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日头高,伶嫣早早回了慈宁宫,太后荆氏把佛设在了偏堂,皇奶奶向来重视礼佛,偏堂也精心打扫了一番。
“今儿去了哪?怎么满头大汗?”荆氏刚刚从佛堂走出,手中还拿着佛珠,抬眼便看到向她走来的伶嫣。
少女步摇随风而动,腰间的铜铃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阳光强烈,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渗出不少细汗。
荆氏将她拉到一旁阴影处,赵嬷嬷递来了帕子,二人一同踏进里屋。
伶嫣坐在木凳上,面前的女婢设菜,她随意夹了一点蔬菜放入荆氏碗中,语气平常:“孙儿去了墨竹居,沈太子热心,教孩儿练字。”
荆氏抬眸,心思百转,“秋至敬德院考试,你且准备着,贺寻此人严厉,若是跟了他,免不了吃苦……但严师出高徒,贺寻此人刚正,不会偏心。”
伶嫣点点头,嘴角泄出无奈,她这都没开始选夫子,皇奶奶便早已安排的妥妥当当,她这是非要做贺夫子的徒弟不行…
“不过孙儿这字,练了那么久都没有效果,也不知这几个月能有什么成效……”想到早日荆川宁看她写的字如吃了屎一般的脸色,伶嫣忍不住说些丧气话。
荆氏弯眉一笑,“死马当活马医呗。”
她倒是不在意伶嫣的字,因为当年她母妃的字也不堪入目,儿随母,不能强求。
再者写字不就是为了人看?能看的懂便成了,要那么好看不过是金玉其外…
午后伶嫣回了怡安居,半下午时分,沐紫将太医院的太医刘氏请入殿内,刘氏为太医院一品太医,是众太医之首,他的医术在宫中颇为权威。
刘氏刚入殿内,便问到了一股栀子花的清香,这股气味香甜,似不是普通花朵的香味。
沐紫一边笑着一边领着他走入里侧,越往里走香味越重,见到他疑惑,沐紫便开口解答:“晌午后殿下便和几个女婢采了栀子花,在金安寺奴婢和殿下就经常做这栀子糕吃,香软不腻,入口生甜,现在正做着呢!”
沐紫推开小厨房的门,太医刘氏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少女一席清减的粉衫,手底下正在拌着一盆捣碎了的栀子花,而弥漫在整个院子里的香甜正出自这里。
“殿下金安。”太医刘氏有些微愣的说道,自他入宫以来便没有见过皇子亲自下厨的,就算在皇城颇为贤惠的大公主也不曾听说过亲自下厨…
这倒是和稀罕事…
伶嫣抬眸一喜,当即露出一个微笑,将手中的活儿交给一旁的女婢,在布子上擦了擦手,来到刘氏面前,甚是热情,“听闻刘太医医术高明,闻气识毒,在皇城具有威名,本宫刚刚回宫,不知能请太医帮一个小忙……”
一旁的沐紫拿来了软椅,椅子正对着厨房操作的案台。
刘氏腰一弯,只觉的这三公主说话好生客气,语气也跟着变得客气起来,“能为殿下分忧是臣的职责,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
伶嫣要的便是他这一句话,语气温婉如黄鹂般好听,“那就有劳太医了,太医也知,本宫刚回宫便遇到了刺杀,想着也许是本宫无意间得罪了什么人,便想着做些糕点给宫里人送去,又害怕万一糕点出什么问题落人口舌,本宫可是百口莫辩,所以有请太医在一旁监督,确保糕点的安全。”
前半段伶嫣说的楚楚可怜,后半段挚诚真心,让刘太医也露出几分叹惋,明明是这幕后之人小肚鸡肠,安排刺杀,这三殿下却能自省,以德报怨,果然是大家闺秀,心底善良!
刘氏衣袖一挥,坐在了沐紫设置的软椅上,语气豪迈:“殿下便安心做,有臣在,糕点不会出问题的。”
伶嫣面色红润的憨憨一笑,刘太医只道:真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
春末夏初正是栀子花开正好的时节,伶嫣准备的当日新鲜的栀子花,又加了御用的蜂蜜白糖,随后在里面加了一勺白芝麻,故香甜不腻。
糕点伶嫣分为四种,每种在食盒中放两块,后宫有牌位的妃嫔不多,居住的皇子更是只有几个,所以一下午的时间便已经做好。
她刚入宫中,这些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刘太医走时还带上了一盒她做的糕点,一开始推脱不想接受,随后尝了一口赞不绝口,便也就接受了。
天色已晚,伶嫣派沐紫一宫一宫的送,必须亲自送到人家手里才肯罢。
月色幽幽,烛火亮堂,皇后纪氏宫中的嬷嬷接过了沐紫含笑送来的糕点,直径踏入里屋。
“是谁来了?”皇后纪氏坐在软塌,手中执一本书册,抬眸看向门口的嬷嬷。
嬷嬷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木桌上,语气恭敬:“是怡安居的三殿下送来糕点,听说是亲手做的,刘太医还在一旁看着…”
纪氏揭开食盒,只见里面规规矩矩的摆放了四块大小相同的糕点,通过花纹猜测,应该是不同的口味。
“她倒是勤快,回宫第一天还知道笼络人心…”纪氏一双眸子在烛火下似是深不可测的湖水,看着这糕点透出冷意。
和她母妃一般,聪明又自大。
随后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看不清神色。
另一边收到糕点的某位却没有纪氏这样安静,容妃只将把这糕点往宫门口一扔,也不顾过往的女婢瞧着,自顾自的冷哼一声,“贱人生出的贱蹄子一样不招人喜欢!”
