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用一种不可言喻的神情看向朝延。朝延依旧不动声色,似乎方才出现在镜中的不是他一般。
既然弄清楚了伤害宓语的人是谁,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我当即便对朝延说:“我这就去找李婶儿,让她解开宓语身上的妖术!”
在我转身之际,朝延却握住了我的一只小臂:“稍安勿躁,此事与本尊颇有关联,自当是由本尊亲自解决。”
我转过头来应道:“可以,但是我要跟着去!”
朝延点点头,一旁的清沐长老闻言道:“尊上,这妖人术法如此歹毒恐怕狡猾之至,非晚只是门徒,与您一同前去怕是有些不妥,不如属下陪您前去吧!”
香香姐也附和道:“虽然属下不苟同清沐长老的说辞,但是清沐长老所言有几分道理,非晚修行尚浅,一同前去委实不妥。”
朝延却一反常态,皱着眉头有几分不悦:“二位长老多虑了,以本尊的修为对付一个妖人尚可绰绰有余,且有本尊在,无人能动她一根汗毛。”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朝延的嗓子压得格外的深,有一种让人不容置疑的气势。
二位长老也听到了其中的意味,也不敢再多言。
朝延拉起我的手,只一个瞬间便来到了李婶儿的房间。
满屋子都是盛开的梅花,衬得整个房间充斥着旖旎之色,在巨大的化妆镜前坐着背对我们的红衣少女,她正对镜子贴着花黄。
见到我们突然出现也不慌张,动作不疾不徐地继续梳妆打扮,她拿起一张红色唇纸放在唇间抿了抿,一妆完成,她转过身来巧笑嫣倩:“朝延,你终于来了。”
朝延面色清冷,语气缺有几分凝重,“本尊以为,你早已入轮回。”
听此,少女的笑容有一丝地僵硬,但她很快就掩去了那丝不快,她起身转过身来,朱唇轻启却念起诗词:“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她神情凄婉,似有陶醉,隐隐有泪花扑朔。
忽而少女声色俱厉,她感慨道:“朝延,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就不老呢……”少女饱含愤懑之情,却又似感慨万千,一时之间竟不知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些。
“天道轮回,人神有别,没有人可以跳脱生死轮回。”朝延一如既往的冷漠,可这时的他语气架势凛冽,高高在上如神降临,似有一道无形的墙将他与世人相隔。
“你还是如此这般。”少女嘴角啐着苦笑:“你不懂世人,也不懂我。”
“千千,把妖术解开,人修妖术本就百害无一利,以妖术害人更是有悖于天道。”朝延说这句话的时候铿锵有力,不知是因为替少女着想还是为了匡扶正道。
少女听到朝延说出的名字眼睛有一瞬的精亮,但她表现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我自然知道修习妖术百害而无一利,可妖术大成,我便可脱离人道!况且我只差一点点,我决不可能前功尽弃!”
“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休怪本尊手下无情!”朝延冷冷说道,手中已现宝剑。
“朝延,既然你不能帮助我,为何还要阻止我?”少女一副悲痛的模样,下一瞬却眼中充满狠绝:“你们阻止不了我的!”
只见少女双手一翻,数千的银针在房间穿行,朝延以剑抵之,挡在我前面,我也忙唤出万骨枯抵御。
少女见此,眼中的恨意更浓,红血丝爬上眼白,一时只觉她快要泣出血泪。
“朝延你是不是喜欢她?为什么?她也是人类,为何你会喜欢她?明明我陪在你的身边最久啊!”少女声嘶力竭地呐喊着,手上的招数也更加肃杀,银针带着红线穿梭,我只觉红线还未触碰我的脸颊,其上附着的戾气却如刀般划破我的皮肤,鲜血顺着脸庞滴落。
而银针所嵌入之地,根根红线紧绷交错,竟然生生把房间切割成无数个狭窄的空间。
我挥舞万骨枯试图劈开这些红线。但谁知这线竟然砍不开,削不断!
我和朝延分别被圈在不同寸地之中,一时竟动弹不得。
我皱眉,扭动着身躯,这线却越缠越紧。
“非晚,莫要再动,否则会加快红线收紧。”朝延开口道。
我点点头,尽量让自己放松,释放出灵气护身。
少女看到眼前这一幕,嗤笑:“朝延,人神有别,你不会不知,既然如此,你却为了她做了有违天道之事?你有何资格自诩为神?”
