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撞邪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第13章 真假山神

救护车的警笛声响彻了整个陆家村。

太奶躺在床上，病气让她整个人瘦骨嶙峋，不过是一夜之间，她仿佛卸掉了全部精气，只剩下了一副空壳在苟延残喘。

经过医生的抢救，初步判断为器官衰竭，需要立即送医救治，就在他们挪动太奶的时候，太奶浑浑噩噩地醒了过来。

用仅存的力气抗拒着送医。

陆椴见状瞬间红了眼眶，低声恳求她：“奶，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太奶身体颤抖着，闻言睁开了眼睛，那双凹陷在眼眶里的眼珠微微转动，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她再一次用微弱的力气推开了医生。

病人不配合，医生也无奈。

不知道她同哭成泪人的陆爷爷说了什么，在陆家人万分不解与悲痛中，遵循了老人的意愿，放弃治疗。

这一夜，所有人都在赶回来的路上，陆家人围在太奶的床边，陪她在她的故土，在她的房子，走完生命中的最后一程。

陆家太奶要不行的消息很快就在村里传播开了，大半与她交好的村民都聚集到老房子前面张望。

对于亲人即将离世的场面，陆椴像是小孩一样无措，没有经历过生死别离的龙凤胎更是哭得不可开交。

太奶交代完后事，便将陆椴单独留了下来，让其他人在外面等着。

陆椴默默地坐在了床边，伸手轻轻地握住老人家正在输液的手，年迈苍老的老人瘦得只剩皮包骨，她的手在陆椴年轻宽大的手心中显得格外的瘦小。

陆椴心里翻涌起一阵悲痛，明明前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太奶……”

太奶的脸上带着人工呼吸器，她呼出的气息在面罩上形成了一层雾气。

听见陆椴的声音，她睁开那双浑浊的眼睛看向眼前的重孙子，许久，缓缓开口道：

“人固有一死，我不过是命数已尽罢了，别难过……我听你爷爷说你很在意山神的事情?”

陆椴愣了愣，立马回答：“是，我很好奇。”

太奶闻言，艰难地对他展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

“那太奶就给你讲讲山神的故事吧......”

深夜，昏暗的房间里，陆椴就这么静静地听着太奶徐徐念叨着以前的往事。

陆家太奶本名叫黄桂莲，七十六年前，十六岁的她嫁给了当时家境还不错的陆家太爷。

那段时间正值隔壁小日子过得不错的人侵略华国，可恨的敌人入侵了这片土地，陆家村的男人为了保家卫国都上了战场，其中就包括她的新婚丈夫。

敌军入侵后对周围的村子烧杀掳掠，欺辱妇女，所作所为更是无恶不作，所到之处皆是生灵涂炭。

整个陆家村当时就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留守，包括黄桂莲、她的阿娘和婆婆，还有一个尚在襁褓里的弟弟。

那年恰逢难得的干旱季，天气非常炎热，缺少了粮食和水的她们寸步难行。

老村长的媳妇就把大家召集在一起想办法，那时就有人提议：“不如，我们去大山里躲一躲？”

有个消息比较灵通的妇女闻言连连拒绝：“不妥不妥，你知道离我们这有十几里远的李家村吗，他们村就是躲进了岩洞里才被那群可恶的小鬼子放火给活活烧死的！“

有胆小的女人抱着年幼的孩子直接哭了：“那要怎么办啊，我们躲在这里没水没吃的，迟早要被那些鬼子给杀了！”

另一个人害怕地抖了抖，低声道：“直接死了还了事，就怕、就怕那群畜生对我们......”

其他人听到这话都沉默了，李家村的人就是躲避在岩洞的时候被敌军放火进行熏烧，有些躲避在岩洞里的妇女被迫逃出洞外后，被小日子过得不错的人以年纪分为三等受尽了侮辱，一些妙龄少女甚至被当做慰—安—妇给糟蹋致死。

当时还年轻的黄桂莲很害怕地跟在阿娘的身边，听她同自己婆婆商量着这件事该怎么办。

老村长的媳妇一脸疲惫地让大家稍安勿躁：“再等等吧，等我们的桂军回来也就有了保障，再忍一忍吧......”

