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宇殊的呼唤,宇明婋立时快步走下沙丘,乐思蜀随她自火焰上一跃而过,来到烈火宗众门人之间。
“大师姐,一个时辰之前,一只身高大约两丈,背上生着双翅的凶兽出现在宗门之中。它没有主动攻击我们,只是盘旋在宗门上空。它绕了几圈后便自行离去,我们追赶不上,没能确定它的去向。”
宇殊冷静地讲述着与凶兽有关的事宜,宇明婋点了点头,随后问道:
“殊师妹,你们可曾看清那凶兽的样貌特征。”
“它是用双足站立的,就算是飞在空中时候也一样。”
“它的脸有点像狮子,也有点像麒麟。”
祝朗月和祝朗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她们将随身的短刀收入腰间,插进话来。
“大师姐,那凶兽的样貌就如两位师妹所说,它不似天生的兽类,更像是后天堕入魔障以至于丧失理智。”
宇殊思索半晌,而后缓缓说道。
乐思蜀一直站立在宇明婋身侧,听着几位烈火宗门人你来我往交代情况,此时听到宇殊的猜测,她不由深吸口气,暗中吐纳调息良久方才缓和。
在凡尘之中,会主动袭击人群的凶兽有两种,一种是天生的兽类,它们无甚理智,只靠本能驱使生存,无论是攻击人族与妖族的百姓,还是吞吃天地灵气获得修为,都只是本性使然,这类凶兽的修为往往不会太高,攻击性亦不会太强。
另一种凶兽则更为可怖,它们是由走火入魔的修道者化形而成。这类凶兽在身为修道者时,总因一念不明堕入魔障。执念总是随时间愈积累愈深,心魔也越缠越紧,直到有朝一日,它们的神志彻底被恶念吞噬殆尽,化为非人非妖的凶兽。这类凶兽往往修为高深,性情也多残暴酷烈,它们会以平民百姓及其余修道者的修为血肉为食,所到之处常是尸横遍野民不聊生。近百年来,怀州的修道者多有堕为这类凶兽者,怀州也因此被视为不祥之地。
在乐思蜀记忆中,那只在三月凌空之日出现,给烈火宗造成巨大损失的凶兽,也属于后一类。
“背生双翅,面如麒麟,身高两丈……”
乐思蜀将几位烈火宗门人描述的凶兽特征反复思索,将之与脑海中残留的游戏中的凶兽形象相比对。两者渐渐重合在一起,化为同一只口含鲜血、双目赤红的穷凶极恶之兽。
是这只凶兽提前出现在了烈火宗,还是因为游戏里受限于公叔放的视角而使自己对前情缺乏了解?乐思蜀手捏衣袖,因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感到心烦。她正胡乱思索间,却觉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声,一位烈火宗门人来到近前,急声道:
“大师姐,我看那头凶兽向玄晖山方向去了!”
乐思蜀心头一紧,她抬眼望去,只见夕阳映照下的玄晖山显出血一般浓烈的颜色。
“我知道了,罗师妹。”
宇明婋答了那位门人一句,而后转身凝望着玄晖山的方向,过得一阵方才回转过身。
“殊师妹,请你和几位师妹继续留在望羲塔下镇守,我去漱心斋一趟。”
她收回目光,对着宇殊说道,话音尚未落地,她已运起灵力向着玄晖山的方向行去。
情势危急,乐思蜀远远眺望着玄晖山,脑海中最先想到的是在山后居住的息邈。她略一思索,也运起灵力,随宇明婋一同向玄晖山赶去。二人心中俱怀忧虑,一路行来很少交谈,只是匆匆赶路。
当乐思蜀和宇明婋登上玄晖山时,只看到和往昔一样宁静的漱玉泉水,宇明婋站在山巅眺望片刻,出声喊道:
“师妹!”
“息少侠!”
乐思蜀站在她身侧,随她一同呼唤,这声呼唤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
令人难捱的寂静里传来吱呀一声,息邈拉开屋门走了出来,带着疑惑看向自己二人。
“师姐,乐少侠。”
她打了声招呼,接着问道:
“你们怎么一脸慌张?”
