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招如惊雷,摄人心魄,劈得灰飞烟灭。
郑清练灌注念力,没有施展她平日学习自保的剑术,那霍司决呢?
他仅是一招无念力无剑术的普通剑法,便分出胜负,郑清练无疑被击败,但她也被击垮,被击垮的不只是她的断剑,还有她面对霍司决手中弯剑的一点信心。
郑清练本是自信十足,即使面对深知实力深厚对手,她还有一战的信心,虽然这一点自信并不多,但足以支撑她与霍司决过招不下十回合,但它就在那一刻随断成两截的钢剑消散。
霍司决越过她,将矿石和火玉石放在巨剑的凹槽里,红光冲天,打破喧嚣的场面,眉丰派和平原门的剑器师见到上方的火光,纷纷停手。
覃栩音回首,见红光焕发,“公子得手了。”
元君霄朝上方朗声道:“师兄,我还没打够呢!”
重峡峰在底下,专注剑器师的对决,也没见霍司决方才那一剑,若是让许陵和余时序瞧见,两人指不定高低要与他过两招。
郑清练站在原地,选择接受自己的失败,闭上眼,突然道:“你应该成为一名剑器师,你有极高的天赋,比这里绝大部分剑器师都有天赋。”
霍司决拾起那枚火玉石,“天赋再高又有何用?比起剑器师,我更适合铸剑师,没有人有资格质疑我的选择对错。”
郑清练心细如发,仔细思忖,半晌后才道:“你与覃栩音自小订下婚约,她因家道中落成了剑器师,你是不是因此才选择学习铸剑术?”
武岳城霍家世代从剑器师,子孙配偶不论男女,都是一名铸剑师,霍覃两家也正因此结为姻亲。
可到头来,阴差阳错,命运弄人,男女双方身份对调,覃栩音因父母双亡,从小随父学习铸剑术的她独挑大梁,随母亲岑苏谣闺中密友琴音夫人学习剑术,继承《六道妙音曲》剑谱。
覃家遭此变故,覃栩音成了孤女,覃家人皆认为这婚约怕是不成了,不料霍家家主匆匆参加覃氏夫妇的葬礼,当日又匆匆回武岳城,并未提及解除婚约之事,于是这一纸婚书便一拖再拖,才有了如今局面。
而霍司决却不知因何缘故,十一岁那年本该从剑器师的他,却学起了铸剑术。
郑清练见后头无声传来,她一回身,却见霍司决眼底寒峭,略有不悦的神情,不由得发怵,颤声歉然道:“抱歉……我并非故意提起你私事,只是方才那一剑,确有一名剑器师的气势,因此惋惜。”
“你说出来,赔罪就已经不重要了,”霍司决沉声道,“下不为例,今日之后我不希望有风言风语传出。”
郑清练见平原门来人,准备接走他。
天知地知,郑清练却不知她方才那些话实实在在戳破霍司决的良苦用心。
平原门成功点亮天权星便离开,重峡峰见没戏看,也准备打道回府。
离开前,方应见停留在湖畔休整的眉丰派,笑道:“眉丰派除了文司师有能力斡旋,其他人面对平原门毫无还击之能,你说我们对上平原门,又会是怎么样一种情形?”
余时序思考了下,“反正比眉丰派好看。”
方应讶然:“余师兄,你对我们没自信就罢了,怎么也对自己没自信?”一点也不像当初那个杀伐果断的剑痴余时序,难不成是跟明纱师姐待久了,被她磨平了棱角,将钢剑的锋芒磨成温柔的情线?
许陵见方应没反应过来,解释道:“余师兄的意思是平原门跟我们对上,他们有点实力在的,会输得会比眉丰派好看些。”
余时序颔首,“许师妹懂我。”
还没跟平原门正式对上,叶明纱见这三人说大话也不怕闪舌头,无奈摇头:“说笑归说笑,今日观此一战,平原门不可小觑,来日更要谨慎留神。”
许陵凑了上来:“哎,师姐你说平原门哪个剑器师的剑术有意思些?”
叶明纱脱口而出:“覃栩音,她的《六道妙音曲》。”
“那把琴和那把细剑?”
“淬音琴,琴剑合一。”余时序开口道,“琴拨天籁,杀人无形;细剑无情,招招致命。”
叶明纱抬眼看他:“你也听说过?”