她说完，就看向一旁的木桌，只见木桌上摆放着一个黑色石雕，那个石雕看起来像个胖娃娃，看起来十分圆润讨喜。

村长媳妇朝它拜了拜，嘴里不停念叨着一些保佑的话语。

其他妇人见状也纷纷朝它拜一拜。

黄桂莲看着自家阿娘和婆婆也都在向那个看不出形状的石雕拜了一拜，就有些好奇地扯了扯她们的衣袖，询问道：“娘，那是何物啊？”

阿娘摸了摸她的头发，和蔼道：“那是我们的山神，拜一拜山神会保佑我们平安的。”

她们在这种时候只能以祈求神明的方式得到一丝心理上的藉慰。

“来，阿莲也拜一拜吧，保佑那些出去保家卫国的男人们平安。”

黄桂莲只感觉云里雾里，没有多想也就跟着阿娘拜了拜。

之后她觉得那山神的石雕看着十分讨喜，于是趁着大伙都熟睡的时候偷偷抱在怀里，打算第二天再给放回去。

临睡之前，少女在心里默默地向山神祈愿，希望她的丈夫能平安归来。

不知道睡了多久，黄桂莲就感觉自己被人给推了一把，她迷迷糊糊地从藤席上坐了起来，她迷茫地看了看周围。

在昏暗的烛火里，其他人都躺得好好的，还在熟睡。

黄桂莲看了看怀中的石雕，只觉得一阵心慌，重新躺下后怎么睡都睡不着，干脆悄悄地出去解决生理问题。

在准备回屋子的时候，她忽然就听见村外的野狗在吠叫，寂静的夜里很响亮，并且远处的树林里隐隐传来一些男人说话的声音，是她听不懂的语言。

黄桂莲当时就给吓傻了，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屋子，神态慌张地挨家挨户把所有人给叫了起来，告诉她们是小鬼子来了。

当时为了方便跑路，大家都是一起挤在几户相连的家里。

屋里被吵醒的妇女都慌了，小孩齐齐嚎哭，被他们的娘一把捂住了嘴巴，就怕哭声将那群人给吸引过来。

还是村长的媳妇先冷静了下来，她拿着火把站在屋外指挥着所有人拿上备用干粮和防身用的农具，大家一起沿着小路进山。

这条路能直接进入十万大山。

她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赖以为生的村子。

几分钟后，随着一阵破门声还有男人叽里呱啦的声音，敌军这边很快就发现村里已经空无一人。

他们感觉到了被戏耍，愤怒地搜刮着村民的家当，破坏着屋里的摆设，家具瓷器破碎声此起彼伏。

黄桂莲背着行囊紧跟着大部队穿梭在树林里，她抱紧了手中的石雕，心里觉得是山神保佑了她们。

队里大多都是年龄大的老人，步伐很慢，还没能走多远，敌军便发现了她们的踪迹，众多脚步声和木仓-声在身后响起。

女人惊恐的尖叫声夹杂着孩子害怕的哭闹声，听着黄桂莲头皮发麻，她强忍着草木划破皮肤的刺痛瘙痒感，一边跑一边哭。

谁能救救她们——

这时，山上忽然刮来一阵大风，不知从何而起的浓雾逐渐掩盖住她们逃跑的路线，将两拨人给隔绝开来。

大概是老天显灵，给了村民足够的时间逃跑。

陆家村的人熟悉这里的地形就跟在自家后花园一样，虽然都是些崎岖不平的陡峭山壁，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很快就有人在靠近山顶的附近，找到了一处隐蔽的洞穴。

周围有树荫杂草遮挡，很适合躲避。

她们也顾不上这洞穴里面是否安全，一股脑就涌进去躲避。

令人出乎意料的，这个山洞十分空旷，很轻松就容纳了他们这一百多号的妇孺老弱，并且山洞内潮湿凉爽，并不闷热。

黄桂莲抖了抖：“阿娘，我怕。”

“乖，别怕。”

阿娘抱着年幼的弟弟安慰她，婆婆也跟着安慰，她们抱紧了手中的行囊，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提心吊胆地看着洞穴外喧闹的黑夜。

这一晚注定是个无眠的夜晚。

那些敌军的声音在山下若隐若现。

陆家村的人全部躲在这个洞穴里等待救援，她们以为躲避的日子会过得很艰苦。

神奇的是，白天她们出去探风的人就发现这个洞穴周围不仅长满了能吃的野果，在洞穴深处还找到了能饮用的山泉水，偶尔在附近还能捕猎到一些兔子和山鸡，简直是吃喝不愁。

那几天，小日子过得不错的人就跟消失了一样，并没有追上来。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黄桂莲握紧了手中的石雕，很是兴奋道：“这一定是神明在保佑我们！”

