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是说……要将他这条命,赔给我夫人!”阎迟温加重语气,说罢抬脚踩上那掉在地上的断指,丝丝鲜红的血从靴底冒出,齐聚只觉得断指切口处更疼了。
齐堂窜着粗气,鼻孔时不时冒出热气,怒瞪阎迟温,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后面的话,“这就是天下第一宗门的行事作风吗?竟如此蛮不讲理!”
闻言阎迟温忍不住冷嗤一声,好笑地看着那人,“行事作风?蛮不讲理?我们什么行事作风?难不成齐宗主的好徒儿半夜闯我夫人营帐就是你们宗门的好作风了?”
本就是冲着吃一口瓜的人群中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真是搞笑这齐宗主竟还真想讨说法,笑死人了。”
“自家徒弟什么德行自己心里不清楚?冒犯了少夫人还想讨说法,这是蠢到没救了。”
齐堂心中有火却不好发挥,转头直直瞪向祁颜,“什么冒犯,我徒儿不过是进错了营帐,哪能任由你们胡编乱造?!”
话音落下的瞬间,人群中响起一道女声:“进了营帐再出去,想说成什么不全凭他一张臭嘴。莫说女儿家的名声,就是男子的名声也尤为重要,你徒弟自己不要脸,还想祸害少夫人,断根手指已经是便宜他了。”
闻言齐堂瞪眼看向人群,可奈何那道女声并不是从某一个方向传来,更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他怒声喝道:“谁?!谁在乎说?!给我站……”
没等他说完,胸口处一阵闷痛,阎迟温一脚踹上他的胸口,冷声道:“不过一个刚冒头的小宗门罢了,也能轮得到你在这大吼大叫?来人!将这二人拖出去,扔出狩山,一并通知清风宗众弟子,给他们今晚的时间,明日一早全都给我滚出去!”
“是。”
话音落下,齐堂齐聚二人便被人拖鞋出去了,顺带那根断指也被人用粗布抱起来扔了出去。
剩余在场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凌云宗如今是整个修真界第一的宗门,地位、势力、财富以及宗门内弟子实力都是数一数二的,民间将其称之为天下第一宗。
各大宗门每年都会举办狩猎大会,顾名思义便是各个宗门的弟子上山狩猎,狩猎,猎的却不是妖兽,而是残留的魔族。
举办狩猎大会需要地位势力够强大,以及足够的财富,而今修真界最适合举办大会的便是凌云宗。
凌云宗举办大会几十余年,从未有过大会中途将人赶走的,现下阎迟温这番动作,无疑是直接向所有人说明两宗门之间不和,消息一旦传来,少不了会有宗门趁机落井下石,这无疑是在将清风宗往绝路上赶。
事实也正是如此。不等狩猎大会结束此事便已经传来了,清风宗更是遭到了数十个宗门的围攻,一夜之间宗灭人亡,偏偏有的人在时候竟又同情起清风宗。
人心难测,可能上一秒还说着恨,下一秒便可以爱到骨子。
齐聚目光死死瞪着祁颜,随即冷笑出声,“当年那般侮辱我,到最后不还是被阎迟温抛弃被凌云宗赶走?”他说着,右手摩挲着左手,那个缺了一根手指的地方。
耳边没有传来祁颜的声音,相反,是一道清冷的男声,与三百年前的阎迟温一模一样的声音,“是吗?”
闻言齐聚浑身一颤,猛地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在对上来人目光的瞬间又松了口气。
幸好不是他。
只是没等他一口气松完,神经再次绷紧,耳畔的声音如恶魔低语,“是要用你的命赔偿我夫人,还是用清风宗所有人的命偿,选一个吧。”
三百年前阎迟温的话回荡在耳边,像是一张催命符。
他面上是难以掩饰的惧色,视线直直落在那人身上。月光投下,黑暗中那张脸逐渐变得清晰,并不是阎迟温的那张脸,而是当今凌云宗长老赵清海的那张脸,可声音,却又是一模一样。
他惊恐的看着赵清海往前走了一步,自己身子也下意识往后退,身后是清风宗几十名弟子,见他这模样,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正在这时,耳侧传来一道男声打破僵持的局面,“哎哎哎,就那儿,把我放那啊。”来人是闻人羽,而他身下,是自己的那位好兄弟——鹰。
闻人羽从鹰背上天下,落在屋顶,探头望向下面的人,目光直直与齐聚对上。
齐聚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忙出声求救,“闻人宗主来的正好,快,将赵长老带走。”
闻人羽眉间一挑,“我带他走做什么?”