“妖孽,休得胡说!”朝延有些生气,比他上次对我生气还要生气。
“怎么?恼羞成怒?”少女冷笑,“你如此护她,我偏偏要杀她。”
少女眼神一凌,手指转了转,几根针线随着她的动作如蛇吐的信子一般摇摆。
少女嘴角一挑,含着恶意,手一指,如同受到指使一般它们如同游动的蛇一样飞向我。
我觉不妙,又妄图挣脱红线。
眼见着红线直逼我的额头,喉咙,心脏。
“落九天!”一声喝下,只见朝延手里的剑脱离朝延,悬在空中从一旁飞向我的面前,为我挡下了针线的次次攻击,针与剑碰撞发出“锵锵”的声音,而红线又左右开弓,终是把剑缠得死死的。
见此,少女更是化作一团红光顺着交错的红线游走来到缠着我的红线上。
她又现出人形,一手掐住我的脖子,我恶狠狠地瞪着她,她却娇笑:“是有几分姿色,他是喜欢你的脸吗?”
“妖孽,莫要胡为!”朝延怒斥。少女却充耳不闻,“他若喜欢,我定毁之!”说着她又加大了手里的气力,我甚至能感觉到她的指甲嵌入到我的皮肉。
很难受,我感觉气血都涌上头。
“住手!”朝延怒喝,他的周身散发金色之气,周身的红线,应声蹦断,一波气息从他周身扩散,所及之处,红线寸寸断裂,散落了一地。
少女也被这波气息所震得很远,少女松开了手,我也得以喘息,朝延瞬移接住了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非晚。”他念道。我点点头,表示自己尚可,借了他的力道站直了身体。
反观少女,被震出房门之外她趴在地上,支撑着上身,擦了擦嘴角的血,化作一团红光消失在天际。
我忙向前跑去几步,朝延却拉住了我,摇摇头。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去追她。
这声音闹得很大,之前被设下的结界都破碎了。
“尊上!”闻声赶来的是惊泓长老,他依旧书生打扮,只不过今日帽子领子皆是黑色,外罩一袭灰黑色纱衣。
“属下来迟,还望尊上莫要怪罪!”惊泓长老执扇作揖。
朝延却没有回答,而是问道:“这五百年来本尊将天一派交给你打理,千千有异常你为何不知?”
“千千?千千是何人?”惊泓长老抬起头,一副疑惑不解。
“是李婶儿。”我出声为他解答道。“李婶儿?李婶儿不是尊上指派的人吗?她还带着尊上的信物……属下以为她是受尊上指点,也是修行之人……”
朝延垂了眼眸,清冷地说道:“好,本尊明白了。”
“朝延,为何不让我追上去?你可知,宓语至今昏迷不醒危在旦夕?”我怒视朝延,朝延却分外沉静,他开口道:“安心,我是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朝延放下这句话后就没有再出现。
他再出现的时候,手上有个透明的瓶子,里面有一团红色的光球。朝延打开塞子抽取红光附于掌心,他掌心悬在宓语上空从脚到头,所经之处从宓语身体里抽离出一条条红线如同一只只虫子齐齐钻入红光球中。
自此,宓语和师姐的病都慢慢好了起来。
据朝延说他找到李婶儿的时候,李婶儿正在吞噬梅花妖,顷刻妖力大增。
然而挨不过他的一招半式李婶儿就被自身所反噬炸裂开来,幸存一魂一魄被他禁锢在滋灵瓶里。
残存的意识易被掌控,故得以解开宓语和师姐们身上的妖术。
我听此后,唏嘘不已,想不通为何李婶儿要做出这样的选择,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害人害已也终不偿所愿。
“李婶儿的魂魄你打算怎么处置?”我看向朝延。李婶儿为了一己私欲伤害了宓语,这是我所不能忍的。
“千千本性纯朴,只是误入歧途,她变成这般模样,我也有责任。众生皆苦,我不忍她就此魂飞魄散,我想滋养她的魂魄再送她入轮回,少了两魂六魄,她只会是个痴儿。”朝延看着手中的瓶子,思绪幽深。
他侧过脸看着我:“非晚,我知道你嫉恶如仇有仇必报,只是千千她受到了她应得的报应,得饶人处且饶人。”
看着这样悲天悯人的朝延,我一时竟语塞,但是我心中还是不甘的,毕竟李婶儿害的宓语危在旦夕,也对我痛下杀手,虽然都没有成功,可是她毕竟是怀着深深的恶意。
万一宓语真的虚弱致死呢?万一朝延没有恰好救下我呢?
死的就是我和宓语。那朝延还会说出这样的话吗?
我不敢问,也不敢想。
“尊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非晚不敢过问。”我淡淡地笑着,与朝延拉开了一些距离。
“非晚……”朝延皱着眉,也感觉到了我的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