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缓你给我滚出来!!”
旭日中天,一声怒喝从花园洋房的一角传出。
“砰——”的一声,价值不菲的大门被人从外面重重推开,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步履带风,闪电般冲上二楼,又踹开一扇卧室门。
香气宜人的二楼闺房,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嫩粉的公主圆床,四面墙做成了悬空式置物台,护肤化妆品,追星写征集,手办玩偶,耳环项链指甲油——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都有,就是看不见一本书。
“覃建国同志,未经同意擅自闯进女孩子闺房在古代是要被浸猪笼的。”
说话的人懒洋洋地躺在艳红色的贵妃躺椅上,四肢纤长柔软,黑色长发荡漾在腰间,衬得她肤色白皙至通透。明艳的容貌仿佛一朵荆棘玫瑰,杏眼下一点漆黑的泪痣,微微向上扬起狡黠的弧度。
她将指甲油均匀地涂到最后一根小指上,满意了几秒后,没心没肺地承受来自覃建国的第二波怒火。
覃建国生气了就爱摔东西,随手抓起她特意放置在一旁的“牺牲品”,陶瓷碗碟的碎片散落一地。
“哇哦——”她一点也不害怕,无辜又忍住笑道,“这可是你等了十个月的某高级工艺收藏品。”
“……”覃建国气得一阵头晕眼花,双脚差点站不稳。
指尖颤抖着指着这个不孝女,秋后算账:“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有一点儿二十几岁人的样子,就你这个样子,居然还敢申请进入‘成环’公司,去野外队伍工作?”
覃缓不置可否:“……凭什么说我不行?”
“你行?”覃建国鄙视,“你行你还用我的名义去申请,你有本事别报我覃建国的名字啊大小姐。”
哼。
有关系不用王八蛋,覃建国的名字这么好用怎么可以不用?她覃缓又不是笨蛋。
“反正我的申请已经通过了,星期一我就要上岗了。”覃缓低头看着自己指甲,小声说。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揣着什么心思?”覃建国冷笑,从西装内袋里抽出一叠照片甩出来。
照片里一男一女,覃缓挽在年轻男人的手臂里,关系看似亲密。
“‘成环’罗兴山管二队队长霍原,你的大学同学,男朋友。”覃建国继续冷笑,“不就在你申请去的那个地方?”
动作还挺快,覃缓敛眉看了一眼,心想这水平不去当侦探多可惜。
她欣赏了一会儿覃建国的情绪,眯着眼笑:“对呀对呀,我就是去找他了。男女朋友十个月没见面实在太没人性了吧,你也谈过恋爱的你肯定理解哇!”
“胡说!”提起十个月,覃建国又想起来地上的收藏品,血压上飙,“你知不知道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就你!什么乱七八糟的爱情!小小年纪有个屁的爱情!能待上十天我跟你姓!”
“本来我们就一个姓。”覃缓说。
覃建国一巴掌差点呼上去,覃缓飞快往后一缩脖子。余光里瞥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覃缓眼眸一亮,迅速从贵妃椅上跳起来,朝门后扑过去:“妈妈。”
她撞进妈妈的怀里,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儿一样勾着妈妈的脖颈,软声撒娇:“妈妈妈妈,我要出去历练,妈妈妈妈,他就知道阻挠我打击我,你帮我说说话嘛……”
好几声“妈妈”将赵潋的心脏叫得发软,赵潋摸着女儿的头发,对覃建国说:“她想去就让她去吧。”
覃建国张嘴,不可思议地看着妻子。
覃缓则是双眸亮如灯火,朝覃建国露出胜利的笑容。
“谢谢妈妈!妈妈最好了!”
“去可以,”赵潋柔声说,“但是山野辛苦,你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她能保护自己安全?”覃建国嗤了一声。
“你等着看吧,”覃缓哼了一声,水润的瞳孔上下一转,“我绝对让你刮目相看。”
不等覃建国再次气得怒吼,覃缓蹭了蹭赵潋的肩膀转身就跑:“那就这样说定了,我去收拾行李啦!”
她溜了衣帽间,覃建国被她气得血压直线上升,又嫌弃她房间里堆满各式各样的东西,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她连个蚊子包都受不了,你居然同意她去那个鬼地方?”覃建国看着赵潋无语片刻,数落了混账女儿的十宗罪,但明眼人都能听出,他不想让她去受苦,“而且她申请的地方恰好就是霍原那个鬼地方,我他妈就没看出来那个男人哪里值得她喜欢!”
“我们家闺女不是小孩子了,”赵潋瞥他一眼,敷衍地拍了拍丈夫气红的脸颊,“就吃点苦怕什么,别人家的孩子都是怕吃苦,她既然想吃,就说明她优秀。”
覃建国:“……”
你这番说辞倒是挺特别的。
“这个男人行不行,到底是就此别过还是托付终身,总得多相处才能看出来。”赵潋说,“我倒是觉得让她去看看也好,情侣隔着十万八千里什么秘密都掩盖了,去看看不一定是坏处。”
覃建国不服气:“你以前可没喜欢这个霍原。”
“你这个爹是被她气糊涂了,还是越活越回去了。”赵潋将覃建国带出女儿的房间,关上门,好整以暇地揣着手臂,“她能用你的关系去深山了,你自己不知道用自己的关系吗?”
覃建国皱着浓眉:“……什么意思?”
“你不是很喜欢‘成环’的独生子吗?说人家年轻有为,业务能力出类拔萃,是未来之星,人中龙凤。”赵潋笑了笑。
“那是,”说起来这个他早就相中的“未来女婿”,覃建国喜上眉俏,“小江的样貌家世!人品能力!每一样都不输给那个霍原好么!”
