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想控制我 第2章 第二章

高考对于普通学生而言，也许只意味着前途。

但对周舟来说，高考还是她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能不能逃离他，她全指望高考了。只要这次正常发挥，考上C大是绝对没问题的。

所以高考这天，她压力很大，还特地戴上了哆啦A梦吊坠以求好运。傅韪送她到七中大门，门前人山人海，很多家长在外等着，傅韪这次没张扬，停在了七中门前马路旁边的绿茵下。

周舟下车，再次检查2B铅笔、准考证、替换笔……

直到看到都齐了，她这才舒了口气，对傅韪的语气也和缓了很多：“你忙你的吧，天很热，不用等我。”

傅韪降下车窗，说：“我就在这儿等你。”

周舟还想说什么，但忍下去了。心想，随便吧，爱等着就等吧。

她拿着文具飞奔到校门口，不期然被人撞上了。

她的笔撒了一地，她皱着眉赶紧蹲地上捡，那人也赶紧帮忙捡，连声道歉。

她还没站起来呢，就听见那人略带惊讶的话：“周舟？”

周舟抬头一看，下意识的想要装不认识。

话还没出口，余阁洲就问：“周舟，我前几天给你打电话，你不接，后来你说号码不用了，那你现在的手机号呢？”

周舟撒谎：“还没办。”

“我本来想跟你说很巧合，咱们俩都在七中。”

“真巧呢。”她一边说一边捡好东西，立马准备进校园，可余阁洲拉住了她的手臂，她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下意识的往绿茵下看。

他在看着他们。

周舟心里一个咯噔，立马甩开他的手，但余阁洲抓的很紧，她没甩开。

她用余光看到傅韪似乎下车了，心里更急了，面带愠色：“放不放手？我要走了。”

余阁洲看她的眼神变得不可思议：“周舟？你…”

来不及了，他来了！

周舟几乎是跑到傅韪身边的，她用手拉住傅韪的胳膊，飞快地开口：“我渴了，去买水好吗？”

傅韪不动声色，瞥了余阁洲几眼。

周舟脸色惨白却仍故作淡定，从余阁洲旁边经过时，拉着傅韪的手几乎在抖。

傅韪敛去眼底异样的情绪，任由周舟抓着。

余阁洲立在原地，不明所以，他不明白，周舟为什么对他态度变差。

他不明白，那个被周舟挽着的，究竟是谁。

周舟，似乎很怕他。

傅韪给她买了一瓶矿泉水，随后就就离开了。周舟心情很复杂，遇见余阁洲，根本不在她预料之中。

提前十五分钟入场，她接受监考老师检测时，金属探测仪发出滴的一声。

她皱眉，从脖子上取下哆啦A梦，说：“老师，这吊坠是塑料的啊，没有金属。”

监考老师又把金属探测仪伸到了吊坠上，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发出了响亮的声音，那人又用仪器扫了扫周舟胳膊周围，没有任何声音。

监考老师的目光犀利又不耐，使得周舟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就像作弊被当场查到一样无措。

她只把吊坠放到门口的储物桌里。

她越来越急躁，越来越不安。觉得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都有些不顺。

答题时，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但因为是语文，再怎样也不会太差。

走出考场的一刹那，她如同脱水已久的鱼，毫无生气的摊在凳子上，提提神，脚步发软。

她忽的想起了那个吊坠！

转身去找，不见了？考场人都已走光，只有监考老师正在旁边锁门。

她气息不稳：“老师——”

“怎么了？”

“我东西丢了，就放在这儿，丢了。”她有些着急。

那个监考老师冷漠的说：“看见没有，桌子上贴着‘保管好自己财务，一旦丢失，概不负责’，你丢了，只能说明自己不操心。”

周舟急了：“可是我刚刚一直在考试…”

“同学，丢了东西不算什么大事，我还要把卷子上交，耽误不起。”那监考老师扭头就走。

周舟绝望的蹲下来，双手抓着头发。

视线中，又出现了一双黑色皮鞋。周舟猜都不用猜，能把皮鞋穿的这么好看的，大概只有傅韪一个。

周舟听到他问：“怎么了？”

她只能说：“没考好。”

傅韪声音没什么起伏：“不重要。回家吃饭了。”

他心里一直不把高考当回事儿，平民渴望通过高考改变命运，然后从金字塔底慢慢爬到塔顶领略塔顶风光。

需要多久？几年？几十年？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傅韪从一生下来开始，就站在金字塔的顶尖了。

他当然不需要通过普通人必经的途径来走向成功。

周舟站起来，说：“那里离这里大约有两三个小时的路程，来回时间不够，还是就在这里随便找个地方吃吧。”

傅韪没意见，带她到了附近的意大利餐厅。她不想吃这个，拉拉傅韪的衣袖说：“我想吃砂锅面。”

傅韪依然没意见，还是带她吃了砂锅面。

高考这两天，傅韪对周舟大约是有求必应。

周舟考完试后一直把自己锁房间里，不出门。傅韪在书房看着监控，周舟一直坐在书桌旁，对着桌上的透明玻璃花瓶发呆。

白色蕾丝花边的窗帘随风而动，她动了动，脑袋扭过来，慢慢走到房间墙壁上挂的油画面前。

油画的作者并不怎么出名，但应该算是文艺复兴时期雏菊画的最出彩的人之一。

周舟喜欢雏菊。

喜欢那种美丽、纯净、怒放的、鲜活的特质，那种她不具备的特质。

油画挂的很高，用暗金色镂空画框装裱，看起来就很重的样子。

她抬头看着那幅画，脸上表情淡淡的。

傅韪眼皮一跳，暗了眸色。

镜头里，周舟穿着白色长裙，齐腰黑发因头仰起垂在腰际，一双墨色的眼，深不可测。

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的。

可偏偏，傅韪觉得不对劲。

他把摄像头藏在画框上，周舟…究竟发现了没有？

他关掉电脑，快步走到周舟房间。

周舟被惊动了，看着他，有点茫然。

他顿了几秒，说：“带你去瑞士。”

