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清萱着实没有想到,章葵这个无耻之徒也有招架不住的时候,事情要从公主殿下那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相公”说起,章葵非常坦然地告诉了她,别那样叫我,会死。
公主对此:“你说的假扮夫妻,那得真实一点。”答得坦诚无比,宛如极力反对章葵这个主意的人不是她,而是别的什么人。
闹这么一下,聂清萱发现章葵这两日老实了不少,耳根终于落得清净。
“喂,章大人,你的人到底行不行?”
章葵呷着茶,眉头一皱,老板娘珍藏来特地招待贵客的峨眉雪芽,似乎火候过了点,有股不易觉察的糊味儿。
一只信鸽掠过房檐,轻盈地落到桌上,聂清萱伸手,小心翼翼地抱住它,从它纤细的脚踝上取下几张纸条来。那信鸽在聂清萱怀里蹭了蹭,满足地飞走了。
整个过程,看得章葵一愣一愣地,堪称一代名士的章大人和一只信鸽大眼瞪小眼之后,心情不大如意,暗暗想道,合着我还活得不如一只破鸽子。
聂清萱把纸条一一捋直,看过后,抬眼发现章葵正闷闷不乐地对着她靠在桌子上的手发呆,从嘴里蹦出一句话来:“我的人当然行,但是我不知道我自己行不行,试试?”
聂清萱嗤笑一声,习惯了章葵一天到晚地胡说八道,对于他这些个不正经的话,她基本可以做到面不改色了。“哦,章大人今儿晚上就可以试试。”
“公主你变了。”章葵喝了口水,被呛得上气不接下气,“信上说的什么?”
“我的人来信说,正在打探龙凤呈祥,百顺银庄,玲珑绸缎庄等十余家商铺。”聂清萱并不打算对章葵透底,在他什么都没有说出之前。
章葵:“巧了,我的人也在查,那查到了对一对。我的人说,这些店背后都是同一个人,叶崇贞。当然,还有一个相当不得了的发现,醉花楼,是个金屋藏娇的地方。”
“怎么说?”聂清萱顺着他的话往下接。
“那天,我们出去买步摇,金银店里小翠姑娘口中的殷姑娘,是叶崇贞的情妇。”章葵故意凑到聂清萱耳畔道。“今儿晚上,我就去会会这个琴棋书画功夫都相当了得的醉花楼头牌,殷素素,娘子莫要生气。”
聂清萱面无表情地说:“不气,去吧,相公。”
章葵:“……”
章葵调查起叶崇贞的底细来其实比聂清萱要容易些,章家和叶家可谓是相亲相爱风雨同舟的两大世家,即便是貌合神离,淮州还是被安插了许多章氏的人,其实,与耳目差别不大。虽然叶崇贞不太信任这批人,却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如今这批人,其中甚至包括了新都县令,自然是比聂清萱的野生细作要拿的上场面。当然,聂清萱有自己的一套办法,靠着这些来来往往的信鸽,她的眼线们也提供了不少情报。
是夜。风流倜傥的章大人带着两位仁兄,光明正大地朝淮州第一“名楼”醉花楼去了。
“章大人,丞相知道您去这样的地方,真的不会把腿给您打断吗?”
章葵摇摇头,“不要叫我大人,叫公子,显得我英俊潇洒一点。”
“……”
逛窑/子么,自然是要有自信,一遇到姑娘就慌了神,此为大忌。像自己这样的好皮相,章葵觉得,搞不好那些姑娘要倒贴。
一走到醉花楼门口,门口那个浓妆艳抹笑得花枝乱颤的老妈妈,大冬天也十分敬业地站在冷风中,摇着一把团扇,招呼章葵一行人:“几位公子,里边儿坐坐。姑娘们都候着了。”
章葵一幅很见过世面的样子朝里闯,道,“费心了,今儿个便把我和我两位弟兄伺候舒服了。”一向自诩潇洒浪荡的章大人,生平第一次踏上了逛窑/子的路。
不知道为何,章葵十分心虚,聂清萱的那声“相公”莫名在他的耳边不停地回荡,耳朵快要起茧子了,仿佛他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可他,逛窑/子此事是经过公主殿下允许的,于是章葵把脊背挺了挺,环顾四周。
二楼走廊的栏杆上倚着一排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穿的轻薄,恰恰莺声,在屋子内此起彼伏,她们看着从门口进来的客人们,等待着老妈妈喊自己的名字,肆意而大胆的用目光扫视每一个男人。
“殷姑娘今日可有人约了?”章葵不知和多少个姑娘对视后,才开口问招呼他的老鸨。
“哟,公子,殷姑娘卖艺不卖身,这是规矩,看来几位公子是要找清倌呐。”一般妓院里都有清倌人和红倌人,前者卖艺不卖身,后者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妓。
“哥几个想找几位佳人听听曲儿,不做别的,敢问殷姑娘可否赏脸?”章葵在这些姑娘家火辣辣的眼神之间,渐渐有些局促不安,他只想快点找到殷素素,说着眼睛也不眨地将银袋扔给了老鸨。
老鸨大略看了一眼,确定取下殷素素的牌子,十分讨好地朝章葵示好,“这位公子模样是一等一的好,不过我们素素,平时被达官贵人们养出了臭脾气,若有怠慢,公子勿要见怪。”
