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一月已过,收到玉牌提示的三人来到凤霞岛的演练场。
巫灵娟见到慈月,心下微惊,上次见她时还是刚刚筑基的模样,不过一月她就升到了筑基二层,速度未免太快了些。面上却不显,依旧笑盈盈地拿出葫芦与玉簪,说道:“我与兄长闭关疗伤,这个月没去探望你,多亏了你送的寒潭水,如今身上已大好了。”
慈月收回葫芦和玉簪,客气道:“帮得上忙就好。你送的那株嗜灵草我也十分受用,多谢你了。”
“道友看着年纪不大,倒挺有见识哈。那是纯种的嗜灵草,就是在家母的百草园里也不多……呃”巫阳彬突然被踩了一脚,不悦地看着妹妹。
巫灵娟神色如常:“能帮上你就是它的造化了。张掌事召我们过来,不知是什么事?”
说话间,老张头已经来了。
“呦,人齐啦。”今日天光还早,老张头看着倒是没有醉醺醺了,只是眉眼稀松,总感觉也不是那么清醒。
“掌事,我们接下来要学什么?”慈月问道。想到终于能正经修炼了,心里还是很激动的。
“学……”老张头思索着:“先学保命吧。”
三人以为要学些比试中的防身术,虽然进攻的术法更有吸引力,不过保命也是必要的。
“上个月刚死了个教习,虽然是拿药堆出来的金丹,那也是个金丹期修为,碰上发狂的白烈鱼群,也丢了命。你们三个——”老张头扫了三人一眼:“一个筑基二层,两个筑基四层,要想修行,得先活命。”
三人心下一窒,不想这个保命,竟然是字面意思的保命。
“那……那我们怎么个保命法呀?这里这么凶险,想来蓬莱一定有对应的法宝给我们吧?最不济,也得有个护身符吧?” 巫阳彬结巴地问道。
“护身符?”老张头面带不屑,“第一关的试炼留影都看了吗?内岛弟子中唯一一个淘汰的,是人皇的亲叔叔赵笺,他的法宝不多吗?还是护身符不够?还不是在掌事和教习的眼皮子底下丧命了?都到了保命的时候了还只能倚仗外力,你不死谁死?”
“是。”三人低下头,老老实实听训。
“我问你们,修行是为了什么?”
“为登大道。”巫灵娟率先回答。
老张头似是嗤笑了一声:“说人话。”
“为飞升成神。”巫阳彬说道。
老张头挑了挑眉毛。
慈月回道:“为了保护自己和家人。”
老张头朝慈月看了一眼,生而为龙,修为又低下,确实遭人惦记。又看了看另外两个,也差不离。
见三人没有补充了,老张头说道:“修行之人,没有不想登得大道,飞升成神的。若足够强,自然也不怕遭人惦记,能够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了。你们可知,飞升前有什么征兆?”
这回的问题是真的超出三人的认知了。最近的一次飞升,沧真派的紫藤真君,距今也有三千年了。
老张头也不等他们回答,继续说道:“真神将出,必有异象。以往来蓬莱的弟子,并不以登岛作为第一项试炼。不过近年来,灵气减少,煞气增多,罡风也愈加猛烈,前几届来的弟子中,就有休沐日落水丧命的。
开始只是炼气期的弟子,御兽园的低阶灵兽,直到上一届,竟然有筑基后期的弟子也死在风浪中。因此到了你们这一届,四位长老才决定以登岛作为第一项试炼,如果连登岛也做不到,还是早些回去至少能保住性命。”
“掌事,那灵气减少,煞气增多就是真神出世的征兆吗?”巫灵娟奇道。
“不错。升阶需要大量的灵气,每升一个大等级,耗费的灵气都是之前的数十倍。真神飞升,整个修真界的灵气都会稀薄一些,但飞升后,天道会降下灵雨,使此界的灵煞之气重新归于平衡。距离上一次真神飞升已经过去三千年了,而当今各大门派又人才辈出,是时候了。”
飞升对于筑基期的慈月三人来说还很遥远,但听到这个消息也还是十分振奋。修行之路本就是走在万中求一的道路上,万一自己就是那个一呢?
