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剑 第35章 眉丰二绝

季春，眉丰山万物复苏，比起重峡崇山峻岭、巍峨峥嵘，它秀丽挺拔、钟灵毓秀，好似一个靓丽的窈窕女子静立一方，百年不倒。

崔嵬一接近眉丰山，便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天地灵气，这股灵气清新充沛，像股热泉灌溉心田，流转四肢百骸，脱胎换骨般洗去一身疲乏。

许陵恰恰相反，头一天在临近眉山的小镇客栈投宿，就开始脾胃不和。

因此特地看了郎中，郎中号脉，一番询问，才知是水土不服，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许陵抓了药吃才缓和。

连续三日，她的面色略显苍白，无精打采，连上马车都显得有气无力。

她掀开马车帷裳，方要进入，却突然定身，后头跟着的方应见她不动，催促着。

许陵默默回退，放下帷裳，目光幽怨，眼神示意。

方应一看便懂，与她不谋而合一块朝前面的马车而去，陆奉月已在马车内，见二人心安理得上车，泰然自若坐在对面，她便没多问。

马车缓缓行驶，出了睢连山脉，路途便没那么颠晃。

虽说剑器师御剑飞行用两天时间必能抵达眉丰山，但毕竟跨越普通人地界，总归要顺应他们的起居出行。

因此，从三月初一开始，五人、两辆马车一路向北前行，三日出睢连山脉，两日抵达眉丰山。

许陵和方应同叶明纱和余时序乘一辆马车，第一天安适如常，直到第二天许陵忘记从车上带下水囊，回去取时，居然撞见余时序双手端着一盒四方格的糕点递给叶明纱。

彼时叶明纱无动于衷，冷淡着面孔，见到被许陵撞破，忙不迭夺下那盒糕点，放回软座上，佯装无事发生。

许陵呆了一瞬，至于自己怎么拿走水囊，怎么下的车都浑然无觉，直到方应提醒水囊里的水被她装得溢出来，许陵才回神。

冷静下来，仍觉得不可思议。

回忆方才那盒四方格的糕点，许陵颇为眼熟，转念想想，若她记得不错，余凌凌也常光顾这家点心铺子，寝所桌子总叠着几盒栗子糕和桂花糕，恐怕余时序端着那几盒糕点就是余凌凌塞给他的。

这一番推理，结果一目了然。

她就奇怪余时序那个剑痴怎么懂得给明纱师姐送糕点，背后定然是余凌凌出主意，默默助攻。

方应比许陵知道得晚，得以发现还是余时序众目睽睽之下给叶明纱递水。

被许陵撞破，余时序也不避其他人，明目张胆在车上又是递水又是递桂花糕。起初叶明纱拒绝，后来次数多了，勉强接受了几次，见她接过，余时序脸上才露出淡淡的明快笑意。

方应悄声对许陵道：“余师兄是吃错药，还是哪根筋搭错了？”

“他哪里是吃错药，搭错哪根筋……”余时序不避讳，许陵也不怕尴尬，堂而皇之坐在二人面前，双手抱胸而视，咬牙切齿道：“分明是顽石开了窍。”

方应登时一惊，瞟向余时序。

叶明纱没接受，余时序扑空，后续自然不了了之，眼下情形，叶明纱接受的次数增多，看来真有可能让余凌凌争得真嫂子。

再后来，许陵干脆眼不见为净，和方应一同乘坐陆奉月的马车。

许陵摊在软座上，百般聊赖，随手翻开一本书。

陆奉月瞟了许陵一眼，见坐姿不端，踢了踢她伸得老长的脚：“来我这儿，坐就坐好些，方应，你平日太过纵容她，名剑大会上可不能如此为所欲为。”

方应淡淡道：“弟子明白。”

方应一路都与许陵同坐一处，软座被许陵占了大半，他仍没有怨言，这回许陵收了收脚，挪位坐好，给方应腾位置。

此刻许陵躲在纸后，回见方应投来的目光，笑不露齿。

抵达眉丰山，眉丰派已有弟子迎接，她们一身墨青镶边滚绣劲装，眉丰山的山水养人，将她们养得体态洒然而不失侠骨柔情。

其中几人带领重峡峰等人入住山脚下的客栈。

眉丰山山清水秀，客栈毗邻一片湖水。

方过严冬，小荷残叶经过一场淅沥春雨润泽，初荷显露一片蓬勃的烟青色，挨着个儿给料峭春风一吹，越发勃勃生机。

沿窗户往外看，烟雨蒙蒙，荷湖青青。

伏月一到，那便是“浮香绕曲岸，圆影覆华池”①。

眉丰派弟子离开前，知会有何需求找客栈小厮便可。

客栈入住的不只重峡峰，还有平原门和名剑阁等人，眉丰派自个派遣下山的弟子也随同入住，因此客栈虽大，但一时也容纳不下这么多人，于是改成长老各自一屋，弟子两人一屋。

陆奉月自己住在最东面，许陵和叶明纱住隔壁，而方应自然跟余时序住在西面。

许陵一路上睡够了硬板床，一进屋卸下崔嵬剑，便往榻上躺，嘴里念叨：“还是软床房舒坦！”