章葵叹了口气,“美人的脾气,不就该被惯着嘛。”心底却浮现的是他家公主殿下那张近乎妖化的脸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少时口味被养叼了,章葵见到殷素素的时候颇有些失望,他这几日听了些传言,说什么殷素素仿佛天女下凡,确实挺仙,可清心寡欲的仙女有什么好看,美艳动人的小妖精才是他章葵的审美。
“这位公子,请坐。”殷素素此时正在抚琴,听到有人来之后,也没拿正眼瞧,端着仙女的架子。
“那个,听了殷姑娘的琴声多时,不知为何这曲子如此哀怨?以前听这首,多为琵琶演奏的。”章葵懂些音律,自从入蜀地之后,他便没再细细听过曲儿。
“思乡,未敢听琵琶。”殷素素答。
“哦,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亦漂零异乡多时,不知姑娘祖籍何处?”章葵暗暗在心中盘算,殷素素这般色艺双绝的女孩子,怎么可能轻易被一个步摇收买,委身于叶崇贞,他事先打听过,叶崇贞答应帮殷素素找失散的亲人。
“我本是帝都的人。”殷素素并不想过多透露,简简单单答了一句。
“巧了,我也本是帝都之人,难怪虽然素素姑娘是一口淮州官话,但却有熟悉之感。”章葵从善如流地回应道。
章葵在不动声色之间斟了一杯酒,殷素素停止了手上动作,接过了酒杯,一饮而尽。“和公子甚是有缘,不如给公子跳一只舞吧。”
殷素素的房间是其他姑娘的好几倍大,外屋的中央有一处玉石台,她脱了狐裘,光着脚站了上去,一件薄薄的衣裳随风缓缓起伏,那身姿轻软,柳条腰,纤纤手,一收一展一弯腰,举手投足,清冷的韵味与这烟花之地艳俗的装饰格格不入。
一舞倾城。殷素素舞罢,章葵只觉得舞步十分熟悉,可惜对于此,他并不了解,心底的怅然若失之感隐隐浮起。
“甚妙甚妙。”章葵大口大口灌酒,装作见了美人舞蹈后兴奋异常。心中暗暗有了自己的思考,殷素素作为一枚棋子,简直是绝佳,自古英雄最怕的,不过是温柔乡美人冢。
和殷素素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不知不觉,酒坛很快便见了底,好在意识还算清醒。
夜已深,整个新都一片宁静,在祥和的表象之下,涌动着看不清的污/秽。如同此时天空中,被乌云遮蔽的明月,等待一阵风的救赎。
当然,也有人在此时异常清醒,比如,聂清萱。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迟迟无法无眠,她不太想承认,其实自己有那么一丢丢担心章葵。
一阵凄厉的哭声打破了暗夜的宁静,聂清萱警觉起来,悄悄起身穿衣,哭声持续的时间极短,霎时间,戛然而止,什么都听不到了。哭声绝对没有凭空消失,更像是被强行制止了,比如,哭的人被突然捂住了口鼻。
聂清萱从方位判断出哭声来自地窖口,她放轻脚步,握紧了袖中的那把匕首,下了楼。这家旅店从正门进去有一处院落,楼上的房间外面靠近街道,往里便可看见这座别院,里面种了些花草和当季蔬菜。
地窖门口的两个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店家夫妻俩,老实人平时防范人的心眼不多,显然没有注意到聂清萱的在墙角。
“别哭了,等下把别人吵醒了。”
“老头子,我就是忍不住。我们家到底做了什么孽啊,我们辛辛苦苦半辈子。”
哭声不对,刚刚哭的人绝对不是老板娘。一个念头出现在聂清萱的脑中:地窖里有人。
“夫人,眼下也只能忍着了,李子翊那狗贼是我们惹得起的吗?”
聂清萱心中一惊,李子翊?淮州指挥使李子翊?
她屏住呼吸,生怕漏掉一个字。
“我可怜的妙妙啊,这个狗官不得好死……”
“好了好了,回去歇着了。”
聂清萱本来想等夫妻二人走远后到地窖中看看,却在往后退的时候,不慎撞到了摆放在一楼拐角处的盆栽,花盆碎掉的响声在黑夜里被无限放大。
随后,被这动静吓得面色苍白的老板和老板娘,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哈哈哈哈下一章高能预警!
其实我原定的章葵是高冷霸道总裁类型的,
哈哈哈哈写着写着就莫名沙雕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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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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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一舞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