看着三个少男少女兴奋的目光,老张头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以后修士对于灵气的抢夺会越来越激烈,煞气增多也会使修行环境更恶劣。
原本黄海里的白烈鱼并没有这么狂躁,大多在深海活动,鲜少来到近岸。可是这十年来,不仅白烈鱼的体型暴涨,数量也变多了,去年我抓住一只飞上岸的白烈鱼,不过尺余,剖开之后竟发现了内丹。”
慈月暗自心惊。身为龙族,她太清楚水族修行的深浅了。万千水族中,能生出内丹的万中无一。除了龙族这样有血脉优势的生来就有内丹,其他兽类修行至少要经过数百年的岁月和可遇不可求的机缘,才能慢慢积聚灵气,炼气化形,最终生出内丹。
植修则更加漫长。与内丹相伴而生的,还有灵智。生内丹,启灵智,才算是脱离了普通的兽类,走上修行之路,修行者一遇便知。张掌事对白烈鱼生了内丹如此惊讶,说明它并未生出灵智。没有灵智,不辨善恶,又有了修士的能力,实在是不祥之兆。
慈月的表情严肃起来,巫灵娟与巫阳彬也没了刚才的兴奋。老张头看在眼里,倒有几分欣慰。
凤霞岛的弟子向来不多,演练场十分空旷。老张头领着三人来到一处空地,一抬脚迈了进去,人不见了。
三人吃了一惊,纷纷上前,却被一处无形的幕布吸了进去。再睁开眼时,慈月发现只有自己一人了。此处是汪浅水,刚过脚踝。慈月站在中央,四周空无一人,极目望去,也只能看到远处水天交接,别的什么都没有。
莫非是阵法?“张掌事?灵娟?巫兄?”慈月呼喊着,无人应答。倒是水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鱼头冒了出来。
“我草!这也太丑了吧!”巫阳彬在另一个空间里脱口而出,说完赶紧朝四周看了看,还好还好,龙女没在。
慈月看着眼前的鱼,肿起的额头,一双浑浊的眼睛,两片能切出一整盘菜的大厚嘴唇,难得也感慨了句:“这鱼好丑。”
丑鱼可不理会眼前人的嫌弃,像是盯着猎物一般,忽然一跃而起,张开大口,露出两排锯齿状的牙齿。此时慈月才注意到,鱼身通体雪白,白烈鱼?
冰魄随即出鞘,剑锋对上白烈鱼尖锐的牙齿发出刺耳的金属声。这条鱼不过巴掌大小,鱼头占了一大半,行动却十分灵活,速度迅猛,颇为难缠。
龙族天生对水族有压制,鱼齿碰上冰魄似乎也有些忌惮,倏忽绕到慈月背后,对着慈月的脖颈猛冲过去,慈月却剑尖一转,紧贴着自己的左腹向上一挑,白烈鱼被当场贯穿。鱼目暴起,张开的大嘴还未合上,却已是没了声息。慈月剖开鱼腹,果然看到一枚小小的内丹。
老张头看着水镜中的人点点头,龙女修为最低,却最快了结白烈鱼,有几分本事。再看其余两人,又是另一番光景。
巫阳彬与巫灵娟是一根藤上的双生灵芝,哥哥功法更刚猛一些,手臂化藤,势大力猛,照着鱼头就是一顿狠抽。
白烈鱼被抽了几个来回,反应也迟钝了些。巫阳彬趁着白烈鱼被抽的两只眼睛分别看向两个方向的的间隙,迅速欺近身,抽出短剑要当场了结了它,不料看似呆滞的鱼却一口咬住剑锋,闪着寒光的金刚短剑瞬间就被嚼碎。
一直挨抽的白烈鱼也被抽出了气性,张开大口要吞噬眼前的一切。巫阳彬心里一惊,放弃短剑,顺手化出一根硬皮粗藤护着自己后退,白烈鱼却步步紧逼,张口便将尺余的粗藤咬下一口,又接连几口,整根藤蔓都被咬断。此时巫阳彬已经撤到五步之后,右臂渗血,脸上也出了一层细汗。
“轻敌了呀。”老张头摇头感叹,说罢又安慰了句:“也罢,第一回吃亏总比后面没命强。”也不知道安慰的谁。
那硬皮粗藤是巫阳彬的本体的分支,咬断藤蔓后的白烈鱼并没有直接攻上来,而是将断裂的粗藤吃了个精光。不知是不是错觉,巫阳彬看到原本像死物的鱼眼忽然闪现出精光,白烈鱼明显比之前兴奋了许多。
一种本能的恐惧席卷全身,巫阳彬再不敢轻敌,看着蓄势待发的白烈鱼,慢慢后退,背在身后的右手默默摩挲着左手的储物戒指。就在白烈鱼暴起的一瞬间,一根被树枝钉住的爆裂符射向鱼眼。
出乎意料的是,白烈鱼的速度比之前又快了一些,树枝擦着眼眶在鱼身上划出一道长痕,就在将要脱离鱼尾的一瞬间,符身的一角沾到鱼尾,巨大的爆炸声响起,白烈鱼粉身碎骨。
巫阳彬瘫坐在地上,喘着气,像一条脱水的鱼。
巫灵娟这边的情景则刚好相反。巫灵娟力量不如兄长,胜在谨慎和灵活。她在察觉出水中有异样时,就已经怀疑是白烈鱼,先伸出几根细枝试探,枝蔓被瞬间咬碎,鱼儿却不满足,破水而出,直奔巫灵娟。
巫灵娟不敢轻敌,不断变换身法与白烈鱼周旋,同时手指不停掐诀,口中亦念念有词。
老张头隐约意识到什么,还没想清楚,只见十数条黑色的枝蔓突然伸出缠住白烈鱼,白烈鱼张口咬断了眼前的枝蔓,瞬间又有新的藤蔓缠绕上来,一时不得脱身。几息之后,枝蔓的颜色由黑转绿,白烈鱼的动作却慢了下来。
“原来如此,蓬莱已许久不见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