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山拉着刘筝的手,带她坐下。
刘筝,一直以来,你都没有问过我的家事,你是不感兴趣吗?
刘筝摇摇头。
我不是不感兴趣,她老老实实地说:我是怕我贸贸然地问了你,万一搞得你不开心怎么办?
你知道我会不开心?
刘筝不说话。
现山把她抱到了腿上,然后轻轻地吻了她一下。
你真的很懂事,也很会照顾别人的心情,他握住刘筝柔软的手指:但我不会夸这是你的业务水平高,而是我相信,这一定都是因为你的家人把你教育得很好。
刘筝没想到他会这样夸她。
她的心,开始扑通扑通地跳。
她有点猜到现山今天准备来跟她爸爸说什么了,但她不开口。
她愿意听现山自己讲。
其实我很少主动跟别人讲我的家事,现山再次开口时、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了,仿佛过去的记忆是一个深深的泥潭:那全是因为,我的家,并没有任何值得我提起或是向人炫耀的东西,这并非穷的缘故,而是,那是一个除了有个家的名义以外,根本就算不上是家的家……
窗外的夕阳西沉了。
整个下午,陈现山都在讲他的过去,关于他的童年,他有记忆以来的各种悲惨遭遇。原来,他的父亲,是个酒鬼加暴力狂,只要在外面遇到一点不如意的事,回家后就会找妻子和孩子出气,陈现山的妈妈因为受不住被打跑了,而剩下的现山则继续当他父亲的出气筒。在那些饱受身体虐待和精神摧残的日子里,现山幼小的心灵得不到一点温暖、也看不到一点对未来的希望。每天,他都在食不果腹、又经常带着挨打后流血的伤痛睡去,时至今日,他的身上仍留有许多形状丑陋的伤疤。
听他说着这些,刘筝仿佛能感同身受他当时的痛楚似的,中间有几段,她甚至都不忍心再听下去了,可是,她却在陈现山的面容上,看不到一丝痛苦的表情,仿佛他讲的都是别人的故事似的。
疼痛如果持续得太久,人的身体就会出现自我保护式的麻木……
恍惚中。
刘筝看到自己来到了海边。
她光着脚、走在那柔软干净的沙滩上。
一只小小的寄居蟹爬到了她的面前,一下、一下地挣脱掉身上的旧壳。
明明很痛苦。
明明很脆弱。
但现山依旧坚持的、努力地把他身上所有的不幸、悲惨、难堪、像剥洋葱似的一层层地剥下来展现给她看。
这是已对她卸下一切伪装的陈现山。
**裸的。
鲜血淋漓的。
柔软易伤的。
这究竟是对她怀抱了多大的信任与爱,才能做到如此的地步。
他小心翼翼的、心怀恐惧地等待与期望着她的接纳。
刘筝紧紧地抱住了他。
刘筝深深地吻住了他。
刘筝把他的手拖住,带他走到爸爸的床前。
爸,我来给你介绍一个人!他的名字叫陈现山!现眼的现!山旮旯的山!他、是我的男朋友!!
现山一脸震惊地望住刘筝,眼里开始滚动泪水。
刘筝又扯了他一下胳膊道:
快叫人啊!怎么这么没礼貌呢!
陈现山马上转身喊道:伯父你好!
床上的老人微微动了下嘴角,只可惜,床边的两人忙着拥抱、谁也没看到。
回家的路上,陈现山一直在呼呼大睡。
他一定是因为把内心积压已久的东西全部释放出来了、才会变得如此轻松、自在吧。
看着车内镜中、他睡得东倒西歪的模样——
刘筝忍不住想笑。
明明是个比自己大了好多岁的男人,可刘筝却发自心底地觉得他好可爱、她好想好好去保护他、宠爱他的感觉。
一种天生的母性、被催发了。
会不会当年的秀秀、也曾抱有同样的想法呢?
秀秀。
那一定是个非常美丽的女孩子。
陈现山爱过她吗?
到现在还在爱吗?
哦,不,刘筝,你不该这样想的,陈现山爱你,他对你很好,他绝不会欺负你、不会背叛你,他是个值得信赖的男人,即便他爱着秀秀,他对你的爱也是无需质疑的。
而且,你怎么能去吃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的醋呢?
你是个心胸宽广的女人,你应目视前方,坚决只看你能够看到的东西。
做人的幸福之道:就是掌握手中可掌握之物。
车到家了,陈现山还没醒,见他睡得那么香,刘筝也不忍心叫醒他,她从后座取来毛毯,轻轻盖在陈现山身上。
而后刘筝也斜靠在座椅上,津津有味地看着陈现山的睡颜。
不得不说,陈现山长得真挺帅的,尤其是高高的鼻梁,为他俊俏的容貌更增添了一份英挺。
刘筝开始展望一切美好的未来,那就是从此以后她都与陈现山平安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彼此永不背叛。
从此永不分离。
时间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陈现山终于睡醒了。
当他一睁开眼,便看到了刘筝正静静望住他的一双笑眼。
他笑道:
咦?到家了么?你怎么不叫醒我?
