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前辈,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您老人家了。”
半晌过后,大汉终于说出了一句令乐思蜀满意的话,她摆摆手,露出一个大度的笑容,但这笑容很快便在听到大汉的下文时凝固了。
“但小人和兄弟们行走江湖也有些日子了,在修道之路上却一直进展缓慢,今天遇上您,相信也是缘分。我们斗胆,想请您老人家指点一二。”
乐思蜀闻言只觉背后冒出一层冷汗,但她自知此时不能露怯,面上便依然保持着宁定的微笑,甚至从容不迫地用老前辈的口吻问了一句:
“你们几个娃娃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老前辈您时间宝贵,我们做后辈的,当然不敢过多叨扰。”
书生咧嘴一笑,乐思蜀深吸口气,站直了身子。
“兄弟们,一起上!”
大汉仰天长啸,从背后拔出一柄生锈的铁剑,大声喝令道。
面对着向自己冲来的三名凶徒,乐思蜀心跳如擂鼓,面上却云淡风轻。她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向后轻轻退了一步,灵力在她双掌之间汇聚,月白色的衣袖迎风鼓动,发出飒飒声响。
“你们这些黄毛小子,真是不自量力!”
乐思蜀气沉丹田,中气十足地喝道,她深知此时绝不能露怯,便更卖力地扮演起前辈高手。她气定神闲地将双袖一挥,几条藤蔓从中飞出,在半空中一伸一卷,正好令大汉的动作为之一滞。
一击得手,乐思蜀又添了几分自得,她理了理衣袖,抬眼看向余下两人。肥胖男子迈着笨拙的步伐跑来,所到处溅起飞扬的尘土,书生则从侧面行来,似乎想寻找机会袭击自己的侧身。
贺菱等三人就在她身后不远处,不能再后退了,乐思蜀心中暗暗想道。敌众我寡,要一次性击退三人,必须要出其不意才行,她捏了捏袖口,将牙一咬,便迎着大汉挥舞的铁剑猛地向前一跃。
大汉没想到她会正面交锋,不由得愣了一愣,趁着他这一愣神的功夫,乐思蜀将双掌一合,一棵小树自大汉足下飞速生根发芽破土生长,葱茏的树冠将大汉紧紧裹挟住,并挟着他一并向上窜去。
“老大!”
肥胖男子仰面看着抽枝疯长的树木,脚下的动作便慢了几分,乐思蜀回身挥袖,两根顶部尖锐的竹枝从她袖口飞出,一枝射偏了几分,另一枝则狠狠刺在肥胖男子的膝盖,绽出几朵血花,那人嘶嘶痛呼,手中骷髅怦然落地。
“就剩一个了。”
乐思蜀默默鼓励着自己,她将双眉一挑,转身望向离自己不过几步之遥的书生。
“敬酒不吃,偏吃罚酒!”
乐思蜀念着速战速决,又存了些炫技的念头,她大喝一声,再度凝聚起灵力,打算再生出几条藤蔓来困住此人。
她伸出的掌心中确有灵力飘逸而出,但并未遂她心意凝成藤蔓,几根只有拇指粗细的藤条从她袖中飞出,在空中只停留了一瞬,跟着便砰然落地,摔得七零八落。
“糟糕!”
乐思蜀面色一变,她想再做些什么把场子圆回来,却听那书生冷笑一声,她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觉左肩猛地一沉,毛笔在她肩头一点一转,鲜血便飞溅而出,随即传来的是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
“好小子。”
乐思蜀强忍住疼痛,并未理睬伤口,她抬起右手,虚空点了点书生,勉强笑着说道,丝丝缕缕的灵力在她指尖聚集又复散去,却始终化不出完整的藤蔓、竹枝抑或树木。
“不至于在这时候掉链子吧!”
乐思蜀皱紧眉头盯着自己的右手,一次次调动起灵力,又一次次看着它在指尖消散无形。
原来在游戏中,剩余多少灵力总是有清晰的数据显示,灵力过低时还会有系统的警告和提醒,但作为修习没有多久的修道者,运转调用起灵力,便很难把握好度了。化形、奔行、驱使草木应敌,这一系列动作进行下来,大树吸收的天地灵气,以及乐思蜀这些日子积攒的灵力便几乎耗尽。
“老前辈谬赞了。”
书生甩掉笔尖上的鲜血,带着有些渗人的微笑说道,在他身后,那棵小树逐渐衰败化为粉末,大汉四肢着地,恶狠狠地盯着乐思蜀,脸上与身上都被划出不少口子。肥胖男子慢吞吞地走到兄弟身边,看向乐思蜀的目光还是带着些许畏惧。
乐思蜀轻轻叹了口气,她看了看肩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把一只手背到后面,向贺菱挥了挥,示意她们择机逃走。凶徒们虎视眈眈,却也不急着攻击,只是盯着乐思蜀,等待着她下一步的动作。
“姐姐!”
打破紧张气氛的是小兰的声音,乐思蜀双眉一挑,循声匆忙望去,却见小兰捧着上下断为两截的萤火,腰上挂着宇明婋所赠的短刀,向着自己呼唤道。
“这孩子。”
乐思蜀低低地说了一句,随即向小兰举手一挥:
“快走!”