围观的女婢只管悄悄地看一眼,随后低着头偷偷地溜走。
自从大公主出嫁后,容妃的脾气是越来越差,时常能听见在院中打骂女婢,奈何皇后纪氏纵容,圣上也从不插手宫中之事,只可怜了她宫中的婢女,无端遭受这皮肉之苦。
容妃宫中的女婢小厮跪成一片,时不时传来抽打辱骂的声音,“那贱人还敢回来?她怎么不死在路上?!不是有人刺杀吗?怎么还活着?!”
宫墙外的女婢能匆匆走过,这些话她们是听不得的…
容妃旁边站着一嬷嬷,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婢也是心中不忍,她为容妃的乳娘,从小便看着她长大,也是看着容妃慢慢变得嚣张跋扈…
“娘娘消消气,有人刺杀说明还有人记恨那贱人,咱们等着人要她命就好……”嬷嬷跟在容妃身侧,拿过她手中的竹条,语气温和,像是哄着容妃一般。
“她的女儿怎么不去死…竟然还好端端的活着…那我的孩子怎么就没了…”
容妃面色狠毒,盯着宫门似是在看仇人,一半脸被月光照得雪白,看起来异常恐怖。
低下跪着的女婢瑟瑟发抖,这些话她们都不能听,这是宫中隐晦,也是皇后纪氏明令禁止讨谈论的事…
而送了糕点的女子沐紫不顾容妃污秽的言语,自顾自的回到怡安居,她倒是见过这种仗势,如市井泼妇,招人厌恶。
反正她的任务已经完成,只是可惜了殿下辛辛苦苦做的糕点,平白喂了狗…
月色如水,微风吹拂,春末夏初,窗外的知了开始在静谧的夜晚独自吟唱,少女只得紧闭门窗,昏暗的房间独自跪在摊子上闭眼诵经。
桌面上拜访了一组佛像,伶嫣每晚诵经念佛,指尖轻点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殿下。”沐紫推开房门,伶嫣收起佛珠,一双眸子也缓缓睁开。
她盯着面前的佛祖不知想什么,随后跟着佛祖面上也露出一个慈善的微笑。
“都送到了吧。”伶嫣起身,转身去了去了里屋,面色无常。
“送到了,不过容妃倒是把糕点都扔了出来,还说了一些不是很好听的话…”沐紫一旁侍茶,递到了伶嫣手中,面上却带着幸灾乐祸的笑,“不过引来了一群女婢围观,真丢人…”
伶嫣薄唇微抿,缓缓地摇了摇头,“容妃是有她张狂的资本,虽子嗣只有大公主一人,可女婿却是国公府的少爷,国公府少爷软弱无能,全凭大公主操持…她能不狂吗?”
“真想不到,容妃这样的性子能样的出大公主那样的孩子。”沐紫皱着眉头,似是担心,“若真是容妃安排刺杀…殿下觉得圣上能严厉惩罚容妃吗…”
伶嫣眸光一闪,看着床外月色,语气有些笃定,“不会是容妃…”
沐紫疑惑:“为何?”
容妃和她们深仇大恨,恨不得咬碎了当饭吃,不是她难不成另有其人?
“大公主是会阻止她的…”伶嫣喃喃道,似是对沐紫解惑,又或者是在对自己说,但若不是容妃,又会是谁呢?
她回宫,威胁到了谁?
沐紫在一旁,有些开解道:“殿下不必想了,既来之则安之,见招拆招幕后之人总会留下破绽的…”
伶嫣将手中佛珠带在了手腕上,点点头,面上倒是凝重,毕竟那么多人想要她的命,而她却连谁都不知…
随后哀叹了一口气,吩咐沐紫将库存中的棋盘拿出。
沐紫一愣,据她所知,殿下是从未下过棋的,难不成去了一次墨竹居对围棋感兴趣了?
不知道大家集五福了没,居居就差一个敬业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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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