又带了几分咬牙切齿:“可惜覃缓根本见也不见,连人家名字都记不住!”
都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
屁的棉袄。
轮到他覃建国,覃缓妥妥就是个电热毯,还是能把人烤焦的那种。
但凡是他的要求,但凡覃缓不想做,但凡她占了那么一点点道理!
她绝对是铆足了劲和他对着干。
赵潋敷衍地安慰了下丈夫,继续笑:“但我听说,他很早就在自家公司基层历练,正好就职罗兴山呢。”
覃建国愣了愣,脑中忽然闪现了什么。
对啊——
女儿能用他的名字进入深山,那为什么他不能将她……
覃缓从房间探出个脑袋出来,手里拿着品牌高定的套装在胸前比划着,问妈妈是这件蓝色的好看还是绿色的好看。
赵潋说:“绿色的。”
她多看了两眼,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么漂亮又纯粹的一个女孩子,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期待。
赵潋沉静地看了看,嘴角勾出温柔的弧度。
“不认识没关系啊。”
“迟早都会见面的。”
……
覃缓后悔了。
准确来说,当她上了这辆颠簸到吐的大巴车后,就开始悔得肠子发青,脸色惨白,双目失神。
黄土,鸟叫。
枯藤,老树。
一望无际的田野,平缓如明镜的湖面,巍峨青绿的高山,蛋黄一般的夕阳镶嵌在天幕之下——纯天然的生态气息浓烈地扑面而来。
司机朝后面看了一眼,扯着嗓门喊道:“小姐,下车,到了。”
覃缓硬是坐着一动没动。
司机自动理解:“拿不动行李吗?”转头朝左边一栋三层低矮平房吼过去,“来俩人,搬东西!”
话音刚落,平房里走出两个穿着深绿工装裤的男人,一高一矮,大步跨上车,直勾勾朝她的方向看来。
只一眼,高个儿对着她吹了个口哨:“小八,牛逼,美女。”
小八长了一双圆溜溜的猫眼,看起来年龄比她还小,看见覃缓的一瞬间,就像被枪击中,飞快地眨了好几下眼睛。
美女。
还是他从未见过的,超级大美女。
柔软的身姿,金贵的气质,绝美的容貌,吹弹可破的肌肤。比他在电视上看过的许多女明星还要好看。
“……我的天,”小八喃喃自语,“我们队上为什么会来个仙女?”
听见仙女这词,覃缓焦灼的心情得了片刻的纾解。
她坐正了身体,声音像阳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清澈动人:“你好,新来的员工,覃缓。”
“知道知道。”小八连连点头,笑眯了眼,“我们一周前就知道要来个美女,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但没想到这么漂亮。”
覃缓心情稍齐。
高个儿拍了小八一巴掌,视线在车里转了一圈,车内塞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裹,高个子的男人询问:“哪些需要我们帮忙搬下去?”
大约也就是十来个包裹吧。
覃缓朝两人笑了笑,轻描淡写道:“全部。”
“……”
高个儿和小八同时愣了一下:“全部?”
覃缓扬起标准微笑,欠身点头,并没有身为新进职员的觉悟:“谢谢啊,这几包粉色的袋子小心一点,都是我的大宝贝。白色的也小心一点,都是我的小宝贝。”
“……”满车的箱子除了粉色的,就只剩下白色了。
她起身先下了车,落脚在凹凸不平的土地时,眉间不适地皱了皱。然后她绕过车,看向了生态环境下唯一干净的平房。
她眉骨上扬,眼角的嫌弃和绝望一览无余。
但自己的选择,对覃建国的自负誓言,让她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她来到了一个只在《新闻联播》上面见过的穷乡僻壤,自找苦吃来了……
小八和高个儿的动作利落,十几包行李被放在了地上,沾染了黄土和灰尘。大巴开走的时候,她仿佛看见希望带着翅膀也飞走了。
“欢迎欢迎,欢迎欢迎,欢迎我们的新员工!小覃!”平房里又窜出来好几个深绿工装服的男人,在看清她的模样时,眼中是熟悉的惊艳。
一群糙汉子,在这种地方上班,好几个月见不着一个女人是常态。
忽然这一天,来了个绝美的千金大小姐,站在与她气质极其不符的大院水泥地里,目光盈盈地看着他们。
这哪里是来上班的——
这是上天派来拯救他们的天使!
“欢迎来到罗兴山,我给你介绍一下哦!”小八凑到覃缓身边,样子相当激动——但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覃缓轻轻抬手,做了个“收”的动作。
小八听话的闭嘴,耳朵窜进好听的女声问:“你们的队长呢?”
霍原呢?
有没有搞错,都不出来迎接一下她的大驾光临?
“队长?”高个子愣了一下,思索道,“他刚才好像还在修空调。”
霍原还会修空调啊?覃缓诧异了一下,朝几个大男人扬起明媚的笑:“那你们把他叫出来一下吧。”
出来迎接他的惊喜吧。
“可以是可以……”几个男人踌躇了一下,小八好奇地看着仙女,好奇地问,“你认识我们队长哇?”
听这个语气,好像关系不错的样子。
哦哦,原来是因为认识所以入职来这深山老林吗?
“对啊。”覃缓点头,“女朋友都来了,男朋友还修什么空调?”
几个男人齐刷刷转头,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啥?”小八整个人傻了。
“什么友?”
“男朋友,有问题吗?”
江须昂刚洗完手,袖口的纹路沾染上透明的水渍,徐徐的步伐刚跨过平房门槛,恰好就听见院子中的女人说出“自己名草有主”的惊骇之语。
江须昂:?
第一章就“男朋友”了,你们说进度快不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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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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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