闻言齐聚身子一僵,试探着问道:“闻人宗主不是来带走赵长老的?”
只见房檐上的人摆了摆手,嘴角还挂着笑,“当然不是了,清海说要打架,我来帮忙的啦。”
一时间齐聚只觉晴天霹雳。他清楚屋顶上那三人的实力,原本若是只有那三人,凭清风宗的实力,怎么说也有七成,可若是加上闻人羽这个坐上宗主位子的人,能打赢的几率便降到了六成,绕是如此,他最后还是相信自己能打得过。
四个人就想灭我清风宗上千人,简直痴心妄想!
想着,他抬眸,眼底的恐惧的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不屑。
闻人羽看着他脸上一会儿恐惧一会儿不屑的模样,心中升起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这人怕不是脑子有问题吧。
齐聚全然不知道他心中想的是什么,仰头只是房顶上的四人,抬手对着身后几十个人摆了下手,声音带着笑,满是得意,“他们只有四个人,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拿下他们,今后我清风宗就……”
话没说完,一道白光从颈处划过,鲜红色的液体流出,齐聚嘴还张着,像是还在说话的模样。
“砰”的一声,齐聚整个人倒在地上,脖颈处鲜血直流。
祁水穷指尖几根红白交错的丝线若隐若现,他皱了皱眉,十分不耐烦道,“真吵,要打就打,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闻人羽猛地转过头看向那个戴着鹿面的人。
那个声音,是他!
他动了动手,只是还没做出一个动作,房檐下传来惨叫声。
他抬眸俯瞰下面一群人,几十个人,因为齐聚一人被杀便乱了阵脚,一群人转身便要跑,一片蓝色中突然冒出一抹黑色,那人手中一把长剑,赫然就是阎潼,他手持长剑直直冲向几人,“噗嗤”一声,长剑刺入心脏。
闻人羽看着,有些嫌弃,那黑衣人并未使什么剑法,不过握着长剑横冲直撞捅人,但凡那几人拔剑反抗,轻而易举便可躲开,只是……啧,一群傻子。
身侧赵清海,祁颜二人站在屋顶,冷眼看着下面的情景,祁水穷抬手动了动,只一瞬,几十个人同时倒地,脖颈处一道鲜红的划痕清晰可见。
看着他动作这么利索,似乎挺轻松。闻人羽偏头看向赵清海,“师兄,你这是叫我来看戏呢。”
赵清海嗤笑一声,声音传进闻人羽耳内,“急什么?清风宗上千名弟子,怎么可能就这几十个废物修为的弟子。”
“要是我记得没错,齐聚那小子应该是清风宗宗主吧。”闻人羽看着自家师兄,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身侧突然传来极轻的声音,闻人羽听清了,那是鞋子落在屋顶发出的响声。他转头看去,便见祁水穷不知何时从屋顶的另一边来到了他身侧,肩上是变回布娃娃的阎潼。
此刻他已经平静下来,犹犹豫豫小声说道:“乐乐?”
祁水穷并不意外,也没隐瞒,淡淡应了声,偏头对上闻人羽的目光,面具下那张脸带上笑容,唇角微微勾起。
闻人羽身子一僵,往后退了一步,“你就是无遇楼楼主?”
耳边没再响起祁水穷的声音,空中一团黑雾笼下直直扑向四人,一只粗糙的手从黑雾中探出直直伸向闻人羽,只是没等手和黑雾靠近,面前蓦地出现一面水墙将其挡住。
黑雾散去,上百人齐齐站定在半空中,领头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身穿长袍,下颚是一撮长长的白胡子,身侧是一个满脸凶神恶煞的男人,也正是方才那只手的主人。
周围响起老者的声音,“少夫人还真是记仇啊。”说着嘴角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当然,也还是一如既往的美。”
闻人羽嫌弃地瞥了眼老者,往祁水穷身侧凑了凑,“这人谁啊,你认识吗?”