“不想去。”

“夏威夷呢？”

“不想去。”

“那——”

“江苏，我想去江苏。”她打断他。

钟韪怪异的看她一眼：“去江苏？为什么。”

“上次，我去江苏时身上没带什么钱，有一家饭馆老板借给我了一百元。”周舟盯着傅韪说。

“说谎。”他斩钉截铁。

周舟咬牙：“你果然跟着我！”

傅韪走近她，把她拦腰抱起来放在壁炉旁的软塌上，把她的头发拨到颈后，周舟身子发抖，恨恨的说：“傅韪，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他轻笑了一声：“我收养了你，这不是慈善么？”

“我宁愿你没有收养过我，我宁愿饿死冻死，也不愿被你施舍同情！”周舟情绪波动很大，胸腔里像被注满水，又沉又闷。

“周舟——”傅韪周身气压很低：“只要你乖乖的不乱跑，就呆在这儿，我不会伤害你的。”

“你骗我——”周舟红着眼：“我十一岁被你收养，现在七年过去了，我几乎没什么朋友，因为你，他们都不敢和我玩儿，你总管着我，管我吃的东西用的东西，无论型号颜色你无一例外都要替我做决定，连我是否涂了指甲油，头发有没有烫染拉直，甚至连发型，你都要管。钟韪，你觉得你这么做合适吗？”

“那些小毛孩子为什么接近你，你心里没数？你吃的穿的用的是否健康环保，你心里没数？我该不该管着你，你心里没数？”傅韪冷笑，补充道：“如果他们不是看你上下学都有司机车接车送，如果他们不是看你浑身上下都是手工定制，如果他们不是看你们班主任对你有特别关照，周舟，你觉得他们还会一窝蜂往你这里涌吗？”

最伤人的，莫过于不留情面的指出所有不堪。

她华丽的、奢靡的、令人羡艳的一切，皆来自傅韪为她提供的物质条件。

而她最怕被人拆穿的，最不堪的，也是因为傅韪的接济。

她愣愣的站在原地，仍有些不甘，即使她明白傅韪说的都是真的，但也仍做最后的挣扎：“你太复杂了，小孩哪有你们想那么势利！”

傅韪蹲下来，与她的目光平视对接，提醒她：“你初一，班上有个女同学被人堵在操场，一群‘小孩儿’用烟头按她的头皮，用火烧她的头发，你不是看见了吗？对，你还帮她出了头。因为这个，你们班主任还给我打了电话。”

初一的事…她毛骨悚然。

傅韪又说：“你只知道最后被打的女孩转学了，其他的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她挨打只是因为她家里条件不那么好，没有漂亮衣服穿没有好吃的零食吃，仅此而已，没有什么别的原因。你以为你成绩优异就会受欢迎吗？你不明白，如果你没有我，你会像那个女孩一样被殴打，被辱骂，明明自己没什么错，到最后转学的却是自己。因为，成绩好，只会招人妒忌。周舟，你也不例外。”

周舟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撇过头不愿意与傅韪对视，双肩因为哭泣而剧烈的抖动着。

傅韪用双手把她的头扭过来，对着她的脸，一字一顿：“有时候，最可怕的往往是小孩子，因为他们幼稚、不成熟，而且还有一腔孤勇和无限纵容溺爱的家长。”

周舟哭的喘不过来气，傅韪把她的眼泪揩去，轻声说：“换好衣服，待会儿下来吃饭。”

周舟没动，傅韪走后，她窝在软塌上抽抽搭搭的。

她想起来了，初一时，她曾帮那个女孩子出头，但女孩子并没有因此而感激她，反而还用怨恨的目光看着她。

是了，那女孩宁愿被孤立、被殴打、被辱骂，宁愿忍受同龄人拿着烟头烫她欺负她，也不愿意承受被退学的惩罚。

她才初一，就那么能忍。

而自己…

她想起傅韪，想起七年前她在福利院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

傅韪穿着白色衬衫黑色修身西装裤，脚上穿着黑色的、擦的发亮的皮鞋。

他大概是所有来领养孩子们的人中最为年轻帅气的人，年轻帅气的罕见。

可孩子们都不敢靠近他，她也不敢。她只敢站在跳房子时，用粉笔画的格子边愣愣的看看他。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鞋子，那是一双红色的小皮鞋，是她十岁生日时，妈妈送给她的礼物。

福利院里别的小朋友们都没有，只有她一个人有，她还因此而感觉十分的骄傲，可现在，她低头看看自己的皮鞋，因为常常穿着，皮鞋变得破旧不堪，鞋尖磨掉了许多颜色。

而那个人的皮鞋…

傅韪感觉到了周舟看着她的目光，不知为何，站到了她面前。

小女孩抬起头，指着他的鞋说：“哥哥，你的鞋子真好看！”

他愣了愣，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笑了：“是么？”

……

记忆中，傅韪也是会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