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龙 第3章 03

你睁开眼，已经不知过了多久，天完全黑了，没看到白蛇。胸口到下肋之间已经痛到麻木，四肢还好恢复了力气，你拄着剑站起身，树林间窸窣声动，你缓缓转过头，对上了硕大如灯笼的两只蛇眼。

乌云移开遮蔽，月光照亮这一方树林，一条白蛇静静卧伏在林间，一眨不眨盯着你，眼神中没什么善意。

除了胸口麻，你人也麻了。

白蛇朝你游走过来，月光下它看得清你，你自然也看得清它。它通体银白，只在七寸有三圈黑环，鳞片泛着森然。

你拄着剑，胸口越来越痛，发丝垂落散乱，一派狼狈。

白蛇紧盯着你，游过来，又忽然停住了。

隔了三尺，那条白蛇变成了一个人，当然不是你以为的白素贞。

是个男人。

他发睫皆白，一身白衣，脖项上三圈黑痕极其醒目。

最重要的是，他长了一张和余殊一模一样的脸，只是身量更高，脸上骨骼感更分明。

你开始思考眼前这条蛇是不是幻心魔，可以变成你上一刻想见到的人。

他一步步朝你走近，俯身点了点你的心口，亲昵地问你：“痛吗？”

你做不出任何反应，但你的全部肌肉都在因剧痛收缩，他显然看得出来，恶意地笑了。

极近的距离，你捕捉到了他眼中的情绪。

是恨。

你并非不能接受他人的恶意，但眼前这人长了一张和余殊一样的脸。

你说：“你变成吴彦祖好了。”

白蛇：“？？？”

你：“有难度的话赵雅芝也行。”

反正别是余殊。你剧痛之下临危不惧，想说什么都直说，彻底摆了。都要死了，管那么多干什么。

白蛇僵住，一张帅脸只剩无语：“你在说什么屁话？”

你：“也别用他的语气谢谢。”

白蛇：“你在搞什么？玩我有意思？”他眼中恨意更深，“你以为我是谁？”

你刚想说话，忽然发觉没四肢那么痛了，总感觉这具身体的主人还有身上的异状都和这条蛇少不了关系，但还不知道触发条件是什么，他的杀意？或者你催动这具身体的灵力？

趁他情绪激动，你想套点话，“没有别的谁。你呢？你是想杀我吗？”

白蛇俯身看你，脸色冷了下来：“我杀不了你，让你痛一痛也好。”

大家都来听听，这是什么扭曲心理啊？变态就去报复社会，别来害你啊！

尽管是余殊的脸，也还是面目可憎了起来。你恨不得狂扇白蛇，平心静气问他：“那是你给我下了毒？什么毒这么痛？”

白蛇来了兴致，问你：“有多痛？”

你诚实回答：“你告诉我什么毒，我让你也试试就知道了。”

他点了点你的心口，你痛得痉挛，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他倒是很高兴，从眼角笑意一点点漫到嘴角，“不告诉你。”

妈妈，你遇上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变态了。

变态在你身边坐了下来，还有闲心给你整了整凌乱的衣襟和鬓发，你不管他，趁痛意稍减，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见微剑就在你手边，你余光扫了它一眼，它仿佛心有灵犀，在月光下亮了一瞬。好搭档！这剑打小就靠谱。远离树林方向的山谷似乎没有危险，你没有闻到大型动物粪便的气味，这里好像真的没有其他生灵了。

月色半明，林中出现点点萤光，像大地上的星星，一闪一烁。夜色静谧，朦胧的光照在变态脸上，也难得显出几分温情。

也不知道这山谷到底是什么季节，既有四季花卉，常青树木，又有夏天的萤火，没有其他大型生灵，只有这条白蛇，倒像是人为打造出来的景观。

你东一出西一出想着，变态忽然说话了，“我想过很多次，没有其他人，没有你那些道童，没有江山鉴，只有我们在一起的场景，没想过会是今天。”

有病，他还是别说话了。

变态又说：“你精心造的景，确实很美，但我只觉得恶心，你难道认为，囚犯会觉得金雕笼子美吗？”

你：？？？

他这话里信息量实在太大，你宕机了。

是你把他关起来了？

变态竟是你自己？

不对，变态是你这具身体的主人？

没等你震惊完，你被按着脖子压在了地上。

那张和余殊一模一样的脸离你很近，他本来就情绪很不稳定的样子，好像又发病了，眼神不善，又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欲念。这次不是来假的，你很明确地知道，他想让你痛。下一秒，他亲过你的额头，鼻梁，眼睛，脸颊，啃咬你的下巴。

他想亲吻你的嘴唇、喉咙，甚至全身。只是没有想之后的动作，见微剑起，你心生大怒，将他钉穿在地面。

你没有避开要害，见微穿过他的心口，牢牢锁住他的心脉，他死不了，也绝对动不了。

他好像早有预料，毫不惊讶，露出一个恶意又讽刺的微笑，偏了偏头，将脖间三道黑痕藏在阴影下，“我就知道，江山意，你就是这样的人，你才是真想杀我。”

你不以为然，“让你尝尝我的痛而已。”

他扯了扯嘴角，“是吗？原来是很痛的。”

你用了几分力，他一哆嗦，你继续说：“解药给我，我不杀你。”

他笑得开心，“没有解药啊。”

你不想废话，“把毒给我，我有办法。”

他仰躺在地上，银发散了一地，被心脉淌下的血洇红，月光下莹润的眼睛直直看着你，嘴角笑意淡了。他掬起一湾心头血送到你眼前，你鼻尖嗅到熟悉的血腥味，好像他的血你闻到过无数次。“不记得了？龙族心头血，活命疗伤的灵药。你几次重伤，我都是用它救的你。”

他用沾了血的手指点上你的嘴唇，“毒给你了。”

你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伸手拔出见微扔到一边，你没阻止。“江山意，你如果问心无愧，你如果对我无意，我的心头血就不是毒。”他单手扣住你侧脸，翻身压下，你尝到他血的腥甜，混着他眼角淌下水迹的咸苦，你感觉他的舌尖好像还在发抖，他在亲近你时永远在发抖。

你听见他含混地问：“江山意，你为什么不能承认，你也爱我。”

你在他露出杀意那一瞬间想起自己是谁，眼前的人又是谁。

你在天地初开时生出神识，和你弟弟江山鉴成为创世最初的神灵。你受世人供奉，众神敬仰，奉行天道无常无为，你看无数族群从生到灭，从没对其中一脉加以干预，直到你云游时救下一条被龙族逐之门外的孕蛇。

那是与殊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