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是归罪于中叔好太过美丽为好,还是另找说辞,强调似今日这般提前采了中叔好,便能叫她自轻自贱。如此,那女娘一旦进宫侍睡,发现皇帝新郎不是对女子不感兴趣,而是压根就不是男子,也会因我蹬道君是男子,足以聊补无米之炊,只好哑口无言。接着,慢慢培养她专心一意,视我为丈夫。如此,皇帝是女子的秘密又能守住好一阵子了。”
这么一想,他自认为足以应付雌儿少帝的泼天醋劲了,并最终保住自己的脑袋乃至雌儿少帝的帝
位了。
他决定不再害怕,怀着赌徒的决绝之心赶往龙德殿。
这下,他看见一路上的内官看着他时,眼神中满是羡慕。
当然,更有忌妒的,要不然,何必如此凶神恶煞扫视他瞪视他?
“不妨不妨,陛下的怒气醋意无非与这些夹道看着我的可怜内官相类似,来得快,走得也快。”
走到看得见崔成的地方,龙德殿就到了。
崔成能暗地里结欢所有对他有利的大臣,那么,对韩鲜自然更是巴结唯恐不及。
“哎哟哟,蹬道君大人总算回来了!”
“是呢。”
“陛下爷担心你出宫出事,正眼巴巴等着您老咧!”
韩鲜停在他跟前,说:
“打开天窗说亮话,别藏着掖着:霍公公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
“先说知道的吧。”霍成眨眼说,“索公公救出了,回来了,禀告陛下爷左右皇后选出了,恰好
大司马大将军府上一个,大司徒左将军府上一个。”
“不知道的又是什么?”
“不知道怎么了,索公公竟受伤了,却说是他自家在勘验屋待长了站久了,昏头昏脑跌了跤。”
韩鲜盯着他不吭声。
“也有说是给君爷您意外碰倒的。不过,小的知道这是小的不该知道的事儿,所以一点儿都不
信。”
韩鲜给他说的逗笑了,便掌击他肩膀问:
“朱府和中叔府有何动静?”
“哎呀,听说正在分别热烈庆贺自家出了皇后娘娘,别的暂时没听说。”
“陛下呢?!”终于问到最关键的人儿了。
“据说坐着不吭声,龙泪流了一地。”霍成说,“还笑,咯咯笑,练习咯咯笑似的。”
“据说?”韩鲜难以置信,“霍公公没亲眼看见听到?”
“这个嘛,都怨我那干爹,关键时辰仿佛小奴不是人,不让进。”
“索公公眼下在做什么?”
“许是怕蹬道君回去了,陛下一股脑儿将东西扔向您,伤了您。许是怕别的什么事儿,横竖自家
一人守着龙德殿大门,连陛下爷身边的宫女都不放入,更别说除了他自家外的内官如我等了。”
“霍成这绝户儿莫非话中有话,暗示与我,他早知晓皇帝是女子,索操为了防止龙长彰接下来所
作所为进一步暴露其女子身份,只能勉为其难,独木难支地守着大门,不让任何人进去?”
想到这里,韩鲜低声问霍成:
“你什么意思?”
“君侯暂时莫轻易进去,免得弄坏了自家,又累及了圣上登基以来的清誉。”
“皇帝在做什么?”
“这正是小的迫不及待想知道的呢,可惜干爹连我也不让进去帮忙。”霍成难堪说。说的同时,
霍成企图阻止他再往前头走。
韩鲜侧转身,掠过他张开的双臂,往殿门赶去,心想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儿,才造成这个局
面。
但霍成又哎哟哟追上来了,说:
“不得了了,了不得了:众宰辅竟齐刷刷赶来了,大司马将军走在最前头!”
韩鲜止步回头,果见一溜大臣以朱亮、中叔衡、王在礼、班马为首,不看东西也不说话,只顾跟
着前头一个小内官,亦步亦趋接近龙德殿。
“可这是宫城,不是皇城,”他说,“大臣们不得进来!”
“除非赶来勤王!”霍成脸色惨白说。
“对了,想起来了:先前,陛下爷不知为何,要索公公传唤来所有三品以上大臣,说有要紧事儿
马上宣布!”
“天神啊,这是天在崩地在裂!”
“索公千劝万说,说这是宫城,百年来,从未有大臣擅进,要好歹打消了陛下爷的心血来潮。不
承想,陛下爷最终又变了卦,暗地里叫他人唤来了众宰辅!”霍成脸上满是夸张的惊骇神情。
韩鲜无暇进一步问他了,趁众大臣将到未到,弯腰贴着墙基一溜烟拐弯,来到龙德殿门前。
与此同时,那个带来众大臣的小内官高声宣布:
“陛下爷,诸位要紧大臣奉御旨前来听命!”
惊惧的韩鲜正好撞见骇然的索操,彼此都愣着了。
情况紧急,内官总领怒视他一眼,赶紧朝殿里头跑去,嘴里说:
“哎哟,我的好陛下,老努不知您最终还是召来了大臣们?!”
