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诡异的沉默之后,钟吾安静如鸡的在床沿地上躺下。
见钟吾在司烟面前,就像是一只小鸡崽子似的,云梦感到很解气。
她嘟哝一声:“也只有司烟大人能够管得了他。”
司烟耳力敏锐:“我可不管不了。”
能够管得了男主的,唯有女主。
这段对话钟吾也听见了,他心里涌出复杂的情绪,但对这些上涌的情绪有些不解。
一直到困意忽然来袭,合上眼睛之前,脑海里浮现的是司烟的面容。
继温少衡昏睡之后,躺下去的羽霄和钟吾,亦在云梦施法中陷入沉睡。
淅淅沥沥的雨声唤醒羽霄和钟吾,他们看见天街小雨润如酥,然而感受不到雨水扑在身上。仿佛一个旁观者,旁观着一段故事徐徐展开。
这一场春雨来得太急,明明早上还是晴空万里,到日暮时分,却雨幕笼盖。
周清婉站在学堂的角落,沉默看着其他同窗被家中仆从接走,慢慢地,人越来越少。
她听见有人低声议论她。
“周清婉家里怎么没遣人过来接送呢?”
“你不知道吗?她一直都是自己上下学的……她能来这里读书,还是温家担心落个不义的名头,才这么做。但其实,心里恨不得她能赶紧离远一点,别被缠上才好。”
“她家里就剩她一个人,她不缠上还能怎么办?听说她和温少衡小时候还定过亲,温家现在肯定很后悔吧?”
“依我看,温家不会遵守诺言的,反正周家人都不在了,就凭一个周清婉,也不能强要温家守诺。温少衡不就在隔壁学堂吗?也从没见过他来找周清婉。”
……
这时,后面一转,只见学堂外的长廊上,站着两道身影。
少年一身儒雅气,正是温少衡,他身边还有跟随的一个书童。
但听着这段话,他只静静站着,并未有任何动作。
她们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以说毫不避讳周清婉,压根不怕她听到。
很快,家中仆从各自赶到,也离开了学堂。
转眼间,学堂里就只剩下周清婉。
而这时,温少衡便从门外走进来,神色惊讶。
“清婉妹妹,你怎么还在这里?家中仆从难道没有来接你吗?”
周清婉看到温少衡,感觉自己很狼狈,低着头勉强一笑:“最近温伯伯客人很多,只怕仆从都各自有事,没空过来接我。没关系的,我等雨停再回去就行。”
“接你而已,能花多少功夫呢?”温少衡不满地皱皱眉,又叹一口气,“他们估计也是担心事情没做好,会挨父亲的骂。”
温少衡说:“我的马车就在外面,但若是与你共乘一辆马车,只怕惹来非议……”
周清婉连忙道:“没关系的,少衡哥哥,你自己回去吧,不用管我。”
“怎么能不管你呢。”温少衡笑了笑,拿过书童手里的伞递过去,“你撑伞回去吧。”
周清婉一怔:“可是……那少衡哥哥你怎么办?”
“我没事啊,我马车不是就停在外面吗?”温少衡蛮不在乎说着,又催促她,“你快回去吧,趁现在雨势有些小了,注意安全。”
周清婉握着伞,眼里泛起水雾,微微动容。
她认真道:“多谢你,少衡哥哥。”
“快回去吧。”温少衡眼睛里盛满笑意,“我慢你一点,马车跟在后面,也能保护你。”
周清婉心中一暖,再三道谢后,撑开伞走进雨幕中。
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书童忍不住道:“少爷,你对清婉小姐可真好啊。”
温少衡扯了扯嘴角,淡淡一笑:“周家和温家世代交好,如今周家虽然没落成这般,温家却也不能做得太过冷漠。母亲不懂事,难道我还能跟着不懂事吗?”
书童道:“马车里还有一把伞,奴才这就去拿来给少爷撑伞……”
……
周清婉撑着伞脚步轻快走在雨幕里。
几滴雨水随着风洒在脸上,朦胧她的双眼。她压住心里又酸又涩的感觉,欣喜而默默说道。
“爹、娘,你们放心,我现在有开始在慢慢变好。人心也不全是冷漠,也有如少衡哥哥一般温暖的人,至少为这样的人,我也要好好活在世上。”
她不曾看到,在街角的一边,有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看到撑伞微笑的她,慢慢停住脚步,收回即将递出手中伞的动作。
他松一口气,随之微笑,不紧不慢跟在身后不远处。
一直到临近温府,他脚步一台,变化回原身——一条周身墨色的黑犬。
看到他,周清婉惊喜笑着,弯下腰揉了揉他的脑袋。
“羽霄,下这么大的雨,怎么还要出来接我啊!走吧,我们回去……唔,你靠近一点,不要被雨淋到啦。”
……
盛夏,蝉鸣声声中,周清婉在亭子里抄写佛经,不过一会时间,汗水便细细密密冒出来。
她小心擦擦汗,生怕汗水滴落在宣纸上,一切都得重来。
羽霄在她身边,不高兴地叫了几声。
周清婉一边手中动作不停的抄写,一边轻声安抚:“羽霄,今天我要把这些佛经抄完。这是温伯母交代给我的事情,特别叮嘱过急着要,我不能辜负。不能陪你玩,你先自己待一会好不好?”