“当然,我家也在六凝城,而覃栩音出身六凝城覃家,我或多或少耳闻一些,只不过她很小就开始学铸剑术,一晃十年过去,不知是何缘故,居然成为一名剑器师。”
时过境迁,有些事情偏偏发展到最后大相径庭,总是令人迷惑不解。
世人皆认为人的一生从出生开始就已经书写好,一个人出身名门世家,众星捧月,就注定功成名就,却不曾会去想将来某一日王朝更替,大厦将倾,就此跌入泥潭。
月有阴晴圆缺,世间万事万物并非十全十美。
一个身份尊贵的人天生痴傻,他的人不是完美的;一个出身卑贱的人有朝一日出人头地,人前受人尊敬人后仍旧被讥讽低贱,就好像他的成就在出身面前不值一提。
人并非完美,尝试将自己改造得完美无缺,不如试着接纳自己的不足。
一件文物,它有自己的价值,不会因为一点残缺而一文不值。
覃栩音自幼失去双亲,孤苦无依,可她用时间证明自己,如今也成为一名代表平原门出赛的剑器师,能力可见一斑。
“清练。”文司师喊了一声出神的郑清练,“昨晚在上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从昨夜起到今早,郑清练一直魂不守舍。
郑清练回神,半晌才开口道:“霍司决只用一剑就把我的剑砍断了。”
文青棠不可思议:“他只是一名铸剑师呀,就算他剑法再厉害,也不至于一剑砍断清练师姐亲手打造的剑啊。”
“至于……”郑清练说,“因为他在成为铸剑师之前,霍家将他作为一名剑器师培养。”
郑清练作为此次眉丰派出赛的铸剑师,长老告知她霍司决底细要比其他人多。
“我们这头尚且不顺,霍司决那边更没有胜算,”郑清练接着道,“今夜点亮天玑星还和昨夜单独对上平原门一样,我们必输无疑,为今之计只有……”她说到末了,抬头看向文司师。
文司师心如明镜,“你想与重峡峰寻求合作?”
郑清练道:“我们别无选择,平原门总体远胜我们,另有天权星的能量相助,点亮天玑星破解剑阵只是时间问题。”
“我不同意。”文青棠第一个否决,“重峡峰的手段,我和若寒历历在目,一个木头、一个狠女人、两个地痞流氓,跟他们合作,等同于自掘坟墓!”
“青棠……”文司师方要解释便被郑清练拦下。
郑清练目光扫向她,说道:“青棠师妹有怨,我可以理解,但你要记住眉丰派的胜利大于一切!今时不同往日,我们不是平原门的对手,昨夜元君霄和覃栩音并未全力以赴,你一人对付慕容星筠亦是吃力,衡量利弊,和重峡峰合作是最好的选择,除非师妹你有扭转乾坤之能,不然,还请你量才适性,顾全大局。”
“你……”文青棠的脸第一次涌上异样的血色,头一回被指明自己不堪大用却又不肯放下身段委曲求全,明明白白遭受侮辱和轻视。
她看向文司师,文司师一时无言,见她不帮自己说话,文青棠抹着泪眼跑了出去。
林若寒一时喊住她:“师妹——你要去哪儿?”
“随她去!”郑清练怒声道,不再容忍,“她这大小姐脾气是该改改了,遇不顺心意之事皆要遂愿,不遂愿便要人哄,这点委屈都受不住,趁早收拾铺盖走人。”
文司师叹道:“是我平时对她疏于管教使她养成无法无天的犟脾气,因小失大,才是一败涂地。”
林若寒问:“与我们合作,重峡峰他们肯吗?”
“犹未可知,我们且一试。”郑清练忧心。
昨夜天权星一战,重峡峰并未出现,今夜天玑星现身,他们无论成败,一定会现身。只要他们肯现身,就有机会说服,毕竟天玑星的诱惑力太大,二对一,先将平原门淘汰出局。
文司师点头:“是,白日若有机会碰到重峡峰的人,我们每个人务必事先说明。”
“眉丰派要与我们寻求合作?!”许陵躺在石头上悠哉,听得方应和余时序摘野果回来带回来的消息,险些没从上面栽下来。
“她们、她们转性了?”她坐了起来,再三确认:“果真要与我们合作?原话说来听听。”
“我们遇到的是郑清练和林若寒,”方应开始模仿郑清练说话的口吻,“眉丰派真心实意要与重峡峰合作,一同对抗平原门,事后天玑星公平竞争,希望贵派好好考虑,今晚天玑星巨剑之下见,眉丰派静候佳音。”
许陵与叶明纱互相看了一眼。
叶明纱先道:“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许陵却另辟蹊径:“——眉丰派这是打算事先投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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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内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