“是的,公公才打了个盹,我就传令下去了!”雌儿少帝的声音传到韩鲜耳里。
“了不得了,陛下赶紧穿上衣裳,这白花花的龙体哪能给外人……”
“公公说错了:这是凤身,并非龙体。”韩鲜浑身冰凉,听见雌儿少帝说,“召来重臣,就是让
大家伙好好看看我究竟是个什么人,为何连鲜儿都嫌弃我,趁我睡着了外出偷腥,偷的还是我所
谓的左皇后!”
“您这可是在自杀啊,皇帝!”
“死了算了,”雌儿少帝笑道,“我连鲜儿都失去了。”
韩鲜知道雌儿少帝此时正在做什么,不禁浑身颤抖,回头扫视。
左右两边虽有内官和宫女站立在长长的墙基下,却相隔较远;大臣们距殿前小广场还有百来步。
如此,就有机会在最后关头认罪于雌儿少帝跟前,并阻止她光着身子出现在大臣们跟前,把她,
把自己,进而把大龙国彻底葬送。
他硬着头皮跑入殿门,先轰隆隆关上大门,再扑向冰凉的金砖,转过弯,进入床屋,朝那个白晃
晃的身体跑去,投在她脚下。
这是一双光溜溜的脚,一看就属于未曾发育的女娃儿的,或是总长不大的男孩儿的,而且这双脚
风中孤蓬似剧烈晃荡着,随时要折断倾覆。
他抱着那双冷飕飕颤悠悠的腿子,大哭说:
“陛下叫索公公砍了微臣脑袋,陛下随之赶紧穿上龙袍!”
“我偏不。”雌儿少帝大笑说,“我早说过了,你活我活,你死我死。”
但索操真的举来老暴君龙在天搜集来悬挂在墙上的宝刀之一,舞动着朝向韩鲜:
“你个天杀的!“
“公公,且慢。”龙长彰说。
索操只好暂停,气得左抖右晃。
“鲜儿,抬头,好好打量我。”
韩鲜剧烈摇头:“不不不!”
“不敢还是不能?”
“不敢也不能!”
“是怕看见我僵滞不长大的身体,给吓着吧?”
“不不不!”
“赶紧看,要不然我开了殿门葬送我自家和你以及这大龙朝了。”雌儿少帝说时,语调还是相当
平缓的。
但越是如此,韩鲜越是恐惧,只好不得已抬头。
原以为看见的照旧是宛如已给屠宰、刚褪去鸡毛的童子鸡,但凸显的却是一具光溜溜的成熟躯
体,哪是哪,有都有,美得骇人听闻,难以置信。
“鲜儿,你怎么了?!”方才决心采取自杀行动,话音反而平静的雌儿少帝忽然提高嗓音问道。
“天哪!”
“天什么哪?!”
“才分离多久啊,”韩鲜呜咽说,“陛下就变成美少女,一应俱全了!”
“没有啊,不至于啊。我看着镜中的自家,还是痛恨先皇不曾让母后哺育我,”雌儿少帝说,
“致使我至今看着男不男女不女,可怜巴巴的。”
“怎么可能,陛下看自家还是老样子。方才换了微臣看,陛下却乌鸡变凤凰了!”韩鲜且纳闷且
惊喜,悔不该今日冒险,提前了采了少女之花中叔好。
“鲜儿肯定看见的是我本人?!”龙长彰惊呼道。
“是呢!”
“为何我看见的还是故我?!”
韩鲜听到这声音,也吃惊不小:“许是我看错了?”
“重新看,站起看,兜着看!”
韩鲜不得已,只好遵命,围着雌儿少帝看。
这一看,看得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那个凹凸齐整的美丽女子虽体态身高还是老样子,却渐渐变成透明的了,转眼又叠加上可怜的雌
儿少帝滞长的身体。
这也罢了,更可怕的是,那个千佳万好的美女竟是掉了脑袋的死人,而脑袋漂浮在断了脖子之
上,双脚戳在满是污血的金砖上。
这还没完,——最最可怕的,是这个女子忽然变得像中叔好,随即又不像了,一点都不像了,或
者说,仅仅美丽程度是类似的。
“不好不好,”韩鲜心里啥都明白了,“方才我享用的不是中叔好……”
“不是她,那是谁?”那个断头飘发的美女听懂他的腹语,笑问他。
韩鲜刚要回答,忽然发现自己的舌头给她夺走了,身体变得像冰那样寒冷,前所未有的风寒呼啦
啦吹来,将身体成成挂霜的树枝,风中发出嘎吱嘎吱的断裂声……
“鲜儿,你怎么了?!”
“陛下,我的好孩子,鲜儿永别你了!”韩鲜嚷嚷起来,真的没了舌头似的。
“别别!不不!”雌儿少帝大哭,“你别撇我而去,那不算啥,那个中叔左皇后!”
“别了,太子……”
“鲜儿鲜儿,只要你不死,朕啥都不在乎了!朕发誓再也不约束你啥了,——谁叫朕是个不男不
女,不三不四的东西!”
这当儿,殿门给敲响了,朱亮发音洪亮问道:
“陛下究竟怎么了?是给宵小之徒绑票了还是碰见别的什么了?需要我等杀进来勤王不?”
索操哭泣在龙长彰身边,拍击金砖说:
“这如何是好:陛下光着,鲜儿昏死了,朱亮又在逼宫?!”
20210322修改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6章 第5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