墙碧瓦的华丽宫殿,裴容突然心生烦闷,转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段景洵刚回到东宫,宫内的小太监就禀告了这个消息,一旁的宫女斟水的斟水,拿衣裳的拿衣裳,有条不紊地伺候着他。
其中一名绿衫宫女抬眸娇滴滴地看上段景洵一眼,斟茶时指尖拂过了段景洵的手背,段景洵挑眉看去,那绿衫宫女便马上娇羞地垂下了头,俏生生地候在一旁。
段景洵没有接绿衫宫女的茶水,转而接过还冒着热气的手巾,他一根根的将手指擦拭一遍,而后懒懒地靠在罗汉塌上,翻看着手中的书册:“知道了,你们按规矩伺候世子即可。”
“太子,请用茶。”绿衫宫女将茶盏双手举至头顶,娇声说道。
段景洵翻过一页书,眼皮都没抬一下:“把她带下去,什么时候宫里的人教会她规矩了,再让她来伺候人。”
绿衫宫女立马跪倒在地,滚烫的茶水泼在身上也顾不得疼,连连呼声求饶,叫声好不凄惨。
一时间东宫的氛围无比凝重。
手中的书已经久久没有翻动,段景洵的心腹太监常彬见状,咳嗽两声,对众人说道:“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都下去吧。”
段景洵随手将书放在桌上,沉声问道:“裴容今日进宫应当是来请安,想必皇后也在。”
宫内此时只有段景洵和常彬二人,可常彬仍是警惕地看向宫门,才小心提醒道:“太子,您应当称呼为母后。”
“我的母后是谁,宫中谁不知道。”
段景洵不冷不热地笑了一声,他的语气淡漠至极,听着便让人心生寒意。
“太子!”
常彬是服侍段景洵长大的人,听到段景洵这句话,也不由得生出了一股无力之感。
“都是个死人了,不提也罢。”说完,段景洵又拿起方才扔在一旁的书看了起来。
常彬看在眼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直到用晚膳的时辰,一排排宫女将精致的菜肴摆上桌后,段景洵状似随口说道:“今日容世子刚入昭华殿,去派个人叫容世子一同过来用膳。”
没多久去传话的小太监回来了,得到的消息却是裴容并不在昭华殿。
常彬陡然发难,厉声说道:“这个时辰了,世子不在昭华殿你们还不赶紧去找!”
桌上的菜肴还在冒着热气,段景洵大步向宫外走去,常彬连忙跟了上去,问道:“太子,您要去哪?”
“坤宁宫。”段景洵冷声说道。
裴容在宫中迷了路,他虽然每月都会进宫请安,但鲜少在宫中走动,如今日暮霞光,等裴容想起该回昭华殿时,却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何处。
裴容左拐右拐,走到了一处宫殿前,抬头一看,匾额写着甘泉宫三个字,只是这匾额原本的颜色叫风霜侵蚀了不少,略显破旧。
宫道上落满了枯叶,朱墙的颜色也脱落了大半,宫门上的门环都生了褐色,连过路的宫女都没瞧见,一看便是年久失修的宫殿,裴容正准备返身往回走时,又听到了宫内传来了阵阵咳声。
既然宫内有人,裴容又重新走了进去,打算找个人问问。
这一进去,甘泉宫的破败便彻底暴露在了裴容的眼前,有风吹过时,带起的尘埃都呛得裴容连连咳嗽。
“谁啊!”
一名宫女满脸不耐地从拐角处走了出来,见到裴容满身华贵,还以为是哪位皇子来了,连忙拨了拨头发跪下行礼。
“参见皇子!”
裴容捂着口鼻说道:“我不是皇子,我是世子。”
“参见世子,世子怎么会来这里?”那宫女连忙改口,问道。
裴容正准备向这宫女问回昭华殿的路,不远处紧闭的房门内又传来阵阵咳声,听起来虚弱得很。
“这里有人住?”裴容不由问道。
宫女回头看了一眼,答道:“回世子,这里是五皇子的住处。”
皇子怎么可能会住在这种地方,更何况瞧这宫女的态度,一点也没把门内的人当皇子看待,裴容好奇地探着脑袋往里看。
“若是五皇子在,我来了也应该见见他才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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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