可叹女孩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愿,她一手把萤火揽在怀里,另一手化出火球,向着书生击出,书生刀锋一摆,轻松地将那团火球破去。
“一个装神弄鬼的骗子,再加上一个不怕死的丫头,没想到咱们兄弟三人竟然差点被她们给糊弄过去了。”
书生将毛笔一横,幽幽说道,大汉低吼一声,俯身投来愤恨的目光。乐思蜀心想输人不输阵,便也回之以冷酷的眼神,而后深深吸气,只在灵海中感受到一些微薄的灵力。
“事已至此。”
乐思蜀一面调息凝神,希图再恢复更多的灵力,一面握紧拳头,观察着附近的环境。她悄然看了良久,发现不远处有两棵还算高大的杨树,她想自己可以将匪徒们引到树下,再用所留不多的灵力拽倒大树,以求将匪徒砸成重伤。
“小兰,带你阿妈和其他人先走!”
乐思蜀心中又有了新的想法,她看小兰又要上前帮忙,急忙出声喊道。女孩抬头望了她一眼,目光中先闪过些许惊慌之色,很快便又镇静下来,面上露出坚定的神情。
“走?去哪啊?”
大汉凶狠地问着,向前疾冲几步,乐思蜀侧身躲开他的剑锋,手中唤出短小的竹箭,只擦掉了大汉些许毛发。她用余光一瞟,只见小兰冲向肥胖男子,用手中火焰将那人逼得倒退几步。乐思蜀心中刚刚泛起一丝欣慰之情,便觉后背猛然一痛,书生的冷笑声传入耳际,她侧过头去,只看到被鲜血逐渐浸透的衣襟,和一张挂着诡异微笑的脸孔。
乐思蜀向着灶房的方向趔趄了几步方才站稳,她看看肩上和背部的伤口,脑海中开始出现胡乱的念头:
“我在这凡尘里还没玩多久,现在死掉太亏了啊。”
“不过话说回来,我虽然一直在流血,但头脑还算清醒,没有晕得太厉害,这样也算是娲神保佑了吧?”
大敌当前,乐思蜀的嘴角还是微微扬起,为自己的一点小幽默欣然。她从地上拾起自己方才唤出的翠竹,一边后撤,一边迎接大汉和兄弟们的又一轮攻击。
“呼,呼……”
乐思蜀紧紧握着那柄翠竹,指节有些泛白,汗水顺着她的手掌滑落,在地面砸出一个个小坑。不知是否失血过多,娲神没有保佑她太久,此时她的头脑昏昏沉沉,四肢也逐渐虚软无力。
她此时终于如愿退到两棵大树中间,乐思蜀悄然后撤几步,看着大汉和书生来到树的阴影之下。
“啊!”
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乐思蜀紧忙看去,却见肥胖男子倒伏在地,小兰从他后心处拔出短刀,稍微愣怔了一阵后,女孩从地上捧起萤火,一点小小的火焰在破碎的炉子中闪耀着,吸引着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老二,那小丫头片子真给炉子点着了,咱们该怎么办?”
“炉子已经摔碎了,未必还有效。这娘们中了毒,撑不了太久的。”
书生和大汉的窃窃私语传来,乐思蜀只听到不太真切的“娘们……丫头……中毒。”
那毛笔泛着暗黑色的光芒,想来是淬了毒药的,乐思蜀苦笑着想道。她甩了甩头,却觉大汉和书生两人的身影变得有些模糊。不能再拖了,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趁着头脑因疼痛清醒的一瞬,她催动灵力向两棵杨树奔去。
“轰!”
大汉和书生尚在继续商量,却听一声巨响,大半截树木倾倒下来,冲着他们二人当头砸下。
“老二……砰!”
大汉的呼喊被砸入树木下的泥土中,乐思蜀一击得手,却顾不上开心,那书生反应较快,他霍然向前一扑,擦着倒下的树木飞过,而后向自己挥出一掌,腥风迎面袭来,乐思蜀没时间思索,当即抬手回了过去。
“噗!”
双掌相接的瞬间乐思蜀只觉一记重锤击在自己胸口,一道阴损的灵力冲撞而来,她竭力压抑,却仍难以遏制冲口而出的鲜血。
大敌当前,乐思蜀尚想勉力站住,重伤的身体却已失了力气,她晃了几晃,终于还是跌落在地。
肩头和背后的伤口开始发作,一阵阵尖锐的疼痛令乐思蜀皱紧了眉头,她余光之中有人影闪过,她抬起头,看到小兰放落了萤火,抽出短刀挡在自己身前。
“小丫头,不用着急,你们两个我都会好好料理的。”
书生在衣服上擦了擦染血的笔尖,狞笑着说道。
“小兰!”
乐思蜀高呼一声,她伸手将小兰拽到身旁,忍痛抬手,又唤出一截枯黄的竹杖。
“还想逞强?”
书生冷嘲一句,当即挥动手中毛笔,向着二人斩落。
乐思蜀的竹杖迎风扬起,在撞上毛笔时断成两截。眼见毛笔就要点上她的额头,一道火焰游走到她头顶,替她接下了致命的一击。火焰在触到笔端的一瞬熊熊燃起,火舌飞舞,毛笔咔嚓一声断为两截。
书生愣怔地站在原地,带着火焰的毛笔来势汹汹,不偏不倚地刺入了他的胸口。
红衣飒然,一道清亮的、带着笑意的女声从乐思蜀和小兰身后传来。
“总算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