一群人就这样在山上待了半个月左右，直到村里人带着桂军来解救她们。

躲避了那么久的女人们喜极而泣，回到村子后，就有人好奇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男人们愣了愣，说他们赶回村子的时候，看着满地狼藉以为大家都凶多吉少了，正准备去报仇的时候，一个十来岁左右的少年忽然从山上跑了下来，一把拦在了他们的面前。

少年满脸急迫道：“村民都还活着，在山洞里，我带你们去找她们！”

有人警惕： “你是谁家的孩子？”

“我……我是隔壁村的。”

在场的人都不认识这个少年是谁家的，以为是敌军的设下的陷阱，就先派人跟着少年上山勘察，直到确认是安全的这才上山。

上山的时候，桂军还在山林里找到了迷路的小日子过得不错的人，他们被困在山里好几天，缺粮缺水，被饿得精神恍惚，近乎折损了大半的人，被轻松地一锅端。

他们转头就发现那个少年消失了。

村里人听后都纷纷议论，说那个少年没准就是山神的化身，是山神在默默地保护着他们整个村子。

之后几年彻底迎来了战争的胜利，解放后，为了纪念这一奇迹，陆家村在村长的组织下将原本躲避的洞穴修建成了新宗祠，给山神修了一尊神像，与列祖列宗一起享受香火的供奉。

与当兵的丈夫团圆后，黄桂莲就特别坚信山神是真实存在的，是个会保佑他们的好神仙。

可惜十几年后就迎来了文—革时期的破四旧，激进的红—卫—兵们闯进他们的村子，把村民们一直供奉的山神像给砸了。

几乎每天都有石头落地的哐啷声和哀求声。

黄桂莲当时就很害怕自己手上的神像被毁掉，于是她就瞒着丈夫和孩子们独自一个人上山。

她本想偷偷埋了，等风头过去再挖出来，结果一失神脚下打滑，她就咕噜咕噜地滚下了山坡，一头撞在了树木桩子上。

剧痛袭来，在晕过去之前她想着自己那恩爱的丈夫还有两个准备娶媳妇的儿子，只觉得万分难过，以为自己命不久矣。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半昏半醒间，恍惚感觉她被人背了起来。

“是谁……？”

在彻底晕过去之前，黄桂莲勉强看清那是一个跟她儿子一般大的青年。

之后黄桂莲被自家儿子发现躺在了门边，身上的伤口被人简单地包扎过。

得救之后，黄桂莲同丈夫说了这件事，丈夫听了也很惊奇，就安慰她没准是山神来救她也说不定，就和当年那个带着他们上山的神秘少年一样。

在之后的两年里，陆家村还经历了特大暴雨，以及莫名其妙的山摇地晃，被乱石砸坏的堤坝抵挡不住洪水的冲刷，最终导致山洪决堤，差点就淹没了周围的村子。

就在众人绝望的时候，那些洪水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给挡住了一样，在准备冲刷到山底的村落时拐了一个大弯，避开了所有人。

灾后清点时，几乎所有人都活了下来。

从此，陆家村对山神的存在更加坚信不疑。

文—革结束后，他们想给山神重新塑造神像，恰巧这时，村里有人请来了一名道士为陆家村主持请神仪式。

这位不知名的道士给他们做了一尊长得似人非人，却有着三个兽头的神像，说这是新山神的形象。

让人看了不免心生恐惧。

立马就有人质问那个道士为何要将神像做得如此恐怖，与之前憨厚亲和的形象大相径庭。

那个道士给的理由是神像要凶狠一些才更能为他们挡灾驱邪。

如果每年中元节给山神供奉的香火供品越多，不仅能助长整个村子的运势，还能让他们福佑绵长。

村民们将信将疑。

没想到一段时间后真的有了成效，有些在外地打工的人纷纷开始赚了一些小钱，他们就回来宣扬是得到山神的庇佑。

拜山神得了财运这件事从此一传十十传百，之后整个陆家村开始供奉起这个诡异的山神像。

更有走火入魔的人大肆宣扬，只要给山神的供品越好，许愿后的效果就越厉害。

原本还只是庇佑百姓的山神，被利益熏心的村民传得越来越邪乎，这可把黄桂莲给气坏了。

她愤愤道： “他们这是亵渎了神明！”

说什么都不和村里人供奉那个神像，还严肃地教导两个儿子不要去相信歪门邪道，要踏踏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