尽管温夫人的这个行为,会让人往不好的方面联想。比如故意刁难周清婉。
但周清婉性子软,更不愿将温夫人往这方面去想,况且,她寄居篱下,也希望自己能够帮得上温家的忙。
正在这时,一个丫鬟端着一碗酸梅汤走过来。
“清婉小姐,少爷知道你在为温夫人抄写佛经,天气炎热,特命奴婢端来酸梅汤给你。”
周清婉连忙接过:“麻烦你了。也帮我给少衡哥哥带句话,谢谢他的挂怀。”
丫鬟转身离开。
周清婉捧着酸梅汤,小口小口喝着。
与此同时,羽霄在亭子外隐蔽的角落。
他幻化成人形,轻轻吹一口气,一阵凉爽的风吹过,吹动周清婉的发丝。
周清婉将酸梅汤的空碗搁在一边,只觉得闷热一扫而空,心情逐渐变好。
“酸梅汤好清爽,这时候好像也有风了,真是幸运。嗯……那就一鼓作气快些抄写完吧!”
……
过年时,温府门庭若市,宴请的客人一波接着一波。
周清婉身份特殊,但诚如别人所猜测的那般,为表示温家并非不义之人,大多数的宴会,周清婉都会被安排参加。
周清婉性子内敛,又因为身世的缘故,同龄女眷都很难和她聊到一起。
但她努力想要融入进去,费尽心思找话题。
她好奇地问:“我好像不曾在流古府看到梅花。”
听言,大家都笑起来。
“又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有梅花,流古府这地儿不适合梅花生长。”
“妹妹,你这个问题有些无知啊。”
周清婉闹了个大红脸,不好意思道:“抱歉,我不知道这件事。”
有一道随意的声音响起:“算了吧,估计她爹娘没教过她。”
周清婉一僵,笑容变得勉强。
“汪!”
身边的羽霄愤怒叫了一声,将众人吓一跳。
周清婉连忙站起来:“抱歉,他没有恶意的,你们不要害怕,他不会咬人,我也会看好他。”
温少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无奈道:“清婉妹妹,我知道这条狗一直陪着你,但你也不能总形影不离带着他……”
周清婉慌乱点头:“好,我这就带羽霄离开。”
走在返回的路上,周清婉垂头丧气,她看着灰蒙蒙的天,仿佛心情也变得阴霾重重。
她小声道:“羽霄,我好想家啊,那里有父亲带我亲手种下的梅花树……你也想家了,是吧?”
第二天早晨,温少衡出现在周清婉的房外,从身后拿出一束梅花。
周清婉惊喜睁大眼睛,声音微微发颤:“少衡哥哥,这是从哪里来的?”
温少衡摇头,笑:“不告诉你,这是秘密,你喜欢吗?”
“我好喜欢!”她激动得无以复加,只能不断重复着一句话,“我好喜欢,我真的好喜欢啊。”
实际上,温少衡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家里的杏花树会突然开出梅花。
但重要吗?不重要。
他命人将一整株树移走,准备赠与当地某个大官。
不过临时,他想起昨日周清婉提起梅花,于是摘下一束,过来了。
但钟吾看得清清楚楚,是羽霄,在夜里偷偷钻出房间,几乎耗尽所有法力,终于让一棵杏花树开出梅花。而这只为换得周清婉一张笑颜。
……
“你!你真的要少衡娶周清婉吗?”
温夫人的厉声质问中,温老爷面无表情靠在椅子上。
温少衡则淡定许多,他问:“爹,发生什么事了吗?”
温老爷沉默半晌,开口说:“朝中有人给为父使绊子,还拿周家的事情做文章!现在连皇上都知道这事了,为父也没有别的办法,如果不这么做,只怕会引起朝中非议,调职到京城的事情也别想了。”
温夫人怒极将茶盏摔在地上,气道:“我当初就说不能和周家联姻!那周家有什么好啊,小门小户,还发生那么倒霉的事情……”
“娘,别说了。”温少衡淡然打断,坚定地开口,“既是如此,那我便娶周清婉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