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山之风 [AG] 第36章 拾刹（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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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霁低估了自己的专心程度，也高估了实习生的提醒效果，实习生喊到声音嘶哑，仍然没能抵挡朗霁的“吟风知我”。

疾风从巨石身边呼啸而过，卷起一地尘土，直直来到门口看戏的刀剑面前，乐子剑们经不住诱惑，也踊跃加入才艺展示队伍。

剑光四起，朗霁将青古剑舞得虎虎生风，而后剑指苍穹，扶摇而上。

一朵绚烂的剑花在空中绽开，为如墨的夜色增添了一抹靓丽色彩，待到花影消散，才逐渐显露出朗霁高大而强壮的背影。

她缓缓收回宝剑，不疾不徐地转过身来。

逢剑阁再次洒满阳光，温暖的朝阳静静照耀着这方土地。

只是，除了她和实习生的呼吸外，四周一片寂静。

偌大的舞台，少了最重要的那位观众。

“……还没到吗？”朗霁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实习生叹了口气，哑声道：“是啊，出状况了。”

她指了指巨石向朗霁示意，一人一球精力十足，还在拉扯之中。

姜见凌大发雌威，想给球尊点颜色看看，她以逢剑阁为饵，不时发出语言攻击，意欲把球尊逼出来。

而球尊如临大敌，缩在安全壳里逃避现实，即使听到各种烂话，也坚强地选择装死。

两位幼稚园小朋友拉扯得不亦乐乎，于是，近半个小时过去，她们还停留在原地。

朗霁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她朝实习生递了包润喉糖，来到巨石前，抱臂思考人生。

“咦，她们动了！”耳边传来实习生的话语。

“等等，又停了。”实习生努力解说最新情况。

“又动了！”她的情绪随着姜姨与球的动作而起起落落落落落。

片刻后，朗霁开口道：“今天就到这里吧，谢谢你。”

她调出实习记录，签下朗霁两个大字，而后转过身，将目光投向远方。

人界有句古话，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朗霁算不准姜见凌何时抵达，又不想她错过自己的见面礼，那么，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继续练剑，总能等到姜姨出现。

到那时，再根据情况调整剑法顺序，相信最终效果也不会差太多。

朗霁再一次大步向前迈去。

*

收好工作资料后，实习生甩了把椅子坐下，她对姜姨也有些好奇，好奇到她今天不是很想下班。

她利落地摆出两盘瓜子，准备在《惊雷剑法》的加持下，见证朗霁和姜姨的邂逅。

回头还能给亲朋好友讲述一手故事。

不过，实习生没有料到，这次见证，足足见证了二十四个小时。

拾剑林没有昼夜节律之分，时间的流逝并不明显，各区域的风光也不尽相同。

球尊的诡异剑途一消失，姜见凌便跨进了自己的剑途。

毫不夸张地说，她的剑途可谓是莺歌燕舞，鸟语花香，各种灵丹妙药应有尽有，人间妖境也不过如此。

适合摸鱼，适合躺平。

她心安理得地开始小憩，喝着可乐，再刺激刺激球尊，至于逢剑阁什么的，都得往后靠靠。

球尊受不了这刺激，也受不了这效率，明明距离逢剑阁只有几步路，姜见凌怎么就非要耍赖呢？

在姜见凌放松警惕后，球尊睁大气球打量剑途。她并不是坐以待毙的妖，这里一定有可以利用的宝物。

比如化形丹，比如飞毛腿。

果然是天无绝妖之路，球尊收起感叹，趁着姜见凌不注意，迅速朝化形丹奔去。

尚未化形的妖族可以借助化形丹化为人形，球尊不喜欢自己未成年的身份，但有些时候，还是可以利用一下。

等姜见凌一回头，眼前便多了一个三四岁的小孩，黑黑胖胖，很是健壮。

小孩从地上爬起来，很快就适应了用双腿走路，她耀武扬威地挺着腰，口齿清晰：“我记得有未成年保护法，别怪老姨我没提醒你。”

说罢，在姜见凌怔愣的当头，她戴上飞毛腿拔腿就跑。

虚影闪过，姜见凌回过神来，破口大骂：“我劁，你给我站住！”

直到这一刻，姜见凌才深深觉得，她的剑途并不是毫无缺点。

如此丰裕的珍宝阁，为什么连个防盗锁都没有？

飞毛腿的速度过于霸道，她连吃猪的力气都使了出来，还是没能追上球尊。

一开始还能看到球尊那小妖得志的嘴脸，后来只能在路上捡几根腿毛，在追妖途中，姜见凌忍不住去想，飞毛腿竟然也会掉毛。

四十秒后，球尊顺利抵达逢剑阁。

狂风大作，乌云翻滚，她看着半空中的朗霁，不自觉地张大了嘴巴。

又过了两分钟，姜见凌喘喘来迟，她憋着一股气，很不客气地赏了球尊一个棒槌。

“哎哟，别别别。”球尊抱着脑袋，讨好道，“姜姨你看，这是我给你准备的表演节目。”