回答他的并不是祁水穷,而是一侧的赵清海,“清风宗老宗主,齐堂。”
一时间闻人羽瞪大了眼睛看向齐堂,提高了几分音量,“那老头不早死了吗?”
此时对面齐堂一行人:“……”
赵清海全然不顾那几人的神情,轻声开口,“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倭岛有一邪术,以人脑复活,除非毁掉邪术阵法,否则,复活之人,不死不灭。”
“以人脑复活……”闻人羽小声嘀咕着关键字,突然想起壶溪镇的那个大坑,“壶溪镇!”
耳边传来温柔的女声,祁颜走到他身侧,温柔的声音里带着无奈,“是啊,就是那个大坑,可惜你只将坑中几个头毁了,还这么不爱干净。不过,即便是你想毁也毁不了。”
“为什么?”
“因为……”
“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到底还……”话没说完,齐堂只觉喉间被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祁水穷瞥眼看他,声音冷了几分,“没有,所以,闭嘴。”
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场瞬间将齐堂一行人镇住,瞬间不敢反抗,只手中有什么动作,祁水穷淡淡瞥了眼,没管。
祁颜的声音再次响起,“因为想要毁掉那个阵法,需要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什么?”
没等祁颜回答,赵清海抢先一步回道:“这秃驴的狗头,准确来说,是他狗头里面的脑子。”
闻言闻人羽立马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那还等什么,直接给他砍下来不就得了。”说罢抬脚便准备冲上去,却突然被祁水穷拉住。
“再等等。”
“还等什么啊,就那几个人,又不是打不过。”
祁水穷始终没说话,目光死死盯着齐堂,面上没什么表情。
正在这时,祁水穷从原本的目光阴沉,逐渐变成了兴奋,唇角也带上了笑,松开了拉住闻人羽的手,“现在可以了。”
闻人羽看着祁水穷神情从一开始的阴沉,逐渐变为兴奋,一时不明白什么情况,转过头去,便见半空乌压压一群人,地上也莫名多出一群人,原本倒地的人也齐刷刷站了起来,偌大的清风宗瞬间挤满了人。
“靠,怎么还有这样玩的!”
若是就凭那上百人,他认为是能打得过的,且不说他自身实力,就是他真的菜到地底,也还有赵清海和祁水穷在,一个是上界一名仙尊,一个是前任冥尊,不过上百人,多花会儿时间定是打得过的。可现下他们面临的却不止那上百人,而是上千人。
他转头看向身后三人,只见 他们一个个一脸淡定,倒不像是害怕的模样,闻人羽却以为他们是吓傻了,正准备出声安慰,却听见祁水穷声音中带着笑意,看着齐堂说道:“既然你都叫人了,那我也叫几个人应该没问题吧。”
闻人羽身子一顿,想到什么,又哭丧着脸看向祁水穷,“乐乐啊,你现在叫人也来不及了啊,人大老远跑过来也得要时间的。”实在不行咱自己冲出去不就行了。只是后面这句话他没说出口,一宗之主,竟有一天狼狈逃窜,这传出去怎么也得丢尽脸面吧。
然而祁水穷却是没看他,略微偏头看向身后,“来了不帮忙可不行啊。”
闻人羽身子一僵。有人?他转头看去,只见一红衣女子从黑暗中走出,怀中抱着一只狼崽,唇角挂着笑,正是阎白。
他心中一惊,竟是没有察觉身后还有一人。
阎白笑着走近,一脸无辜,“楼主,这可不能怪我不听你的,只是太担心你,这才跟着来了,这不,你们一共也就四……就五个人,和对面上千人对打,怎么说也没胜算,对吧。”
“其他人呢?知道这么多人还躲着不出来?”
闻人羽:??????
话音落下,身后一群人踏空走了出来。闻人羽看着眼前的奇葩阵容,一时无语。
手中抱琵琶来是什么鬼,那小孩又是怎么回事,送人头也不是这么送的啊。
正想着,一支利箭直直射向祁水穷,闻人羽心中一惊,可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那箭就要刺中人胸口。突然一只小手伸了出来,一把抓住箭。
祁水穷转过头,含笑看着齐堂,“怎么,齐宗主自己可以有时间叫人,不让我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