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祈被人拉了小手,纠结着要不要把手抽出来,如果抽出来秦江越会不会伤心。
他没能纠结出答案,自己却是先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温祈跟秦江越在国外,一个类似结婚登记处的地方,跟其他新人不同,他们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更没有终成眷属的甜蜜,秦江越的表情甚至还有点凶,温祈则是一脸的不情愿,害得工作人员连着问了温祈两次是不是自愿的。
“我们是结婚!又不是上刑!他为什么不愿意!你这问得不是废话?!”
秦江越说着一口流利的法语,语气却十分暴躁,温祈见状忙扯了扯他的袖子让他不要犯病,这才歉意地对工作人员摇了摇头,解释自己是自愿来结婚的。
可他说自愿这句话时的语气听起来就很不自愿。
名字已经签好,工作人员叹了口气,尽管对这对恋人的关系持怀疑态度,但是很快就帮他们把证办好了。
温祈看这专属于两人的小本本,目光有些暗淡,仿佛手里拿着的不是结婚证,而是法院宣告他终生监.禁的判决。从今往后,他的前程与自由全都陷于囹圄,被这薄薄的小本子牢牢锁住。
跟他相比,秦江越倒是自在了许多,仿佛这小本本给了他不少的底气。
他牵着思绪神游的温祈出了登记处,从兜里掏出了一枚戒指,也没什么浪漫的仪式,直接就往温祈的手上套。
冰凉的指环紧贴着温祈左手无名指的肌肤,他这才稍微回过神来,就听秦江越凶巴巴的威胁道:“我们俩现在可是合法的了,你敢再想着姓乔那小子,别怪我不客气!”
真是嘴里说不出半句好话来,温祈皱皱眉,对他的话感到不适,“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幼稚,我都跟你……”他想说他们两个都已经睡过了,说他想着别人实在是有些荒谬,可那话太过露骨,他说不出口,只能跳过去,“怎么可能会想着别人,一直都是你在主动提他。”
秦江越自是不信,把温祈那戴好戒指的手一甩,哼一声道:“反正我警告你,别给我来身在曹营心在汉那一套,对付他我有的是办法。”
说着,他又从衣服口袋里拿出另一枚戒指,还不等温祈接过,他便自顾自地给自己戴上了,“估摸着你也不愿意帮我戴,这种事就不劳烦你了。”
温祈准备接戒指的手悬在半空,连忙趁秦江越没注意的功夫收了回去,说:“你知道就好。”
可他这话却是触碰到了秦江越的逆鳞,对方立刻瞪起眼睛,笃定道:“我就说你不愿意!但不愿意也没办法,你已经跟我结婚了,这辈子别想再跑。”
温祈觉得心累,懒得再与他争论什么,可对方却将他这样的反应视作拒绝沟通,强势地去拉他的手,将他的手紧紧握着,仿佛泄愤一般,又仿佛在跟谁较劲。秦江越用力揉捏着他的每根手指,似乎只有将他融进血肉里才会善罢甘休。
道路两旁种满了梧桐树,那一天,秦江越牵着温祈的手,在那条路上走了很久很久。
……
早上,刺耳的铃声划破了寂静的清晨,集合铃惊醒了他们的美梦。
天还没彻底亮呢,教官就拿着个大喇叭在外面喊了起来:“全体注意,五分钟以后,训练场集合!请各连队迅速起床,五分钟以后,到训练场集合!”
昨晚他们寝室夜话到一点多才渐渐入睡,如今算是自食恶果,迷迷糊糊去摸手机看时间,不知是谁在混乱中骂了一句:
“艹!才他妈五点半!”
