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 第10章 意外

一语既出，连空气都静谧了几分。

唐宁身体紧紧地绷着，犹如一张拉满的弓，以便在对方稍有动作时，能以最快的速度扑上。

唐雪名轻拍他的脊背，示意他放松，而后分开人群，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步履婷婷袅袅，却贵气自生，让人不敢轻视。

那刀疤脸看着她，心中微讶，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还请娘子摘下帷帽。”

唐雪名轻叹口气，状似无奈道：“如君所愿。”随即伸手扣住帽沿，缓缓摘下。

“嘶——”

即使外有雷鸣风啸掩盖，在场众人还是听到了整齐的吸气声。

无他，只因这张脸实在是太美了，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句“冰肌玉骨，皓质天成”。

那刀疤脸见此也不禁怔了怔，一张黝黑的面皮上浮起一层可疑的红云。但他还是很快地反应过来，虽还顶着那张凶狠的脸，语气却不自觉地客气了几分，道：“不知娘子何故来此？”

唐雪名不答，而是反问道：“足下觉得这世上可有仙人么？”

那刀疤脸闻言，一瞬间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情，但又很快收敛起来，平静道：“娘子此话怎讲？”

唐雪名见他这般神情，心中一动，继续道：“实不相瞒，我此次正是来寻仙缘的。”

谢玉臣原本正在暗自腹诽这万恶的颜控社会，却不想听到这话，睁大了眼，心道：难道这次还拿了个仙侠本？

那刀疤脸神色顿时阴沉了几分，道：“不知娘子所寻仙缘为何？”

“说来也是巧合——我日前偶遇一人，听其言说，这山中有一位老道长，法力高深，极擅绘符。”唐雪名恍若未觉，从袖中拈出一张符箓，道，“那人言之凿凿，又以此符为证，我自然心向往之，便带着家人寻仙来了。”

那刀疤脸有些愕然，接过那符箓仔细看了，又还交回去，郑重问道：“那人可曾描述过那老道的外貌？”

唐雪名沉吟片刻，方道：“从那人描述看来，那位道长年纪不小，身材......约莫是有些枯瘦的，手中持一个巴掌大的小镜，说话有些颠三倒四的模样？”

那刀疤脸像是确定了什么，冷哼一声，道：“我若是你，就赶紧将这符箓撕了，烧得干干净净才好。”

唐雪名面露愠色：“我好心好意将这仙家之物借你一观，足下怎可如此无礼？”

那刀疤脸还未说话，旁边之人便忿然道：“你这小娘子忒不识好歹，我们大哥可是一片好心。”

“哦？”唐雪名忍怒道，“那倒要请足下给我个解释。”

那刀疤脸倒是没什么反应，挥手止住同伴，肃然道：“近些年来，乐城附近总有人失踪，不过人数不算太多。再加上乐城与车国接壤，连年战乱，是故并没有引起多少注意。直到数月前，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前来报案——”

唐雪名便露出些恰到好处的疑惑。

那刀疤脸顿了顿，接着道，“那少年言道，他本是乐城人，某日偶遇一疯癫老道，显露一手厉害道法，又言道‘少年人，我见你骨骼精奇，倒是个修道的奇才’，借‘仙缘’二字哄了他去修道。”

“那少年一开始喜不自胜，以为自己时来运转。但自从跟着那老道后，见他又一路以同样的话术哄了好几个少年人，心觉蹊跷，仔细探问下，便发现几人都是子时出生，且都是年纪不超过十五岁的少年，于是多留了个心眼。”

“那道人回到居处后，便将他们收为弟子，一开始确实教了些吐纳之术，但过不多久后，那少年便发现身边同伴越来越少。那老道给的借口是遣他们下山做事去了，可少年此时已心生疑窦，哪里还会轻易相信？便趁一日偷溜去了那老道卧室，想要查探真相，谁知——”

他眼中闪过一丝凶光，阴测测道，“那老道竟是个——吸食人血的妖魔！”

唐雪名尚无甚反应，谢玉臣先被他阴测测的语气吓了一跳，结巴道：“那、那老道不会就是我们要找的……”