看到息邈安然无恙,乐思蜀长呼出一口气,她听到宇明婋也轻轻舒了口气,向着息邈所在处阔步行去。
“罗师妹说看到一只凶兽往玄晖山的方向来了。”
乐思蜀随宇明婋来到息邈身旁,听她开口说道。
“凶兽?我完全没有感觉。”
息邈蹙着眉头,一脸茫然。
“我今天也不太舒服,下午读了书又休息了一阵,刚刚听到你们的呼声才勉强醒来。”
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缓缓说道。
“还好它没有攻击你。”
宇明婋开口说着,神色十分严肃,她对面的息邈却不禁莞尔。
“师姐啊,难得看到你怎么紧张兮兮的样子。”
宇明婋正要出声反驳,息邈已抬起头来,向着身旁的乐思蜀微微一笑。
“乐少侠,辛苦你也跑一趟。”
“息少侠,看到你安然无恙,我便放心了。”
乐思蜀说出这句话来自己也觉老套,但方才的奔行已经耗尽了她的力气,让她无暇去组织更精美的语言。在嗅到那股熟悉的药香时,方才萦绕在她心头的烦乱心绪也得到了缓解。
“辛苦跑一趟还不是因为你,凶兽飞过去竟然会听不到,这怎么让人安心。”
宇明婋替息邈整理了一下衣领,低声埋怨道。
“今天是意外,以后不会这样了。”
息邈慢条斯理地回道,语气却变得冷硬起来:
“下次这头凶兽若还敢经过玄晖山,我定然让它有去无回。”
乐思蜀站在一侧,正巧看到息邈说这句话时面上的神情,她面若寒霜,双眸中闪过森森杀意。
“希望那头凶兽能听到你这句话,就此知难而退,也保全了自己的性命。”
宇明婋低垂着头,不曾看到她面上的表情。乐思蜀却觉这般愤恨的神情在一贯斯文柔和的息邈身上实属罕见,她不免暗暗有些惊奇。
“大师姐,息师姐!”
祝朗山的声音在此时响了起来,脚步声纷杂,祝姓姊妹及宇殊率领着几名烈火宗门人来到近前,将息邈及宇明婋簇拥在中间。息邈面上的恨意终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往常一样温柔的笑意。
“大师姐,望羲塔旁没有再发现凶兽的行踪,我们担心息师姐,就都过来看看。”
宇殊向前一步说着,看向息邈的目光里满是关心。
“有劳诸位师妹了,我没事的。”
息邈摆了摆手,却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听到这几声咳嗽的烈火宗门人登时如临大敌。
祝姓姊妹上前抓住息邈的手腕探查她的灵力周转,宇殊上前替息邈将斗篷又整理了一番,姗姗来迟的鲁沉香左手端着汤药,右手摸出数枚丹药,要息邈按顺序一一服下。宇明婋站在一旁,嘴角微微弯起,露出一个有些揶揄的笑容,乐思蜀被眼前温暖的场景感染,很快就将方才那一点惊奇拋诸脑后。
“师姐,久睡也可能会伤身,这点丹药你留着,今晚和安神的汤药一并服下。”
“师姐,这件斗篷穿着还舒服吗?”
“师姐,我和朗月今儿帮你守夜吧,她守前夜,我守后夜。”
“诸位师妹。”
息邈的声音从热切的讨论声中传出,众人以她为先,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只在等待她的下文。
“多谢诸位师妹的好意。”
息邈微微笑着,笑容有些许无奈:
“凶兽的出现纯属意外,我也没有受伤。秋夜寒凉,大家就不要在我这里浪费光阴了。”
息邈的逐客令多少有些委婉,祝姓姊妹及宇殊、鲁沉香等人有意或无意地忽略了弦外之音,继续七嘴八舌地关心着身体虚弱的师姐,直到息邈重重咳嗽了几声,声称自己有些喘不过气。
“师姐,那我们明天一早再来看你哦。”
“如果师姐休息够了的话,我也想来。”
“我也一样!”
众人不住叮嘱又关心,看着息邈服下夜晚的汤药,将她簇拥着送进屋内。
近一个时辰后,日光已完全消逝时,众人才依依不舍地自漱心斋四散而去。宇明婋同乐思蜀一起留到最后,目送着师妹们离开漱心斋后,她凑到服药后准备开始修习的息邈身边,笑着望向她。
“不知师姐还有什么吩咐?”
息邈微微睁开眼,轻声问道。
“要不从今天开始,你去朱明院和我同住吧。”
宇明婋双眸中光芒闪烁,跳跃着期待。
“不用。”
息邈简短地答道。
“凶兽飞过去你都没留意到,我可不放心。”
宇明婋又将方才的担忧强调了一遍。
“都说了不会有下次了,我自己会留意的。”
息邈咳了一声,而后似笑非笑地问道:
“师姐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宇明婋被她说得一愣,过了一阵后才接着道:
“那自然是很相信你的。不过我有点放心不下漱心斋,想给它添置点东西。”
她说完后摩挲着双掌,冲着息邈展颜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