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三层是给选送的三十名弟子住的,上四层和上五层则住着两位随行长老,四名掌事和四位护法。如果慈月能来到上三层,就会发现这里不只空间比下三层大得多,还有单独的练功馆和疗养室。
疗养室内,人皇的叔叔正泡在灵泉里汲取灵力。去蓬莱修行的弟子是不能带下人的,凡事都得亲力亲为,这让养尊处优的皇家子弟颇不习惯。不管没关系,有钱能使鬼推磨,皇叔赵笺用百亩良田和黄金万两换比武大会的榜眼对他惟命是从。
此时,这个眉眼平平无奇,放在人堆里一下子就会被淹没的榜眼陆二正侍立在侧。赵笺抬了抬手指,说了声:“酒。”
一杯光禄酒就递到了手边。
啜了一口,赵笺惋惜道:“美酒无灵力,犹如海棠无香,真是一大憾事。”
“光禄酒只有陛下才能饮,皇叔怕是逾制了吧。”人未到,声先到,一双狭长的凤眼跟着出现在眼前。
“我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陛下的手下败将义阳王大人吗?”赵笺瞥了赵煦一眼,略带嘲讽的说道。
“皇叔又何尝不是先帝的手下败将呢?”赵煦回讽。
赵笺眼珠子一转,缓和道:“你是陛下的弟弟,我是先帝的弟弟,既然同是天涯沦落人,又何必互相过不去呢,来!喝酒!”
“皇叔的盛情侄儿心领了。这次来打扰,是想向皇叔讨个人情。”
“哦?”
“能否把陆二借我用几天。到岸之日,我必归还。”
“可。”赵笺指了指酒杯。
赵煦心领神会:“侄儿什么都没看到。”说完,领着陆二出去了。
另一侧的练功馆内,李慕秋与唐雪瑛在切磋剑法,钟离牧在摆弄他的龟甲,白云乾,在看窗外。
“你专心一点好不好!”唐雪瑛情急之下吼道。
唐雪瑛一剑刺来,李慕秋躲闪不及,临时起了防护罩,才勉强没被刺中。
“以前你最刻苦,怎么现在三心二意的?”唐雪瑛不满地说。
昆仑派与沧真派都以剑法闻名天下,又都出过飞升的真神,但昆仑派总是压沧真派一头,所以两派之间总有点明里暗里较劲的感觉,走动也不太紧密。
但别人不知,沧真派第二十三代佼佼者唐雪瑛与昆仑派新秀李慕秋的启蒙师父都是岳家剑的岳离。十二岁那年,二人分别拜入不同门下。一别六年,没想到在去蓬莱的船上又遇见。
李慕秋看了白云乾一眼,什么都没说。唐雪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也不再说话。钟离牧还在上下翻看着他的龟甲,恍若无闻。
而白云乾,在专心感受着灵舟周边灵气的变化。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似乎有一缕灵气泄了进来。灵舟是蓬莱的偃师以木甲术制成,又有阵法保护,牢固无比。保险起见,白云乾还是到了船底的阵法旁查看。
此时的慈月在舷窗裂痕处设了一个防护罩,封住了流入船内的灵气。起初吸入海中灵气时还不觉得,时间久了,只觉得半边手臂酥麻。原来海中灵气太过霸道,与她体内原本的灵力相冲,慈月不得不暂时停止吸入,开始调息。
护法看到来了个上三层的弟子,奇道:“昆仑派的?来这干什么?”
白云乾感到那股隐约的灵力流动消失了,只好说:“听说船底的阵法是大能所创,弟子是阵修,想来学习一下。”
护法笑道:“又来了一个。看看就走吧,别靠太近。这阵法刚猛地很,冲撞了你,我们可没空送你去看医修。”
“是。”白云乾在这停留了一会。四位护法在此,他不敢用神识探查整个船底。
“是有什么不对吗?”李慕秋突然在背后问道。
“没什么。”白云乾余光瞥了眼尽头处的厢房,径直回了上三层。
唐雪瑛抱着剑倚在柱子上,懒洋洋地说:“你跟着下来,就是为了他?别怪我多嘴,修行之路何其艰难,道心可掺不了一点杂质。别为了个男人,影响你出剑。”说罢也回去了。
李慕秋被道破心事,脸上有些难堪,也默默走了回去。
只留下四位护法在原地打眉眼官司。
章护法挑眉:“二女争一桃?”
李护法扁嘴:“不像,倒像是单相思。”
莫护法抖了抖脸蛋子:“那个男弟子最后一眼是怎么个意思?难不成下三层还有他惦记的人?”