这时，她猛然想起那个被自己埋在十万大山里的神像，于是连夜带着儿子丈夫上山把石雕给挖了出来。

他们还在埋石雕的附近捡到了一只受伤的黑色猫崽，小猫奇异的瞳色加上它所在的位置，黄桂莲就觉得这猫和她很有缘分，就带回家给养了，想着长大后用它抓老鼠。

结果当天晚上整个陆家人就做了一个神奇的梦。

梦中那只捡来的小猫告诉他们，它其实是一只成精不久的精怪，但是遭遇歹人所害受了伤，希望他们家能让它在此休养生息。

为了报答她们一家的救命与收留之恩，黑猫便成为他们家的保家仙。

梦醒之后，黄桂莲就像是开窍了一样，开始到处拜师学习一些正统玄学上的东西，加上她从小就同村里的老巫医学习中医之技，逐渐她就成为了远近闻名的神婆。

黑猫告诉黄桂莲，它是得了山神的指引才找到了他们家，村里人所供奉的并不是真的山神，并且希望黄桂莲将那个石雕重新雕刻，供在神龛之中。

黄桂莲照做了，只是雕刻的时候她私心将那个石雕按着黑猫的样子刻了出来。

从此这只黑猫一直待在陆家村庇佑着陆家人，而供奉保家仙这一事情，成了家族内不可公开的秘密。

哪怕她的孩子，孩子的孩子都接连离开了陆家村工作发展，变得越来富裕，她也依旧留在了这片大山里，以山神的名义做着各种好事善事。

而那些供奉着假山神的家庭，运势开始变得忽上忽下，有人从此荣华富贵，也有人后半辈子穷困潦倒，家庭不幸。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隔几年村子里总有妙龄少女失踪，那时候农村没什么文化，只当她们是跟着外地的男人跑了。

直到今年新祠堂搬迁，新村长选择了报警，而警察在旧祠堂发现了失踪少女染血的衣物，村里就莫名传出了山神娶亲的谣言。

有人说，那些失踪的少女，全都成为了山神的供品。

听到这，陆椴只感到一阵恶寒。

太奶说着说着就哽咽地哭了起来。

她嘴里咳出了血沫，紧紧抓着陆椴的手不停颤抖着，整个人气若游丝。

“我不相信山神是会害人的……是祂救了我们村里人，是祂救了我啊……祂怎么可能会害人……不可能的……”

“孩子啊，你要相信我们的山神是好的，祂不会害人的，会害人的才是假的山神……是假的……”

“十万大山的山神从来都是庇佑大山生灵的好神明，祂不会害人的……”

此时的太奶意识已经开始混乱，说出的内容颠三倒四，她睁着充血的眼睛失神地望着天花板，只剩微弱的鼻息在苟延残喘。

“我相信，我相信的，我会去调查的，太奶你坚持住，求求您坚持住——”陆椴拉着她的手哽咽道，见状不妙立马跑了出去叫医生。

“医生！医生！！”

“山神大人……”

伴随着周围人混乱的脚步声以及哭声，意识朦胧中，太奶感觉到自己的额头滑过一道湿漉漉的熟悉触感。

紧接着是动物毛绒绒的皮毛蹭在了她脸上的触感，耳边轻轻响起一道她所熟悉的声音：

【我在的，奶奶。】

这声音……好像是住在她隔壁的那个小伙子。

太奶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挪动眼球，对上了那对看了半辈子，即使身在黑暗之中，也依旧灿烂夺目的黄绿色猫瞳。

黑猫没有张口，声音却很清晰地从四面八方传来，语调空灵，男人特有的低沉声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温润。

【谢谢您多年以来的信任，我会如您所希望的，以山神之名继续守护这片土地与生灵，还有……】

【您所珍视的家人。】

恍惚之间，太奶有那么一瞬间将记忆里那个曾经背她下山的青年，和隔壁小伙子的模样重叠在了一起。

“啊啊……是山神……山神真的存在……”

太奶看着她这辈子所崇拜的神明，缓缓露出了一个得偿所愿的笑容，在黑猫柔和的目光中，她闭上了眼睛。

当陆家人带着医生闯进来的时候，陆家太奶已在漫漫长夜中与世长辞。

黄桂莲女士，享年九十二岁。

这章内容是在真实的历史背景上凭空捏造的剧情，请勿考究谢谢【求生欲】

所涉及、参考到的真实历史有：

1944年侵华日军第二次攻入广西。

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

1966年文—革—时期破四旧

能走到如今富裕和平的生活都是国家的努力、人民的奋斗、革命先辈的牺牲所换来的，由衷地感谢他们！【求生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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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真假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