刘筝只笑不答。
于是现山又道:
你笑成这样,别是趁我睡着的时候偷偷拍了我流口水的照片吧!
刘筝乐不可支:
你怎么这么聪明?这都能猜到?
我就知道!你是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取笑我的机会的!
刘筝哈哈大笑。
现山伸出手来:
拿来吧。
拿什么?
手机啊!我要删掉照片——
刘筝哼一声:
你当我傻么?那种东西我当然要留着以后拿来敲诈你 咯!刘筝拔下车钥匙、跳下车去——
刘筝!
两人一路追赶——一进家门,刘筝就直奔自己的卧室——
她倚着门挑衅:
你追啊!有本事你再追进来啊!
陈现山跑得气喘吁吁:
刘筝,你不可以这样欺负一个老头子——
刘筝笑喷:
咦?是谁说自己全身都是肌肉、是运动猛男来的?怎么才跑了这么两步,就喘得像头老牛似的?
现山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
虽说近来他总是觉得容易累、时常犯困,但也不至于虚到才跑了两三百米、就喘得胸口都感觉有些痛起来。
难道……
哼!我当然是演的啊,就看你会不会心痛嘛……
刘筝道:
你也不想想我是干什么的!我能上你的当?
那我真闯进去咯!你不怕吗?
你先有胆闯进来再说吧!
话音刚落,陈现山向前一扑、整个人倒在了刘筝的身上——
刘筝大叫:
喂!你耍流氓啊,敢私闯闺房?
现山吃吃笑了两声道:
是你先勾引我的,现在,你就算喊破天也没用了……
喂!你不可以耍赖的!
不,不是现山有心想耍赖,而是他的身体已经越来越无力、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控制……
刘筝……他发出虚弱的声音,一只手试图去抓住刘筝的胳膊,但是他失败了:对不起,刘筝,我……
咚的一声,他摔倒在地,人也晕过去了。
深夜了,刘筝静静坐在床边,认真地照顾着发烧的陈现山。
终于,他醒了。
他望住刘筝,扯开干裂的嘴唇,唤了声她的名字:
刘筝……
一听到他那沙哑的嗓音,刘筝就好想哭,但她拼命忍住了——
这次你耍赖,下次我要补回来!
现山笑,但才笑一声,他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刘筝忙帮他拍背,又叫他不要说话、好好休息。
见刘筝双眼通红,现山知她为他担心。
他忙说自己没事。
估计是前晚睡觉踢了被子,他装出一副淘气的样子:早知再耍赖一点,找你一起睡!这样半夜我就可以卷走你的被子、不会着凉了。
刘筝叹气:
你不舒服、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讲?
小感冒而已,我以为很快就会好的……
他起身抱住刘筝、坏笑道:
你这么担心我,是不是怕我会早死、以后不能保护你?
刘筝气得大叫:你不可以说这种傻话!
现山忽然一脸哀愁:
这不是傻话,刘筝,其实你应该选择一个更好的男人,健康的、强壮的、或是像诗伟那样有钱的,也许,我不该耽误你。
刘筝被气笑了:
你是不是烧糊涂了?不是你说的、小感冒而已吗?干嘛讲得像自己得了绝症一样?
现山认真道:
要是我真的得了绝症呢?刘筝,你会不会抛弃我?
刘筝白了他一眼:
又演上了是吧!怎么好莱坞没请你去当男主角呢!这么好的演技,奥斯卡影帝非你莫属啊!
现山还想开口,刘筝把他的嘴捂住了——
够了够了!她柔声劝道:赶紧睡吧,明天一早,我就带你去医院做检查,咱们该打针就打针、该吃药就吃药!等你病好了,你爱怎么演我都陪你演、好不好?
翌日一早,刘筝动手收拾要去看病的东西。
叮咚一声,门铃响了。
刘筝跑到可视电话前。
屏幕里出现的站在门口处的来人的脸,令她愣住了。
刘筝,是谁来了?
带着浓浓鼻音的陈现山走过来问。
当他看到屏幕中来人的脸时,他也愣住了。
他很快按下了开门键。
刘筝好奇地问:
这位太太是谁?你认识的?
现山笑道:
嗯!她就是翁夫人,诗伟的妈妈。
刘筝大叫:什么?诗伟妈妈?她来这里做什么?
现山揉了下刘筝的小脑瓜:
放心吧!翁太太人很好的,我想,她八成是为了诗伟的什么事来找我的吧?也许……
也许什么?
现山摇了摇头:
一会儿人家进来了不就知道了!
现山带着满脸笑意、奔去门口迎接了。
刘筝咬住唇、心里不知怎的、突然七上八下了起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