别说五点半,就是四点半他们也得从床上爬起来,更何况教官的大喇叭“哇哇哇”叫个不停,跟地府催命似的。
胡乱地把军训服往身上一套,脸也来不及洗,叽里咕噜就往训练场赶,尽管如此,还是迟到了,被教官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还罚他们一大早就去操场上跑圈。
看似折腾了一早上,一看表才过去了一个小时。六点半,他们一个又一个像霜打的小茄子似的,被领到食堂吃早餐。
吃完早餐连休息都没得休息,又被拽到训练场上接着站军姿。这下,昨晚那些好不容易生出的旖·旎心思荡然无存,如何让训练这几日的痛苦快些过去,才成了这群高中生面临的首要难题。
今天的温度比昨天还要高,太阳炙烤着地面,空气中充斥着热浪,一丝风都没有。
早起加上暴晒,同学们难免抱怨两句,没想到居然惹怒了教官,孙朗非但没有把他们领到树荫下面训练,反倒让他们转身面向太阳,把帽子摘了扔到地上直面阳光。
温祈站了没一会儿就出了一身的虚汗,眼前发黑,头也晕得不行,他咬了咬下唇,用指尖去抠军训服的裤线,试图缓解身体上的不适,结果却被教官瞪着骂了一顿。
“不许乱动!”
这下,他更加不敢有任何动作了,咬着牙强忍着,就像是病重的猫咪,以为自己只要睡一觉就能痊愈一般忍着。
“报告!”洪亮的声音打破了周遭的平静,温祈也从浑浑噩噩的状态里短暂恢复一丝清明,趁机转头往声源方向瞧了瞧,算是小小的偷了点懒,虽然很快就被教官吼得恢复了僵硬的状态,但是头脑却稍稍清醒了些。
那声音是秦江越的,他不像温祈有那么多的顾忌,举手道:“报告教官,我身体不舒服,想去医务室看看。”
孙朗自然不信,他刚才那声报告中气十足,根本也不像不舒服的模样,便问:“你哪不舒服?人小姑娘都没不舒服呢,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回事?”
孙教官说这话时,温祈抿了抿唇,其实他刚才也想打报告来的,但就是怕教官批评他,嫌弃他太过娇气。因为这种事被批评一顿并不值得,所以他选择忍一忍,就像他从前忍受过的一切苦难,总归都会过去的。
“孙教官,这不是性别的事,我早上似乎吃坏了肚子,想去医务室开点药,短暂的休整是为了更加全身心的投入训练,蛮干苦干可不行,我们还得讲究效率,讲究质量,您说对吗?”
“就你会说。”
孙朗撇撇嘴,摆了摆手示意他快去,可秦江越刚一动弹,脚就像不听使唤一般,差点栽倒在陈聿身上,他连忙又举起手,“报告教官,我申请找一个同学陪我去。”
孙朗有些不耐烦,随手一指距离他最近的陈聿,“你,你陪他去吧。”
秦江越却说:“教官,不如让温祈同学陪我吧。”
……
众目睽睽之下,被点到名字的温祈只好出列,并暗自松了口气,他让身材高大的秦江越倚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由于身高差距有些悬殊,温祈几乎是拖着他向前走的。那动作既奇怪又滑稽,他们行进得很慢,温祈感觉整个训练场的人都在注视着他俩。
偏偏秦江越确实好像十分难受的样子,一只手挎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捂住肚子,偶尔还“咿咿呀呀”两声。
温祈皱皱眉,有些担心他:“你……很严重?要不我背你?”
这样来来回回行动自由,温祈自己的那股难受劲儿倒是过去了,只是皮肤上还残留着些许汗珠,衣服粘在身上,不太舒服。两人靠得太近,身上的热浪也互相交换着,这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只不过他们都不嫌弃对方。
“不用……”
秦江越声音低哑,听着竟有几分小性感,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等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俩人缓慢走出训练场,温祈才明白秦江越说的等一会儿到底是什么意思。
刚脱离众人的视线,秦江越一扫刚才的颓态,肚子也不疼了,腰也不弯了,也不“嗯嗯呀呀”了,精神得现在让他去跑两千米估计都不在话下。
他抬起手掐了掐温祈的脸蛋儿,又是那种随意里带着一丝痞的语气,问:“怎么样?好点没?”
“嗯……啊?”温祈眨眨眼,双颊因高温变得红扑扑的,这才反应过来,“你没事?”