叶明纱则敞开一面回纹窗棂，见美景为之惊叹，失声笑道：“师妹你快来瞧，有人乘舟呢。”

许陵一骨碌爬凑上前，却见堤岸荷叶团团紧凑，湖中央漾着清波，漂泊一小舟，叶明纱伏在窗边道：“还以为这湖只给看，不给人撑船游玩呢。”

“这湖当然给游玩。”

身后传来陆奉月的声音，门没关，她走了进来：“眉丰山有两绝，一绝‘堤岸荷湖’，二绝‘秀丽山峦’，武岳城有园林荷池，重峡峰有峰峦峭壁，可二者却仍比不上眉丰山二绝。只因眉丰山人杰地灵，乃四大宗门灵气至盛之地，才致生长出的荷叶荷花和历经千年的眉丰山显现在我们眼中的万千风华。”

许陵心念：“难怪当年爷爷不吃我夸赞重峡峰风景绝佳那套，原来真有比重峡峰美景更甚的眉丰山打前阵。”

陆奉月又道：“名剑阁方才也到了，还差一个平原门，明日便会到，届时便要上眉丰山，舟车劳顿，今日先行休整吧。”

客栈备的饭食清淡，许陵脾胃虽在慢慢养好，但仍少不了跑茅房。隔天一早，许陵吃了一碗咸粥，不出意料又去了趟，客栈周围的茅房都离得不近，一来二回净折腾，最终忍不住，嘱咐同住的叶明纱她去去就回。

不是说眉丰山的山水养人吗？怎么她越靠近越水土不服。

许陵暗暗庆幸自己当初没报名眉丰山，不然少不了被长时间折磨。

她走在湖畔，突然传来一声忽喝：“这位姐姐留步！”

许陵骤然停步，瞧见不远处有两名眉丰派的弟子搬着两个箱子，像是下山送东西来，依她们年岁，不出十五，箱子里头不知装着何物，看她们搬动的样子就觉得极沉。

回看周遭无人，想来喊的是自己，许陵于是上前，捎了她们一把：“要搬去哪儿？”

被接过的眉丰派女弟子眉开眼笑：“就去客栈，谢谢姐姐。”

“刚好，我也回客栈，一起吧。”

她与同伴一起搬最后一个箱子，认出许陵的服饰，边走边问：“姐姐莫非是重峡峰弟子？”

许陵颔首，没有言语。

女弟子以为许陵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囊中羞涩，就不再说话。

同伴在旁道：“如今平原门也到了，不多时各派也要上眉丰山，届时还能见到紫缨大人呢。”

女弟子本无觉，听同伴提醒，忙道：“对了，方才下山师姐就说过各派马上要上山了，姐姐你怎么还在此处？”

许陵这一回去了挺久，不想平原门早不到晚不到，偏偏这个时候到，她加快脚步：“我正要赶回去客栈会合。”

三人急匆匆往客栈赶，就在交叉路口，碰上四个墨衣女子，年纪明显比这两名女弟子要大得多。

两名女弟子向她们道：“师姐。”

为首的墨衣女子道：“东西都是备齐的？”

“回文师姐，点过一遍，都齐了。”

为首的文师姐正是此次眉丰派领队者文司师，随行的还有其他参赛弟子，包括郑清练、林若寒、文青棠。

文司师颔首，却见一个箱子在许陵手中，身后的文青棠先出声，警觉道：“重峡峰弟子怎么会在此处？”

重峡峰弟子那身淡紫色衣袍走到哪儿，谁都认得出，文青棠清晰而秀气的双眉微抬，水灵的眼眸直对这位怀抱箱子，如若一株清秀剑兰的幽娴少女。

许陵浅笑应对，张嘴刚要回答，女弟子赶忙解释道：“是我们自己搬不动，路上碰到这位心善的姐姐也要回客栈，才让她帮忙搬，师姐要怪就怪我们吧……”说着，竟心虚地低下头。

文司师面上顿时一冷：“其他师姐让你们下山送东西，可没允你们自作主张找外人帮忙。”

那两名女弟子头压得更低。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许陵帮忙倒成了两名女弟子犯错，看来眉丰派不只是明面上管得严厉。

文司师松口道：“罢了，时间紧迫，下不为例。清练，你先带着她们去客栈，不要劳烦重峡峰弟子。”

郑清练身为一名铸剑师，力气自然不在话下，单手扛起许陵手中的箱子，带那两名女弟子先行去客栈。

人前脚刚走，文司师紧接对许陵道：“你不必再回客栈，平原门已抵达眉丰山，我适才路过见到名剑阁和重峡峰的人赶往山上，不介意的话你就同我们一起吧。”

许陵不知如何称呼她，于是和那两名女弟子一样：“那就谢过文师姐了。”

①出自卢照邻《曲池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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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眉丰二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