“咳!”坐在上手的阮护法清了清嗓子,三位师弟立马规整好表情,眼观鼻鼻观心。
走廊尽头的房间里,发出一声闷响。
莫护法斜眼看了看,还是没敢出声。
房间内,慈月伏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旁边是被她撞倒的圆凳。两股灵力在她体内横冲直撞,完全无法融合。
海中灵气化成的灵力虽少,却极其强硬,像一柄尖刀左奔右突,慈月只好集中自身原本的灵力化为防护盾勉力支撑,以免经脉受损。
坚持了一会后,那刀锋似的的灵力并没有停下来,慈月自己的灵力却趋于耗竭。再这样下去,只怕一千灵石也不够自己消耗。
慈月冒险,弱化了防护盾中心的灵力,海中灵力的刀锋立刻逼近了一点,慈月以此为导向,引导海中灵力寻着自己的阳跷脉游走,终于在一处停下来。接着,一阵剧痛传来。
那是母亲埋下的第二枚脉钉。
慈月不断减弱防护盾中心的灵力,并逐渐包裹住刀锋。最终,自身的灵力变成一个刀鞘的形状,只是刀锋是露出来的,不遗余力地冲向脉钉处。
不同于自己先前除去脉钉的过程,那时自己可以调控力度,平缓的钝痛与尖锐的刺痛交替进行。这次是借助外力除钉,每一次都是近乎晕厥的剧痛。
慈月全身绷紧,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精神却已经到了极限,额头的汗细细密密地冒了出来。慈月忽然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想起母亲一点一点纠正她拿剑的姿势,想起父亲抱着她在膝头教她念人间的诗,想起大哥惹哭了她又偷偷带她浮出水面看外面的世界。
时间仿佛过的很慢,一帧帧画面都变得无比清晰。
突然,身上一轻,慈月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玉牌亮了起来,提示着还有两个时辰灵舟就要到岸。非选送的弟子们就要在外岛下船了。
原来自己已经昏迷了七天。
慈月看到地上有一摊脏污,试着运功,发现自己竟然筑基了。
体内的海中灵气已经毫无踪影,那枚原本钉在阳跷脉的脉钉也不翼而飞,先前灵府中只有稀薄如雾气的灵力,现在灵力凝成水,像一条小溪静静地淌在灵府中。虽然大半个灵府还是空旷的,慈月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气力充盈。
“借助外力,果然快很多。”慈月喃喃道。余光看到了舷窗缝隙处的防护罩,以及里面那个灵气团。
气团比自己昏迷前大了很多,颜色也更加凝实。
余下的六条脉络更加宽广,也意味着母亲埋下的脉钉更深、更重。
看来,海中灵气并不是不能与自身灵气相融合,只是自身实力不够时才会相斥地如此厉害。母亲是元婴修为,她埋下的脉钉就可以吸收海中灵气,再归于灵府之中。
黄海中有灵气,世人不是不知道。但灵气与煞气斑驳交错,贸然吸入,不仅于修为无益,还会导致经脉逆乱。当今的修真界,有本事能将黄海灵气与煞气区分开的,只有蓬莱的大能,也就是船底大阵的创造者。慈月能吸收到精纯的海中灵气,完全是机缘巧合,得想个办法把灵气收集起来才行。
还有两个时辰。
慈月罩上遮掩境界的法衣,往船中的易宝阁走去。
“阁下想要储存灵力的法器?好说。这去了蓬莱少不了各种比试,高手过招只在一息之间,阁下有了这储存灵力的法器,可以瞬息吸尽里面所有的灵力,能快对方半步,那就是先机啊。呐,这是能储存一万灵石灵力的,价值一百灵石;那个,储存十万灵石灵力的,价值一千灵石……”
“我这灵力有些特殊。”慈月打断道。
“哦?姑娘想要特异灵力的储存器,会结冰?会着火?还是有腐蚀性?”
“像刀锋,会切割金石。”龙身原本就强悍,在太渊这些年,慈月日日练功,经脉强韧远胜金石,但那海中灵力锋利的触感还是让慈月背上冷了一瞬。
“这倒是头一回听说……无妨,这是锻器堂新出的异灵储存器进阶版,这可是高堂主的得意门生亲手做的,据说什么灵力都能储存。
数量嘛,倒是不太确定,毕竟有特异灵力的修士本就稀少,修的功法也和常人不太一样,不好以寻常灵石来计算。一口价,一百灵石。”
慈月带着法器回到房间,撤了防护罩,原本挤在罩内的气团忽然膨胀了起来,三分之一的房间被笼罩在气团中。
慈月灵活的闪避到气团之外,观察着被覆盖在气团下的物件,并无异样。慈月忽然抬手,带着灵力将倒在地上的圆凳掷向气团,两股灵力对冲,圆凳瞬间碎裂,落在了刚进气团的一步之内。
对比过于惨烈。
若非开始吸入的灵气太少,若非后来有母亲的脉钉收服,或许自己也会被这冷硬霸道的灵气撕裂。
慈月拿出兑换来的法器,按照阁主的方法将法器打开,念着口诀“寰宇八荒,皆是妄相,彼安之处,在于斯”,辅以意念为导,引着灵气缓缓流入法器内。
待最后一丝灵气收入,船底一声轻响,到岸了。
慈月穿上法衣,走了出去。尽管已经筑基,慈月在此次来蓬莱的弟子中还是数一数二的弱,只能低调行事。
在修真界,若想登大道,要经历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渡劫、大乘七个境界之后,才能迎来最终的飞升天劫,渡过了飞升成神,渡不过身死魂灭。每个境界之内,又分成七个阶段。慈月现在,只有筑基一层。
蓬莱有七十二外岛,慈月和其他散修分散着站在甲板上,等待着下一步指令。
此时,一名掌事走了过来,说道:“此处是蓬莱的入口,凤霞岛,玉牌上收到指示的弟子可以在此处下船了。”
慈月低头看了看,果然有一条下船的消息。与自己同行的,还有两个修士,同样穿着法衣,看不出境界,看身形像是一男一女。
“你们有一炷香的时间。”掌事面无表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