“放你爹的屁。”姜见凌冷哼一声。

她假装不经意地扫了眼周围，朗霁在空中翻飞，实习生从门口快步跑了过来。

眼下不适合跟球尊算账，她温和地摸了摸球尊的脑袋，柔声道：“走夜路的时候小心点。”

实习生喜不自胜地来到姜见凌面前，她面带笑容，声音洪亮：

“欢迎光临逢剑阁。

“今日逢剑阁由守剑妖朗霁坐镇。

“朗霁姐正在练剑，烦请剑友先小憩片刻。”

她抬手变出三个客座，做出“请”的姿势。

客座随着节目的展开自动变换位置，绝佳视角，最适合欣赏《惊雷剑法》。

姜见凌对这套剑法有所耳闻，但朗霁来去无踪，以前总是没什么机会拜访她。

今天运气好，见到了传说中的“金雷望天”，用姜见凌的话来说，现在还正好是技能吟唱阶段。

电弧从朗霁指尖跃到青古剑上，渐渐将青古剑幻化成了光剑，金色光芒大盛，直冲云霄。

流云有光剑作伴，云剑相缠，勾勒出威武的麒麟图腾。

图腾又渐渐有了生机，口吐炽火，震声如雷。

朗霁剑法娴熟，还没有技能冷却阶段，一个接一个的大招放出，看得球尊啧啧称奇。

等到一切归于平静，朗霁肩负朝阳，踏步而出，眉眼间尽是温和。

台下观众起身鼓掌，为朗霁献上欢呼。姜见凌回味之余，不由得在心中感叹，果真是妖如其名，风光霁月。

完全不会让人联想到她的种族出身。

朗霁大手一挥，将青古剑收回背上。她朝姜见凌露出一个完美微笑：“真巧，没想到今日在这里遇见姜姨。”

实习生默默望天，告诉自己，之前帮忙联系换班一事要深埋心底。

“是啊，真巧。”姜见凌笑了笑，“朗姐的剑法真是出神入化，举世无双。”

“哪里哪里，在下只是痴长几岁，再过些时日，姜姨定有一番大造化。”朗霁谦逊道。

两位妖友一见如故，默契十足地开始商业互吹。

姜见凌近来是大红妖，姜百万、姜姨与球的故事已经在江湖上大范围流传。

她实力强大，背负如此之多的瘴灵仍能保全性命。

她胸襟宽广，面对顽劣不堪的球尊仍能豁达大度。

在朗霁的心中，姜见凌的形象愈发伟岸。

“你好，你们说够没有？”球尊嚷嚷道，“我们还要寻剑呢！”

姜见凌轻轻拍着她的头：“让朗姐见笑了，小球有些顽皮。”

“小孩子是要顽皮一点才好。”朗霁一笑置之，“姜姨今天也是来寻剑的吗？”

“哪里哪里，”姜见凌摆摆手，“我资历尚浅，怕是入不了剑友的眼。”

刀剑有灵，寻到命定之剑后，会有一个简单的认友仪式，经过认可后，方能与刀剑同行。

如果强行认友，不是被刀剑劈，就是被守剑妖劈。

无论哪种结果都不太美妙，姜见凌觉得这事急不得，总归还是要看缘分。

——以上是官方对外说法。

事实上，姜见凌现在认为剑途的吸引力比寻剑本身强多了，更别说，剑途还能体现她浓浓的优越感。

刚刚，在球尊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姜见凌录下了自己和球尊的剑途对比影像，等她回家后，就找几位妖友帮忙剪辑出来，大力宣传陪剑业务。

你带姜姨剑途冒险，姜姨带你安全通关。

货真价实，童姥无欺，此处应有球尊的顾客感言。

“我是陪小球来寻剑的。”她言笑晏晏，扮演一位优秀的合作伙伴。

球尊听到这话，小胖身躯如弹簧一样跳了起来：“呸呸呸，呸呸呸，你快点把这句话收回去！”

“哪句？”姜见凌很不解，“小球，你怎么了？”

“陪我寻剑那句！”

“这句怎么了？”

“哼，不吉利。”

球尊绕着姜见凌转了几圈，口中念念有词，祈求地母娘娘妘娲娘娘各路姥天娘忘记姜见凌那句话。

她看过不少人界话本，刷过一堆聊天论坛，那些楼主都不怎么谦虚，差点给她留下心理疾病。

——陪朋友去面试，但朋友没过，我收到了录取通知。

——陪我妈找工作，现在我是她领导。

——陪我姥去医院，查出来我骨龄比她还大。

球尊无法共情楼主，她只觉得楼主得了便宜还卖乖，浩瀚天地之中，又有谁，会来体谅那些被陪的人呢？

她越想越气，对着姜见凌念了十次百无禁忌童言无忌肆无忌惮。

虽然不知道这些成语是什么意思，但四个字就是有气势。

“童言无忌应该是形容你的。”姜见凌好心提醒。

“……”球尊一噎，“总而言之，你刚刚说的那句话不算数！不算数！”

她清清嗓子，朗声道：“我是陪姜姨来寻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