“当然没事,我身体好着呢。”说着,秦江越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塞给温祈,“快吃点,我看你站在那身子都晃悠了,我要是再不想点办法,估计你得当场晕过去。”
他眼看着温祈将那巧克力放进嘴里,这才满意的笑了,秦江越的肤质不像温祈,怎么晒都不黑,他特别容易变黑,也特别容易白回来,经过这两天的军训,他的肤色已经可以跟黑版的古天乐看齐了,脸变黑了,笑起来牙齿时就显得特别白。
温祈看着他那口白白的牙齿,觉得嘴里的巧克力,比以往吃过的每一颗都要格外甜一些。
秦江越看他不说话,还以为他低血糖没缓过来呢,用手在他眼前晃了又晃,最后干脆将他原地公主抱了起来。
温祈给他吓了一跳,忙用力抓紧他的衣服:“你干什么?”
“我怀疑你是中暑了,”秦江越笃定道,“中暑这事可大可小,我们还是赶紧让医生帮你看一看比较好。”
说完,他又压低声音道,“听说医务室有电风扇,我们可以去那好好休息休息。”
温祈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为了逃避训练而装病挺不好的,但是他竟从中体会到了一点点叛逆的乐趣,他做乖小孩太久了,偶尔离经叛道一点也不错。反正不管他做什么坏事,如何的调皮捣蛋,都有秦江越做他的“共犯”。
怎么办,他好像被秦江越给带“坏”了。
他和秦江越之间,骨子里相似的东西,仿佛在慢慢的苏醒。
他们是那么地不同,而他们又是那么地相像。
毕竟他们曾水乳交融,燃烧生命,只为牢牢捆住彼此。
……
随队医生帮温祈检查了一番,说他是低血糖外加上轻微的中暑,中暑这事可大可小,要是引发了热射病,那可是要死人的。好在温祈没那么严重,不过秦江越还是很严肃的批评了他。
“你看看你,遇见事情只知道硬撑,我知道你要强,不想麻烦别人,什么都忍,但你至少有我啊,我可以帮你分担的。”
温祈此时正被医生和秦江越勒令待在床上休息,歪着脑袋看着秦江越一脸着急的表情,秦江越说的那台风扇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吹出的风十分凉爽,他心情还算不错,就像从前帮家里干活时,短暂偷懒的片刻,他的身心都是放松的。
“嗯。”他点了点头,看着被风吹动的白色纱帘,思绪飘向远方。
校医也在一旁附和,估计是觉得秦江越说得没错,补充道:“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千万不能拖,小病不治早晚拖成大病,别看你们现在年轻,什么都不在意,等老了都给你找回来。”
温祈再一次乖乖的点头,就被旁边站着的秦江越用手轻轻地弹了一个脑瓜嘣儿,有点负气似的道:“听到没有,人医生都说了,别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紧接着,他又小声嘟囔道:“我说嘛,你就不当回事,非得要人家别人说你才行……”
“好啦,我知道啦。”
温祈看着他那副模样,忍不住笑了,眼睛弯弯的像天上的月牙,脸颊上也露出两个小酒窝,他轻轻扯了扯秦江越军训服的袖子,尾音拖得长长的,仿佛在哄他,又仿佛是在撒娇,总之这样的语气配合着这样的笑容,含糖量极高,秦江越不太能顶住,顿时没了脾气。
其实,是医生那句小病不治拖成大病触碰到了秦江越的心。
起初,他只是以为温祈是很普通的胃病,以为他是因为讨厌自己,跟自己闹脾气才不好好吃饭,温祈不想去医院,他也纵着他,只是没想到……最后竟硬生生拖成了重病。
“同学,你是哪里不舒服?”
校医的声音打断了秦江越的思绪,让他回到现实当中。
往之不谏,来者可追。
起码这一世,他还有机会。
“没关系的医生,”秦江越忙摆手,“我是见义勇为,热心帮助同学,我没有地方不舒服。”
他刚说完,就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好意思地低声说道:“医生,你这有没有创可贴?”
他脚被磨得疼得厉害,急需创可贴来缓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