“是啊。”那刀疤脸哼笑道，“所以说，你们真是往魔窟里撞且不自知。”

唐雪名没搭理他，反问道：“敢问足下又是为何来到此处呢？”

那刀疤脸面色一冷，道：“因为我等便是乐城守军，如今正奉命调查此事。”

唐雪名脸色变得难看了几分，但还是摇摇头，坚定道：“我辛苦奔袭近千里，岂能因为足下几句话就退却？除非亲眼所见，否则我是不会死心的。”

那刀疤脸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道：“没想到你这小女子，倒是还有些执拗劲儿。”

唐雪名没吭声，那刀疤脸见状也不生气，道：“在下单游，不知娘子如何称呼？”

唐雪名抬眼看他，平静道：“谢玉婉。”

那刀疤脸点点头，不再多言，带着二人转身离去。

目送他们远去，谢玉臣强压激动的心情，小声道：“老大，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么？！”

“九分真，一分假吧。”唐雪名漫不经心道，“仙缘是真，道士是真，符箓也是真，只是颠倒了因果，便让他们他们无从分辨。”

“我靠。”谢玉臣睁大了眼，“这个世界还能修仙？！”

唐雪名没理他，目光一转，找了个还算干净的位置坐下。

徐娘子也坐了过来，忧虑道：“娘子觉得，那人说的是真的么？”

唐雪名冷哼一声，道：“漏洞百出。”

徐娘子闻言心头微松，本想再问，但见她一副不欲多言的姿态，便住了口。

众人围坐在火堆旁，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分了分，就这么凑合吃了。

唐雪名用木柴拨了拨火堆，借着微弱的火光向庙外看去，却被重重雨幕遮挡了视线，只有当银蛇般的闪电划过天幕时，才能隐约窥见些许朦胧树影。

这群人行动有素，自带肃杀之气，一看就是行伍出身，突然现身此处，本就不寻常。这附近又无有什么村镇，总不能是来郊游的吧？她开口便提“仙”之一字，本就是为了试探他们的目的，而后看那单游的反应，也像是知道些什么。

可当她提到那老道时，他却面色愕然，看来自己所言与他所想有些差距。但单游看起来对那老道之事知之甚深，她可不认为这是凑巧，想必其人目的与那老道也有几分关联。而那人随后与她说那么多，看似为她着想，通篇所言不过是为了劝退她，也许是怕自己妨碍他们的目的。

看来，这山中还隐藏着一个与修道相关的秘密，甚至可能与那老道有关，这群人也是为此而来。

这倒是个意外收获了，若能跟着他们，想必能探知更多有关修道的信息。

唐雪名思忖片刻，对众人道：“明日恐有大事发生，今晚我们轮流守夜，养足精神。”

而另一边，单游回到火堆旁，大马金刀地坐着，静静地盯着火堆。

旁边一人见他不语，忍不住道：“老大，你说那小娘子长得这么个神仙模样，到底是什么来头？”

“心动了？”单游斜睨他一眼，嗤笑道，“我可劝你别打她主意。”

那人一噎，不肯示弱，反问道：“老大，你这才见一面就这么护着她，怕不是……”

“你小子。”单游失笑，打断道，“这小娘子不简单，你可莫要小看了她。”

说着，单游往那边看一眼，见几人静静围坐在一起，似是对其及其信服的模样，接着道：“若非有所依仗，她一个小娘子，如何敢带着一群老弱病残来这深山老林？”

“再者，你看她处事沉着，举手投足自带贵气，又是这般的容貌，来头必然不小，若非必要，我们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那人眼神闪烁了几次，终是不再开口。

另一人闻言，思忖片刻，沉声道：“依你看来，他们可会妨碍我们的任务？”

“一切还未可知。”单游摇摇头，“这次任务不容有失，必须要杜绝一切意外，对此我已有安排。”

“她乖乖配合也就罢了。”他眼中闪过一缕不易察觉的凶光，冷声道：“若是妨碍到任务，任凭她是谁，都只能——”说着，他手上一动，做了个抹脖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