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山之风 [AG] 第34章 拾刹（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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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球，你还有姐妹吗？要不邀请她们也来咱们身上小住？

“要是能让我躯干和四肢也均匀变大就好了。

“不能也没关系，你爱待多久待多久。

“看谁熬得过谁。”

甩掉包袱的姜见凌心情愉悦，她才不会用别妖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球尊仍然维持尊者风范，惜字如金。她不相信姜见凌会真正放弃治疗，也不相信白莫会真正放弃盯妖。

没有妖能够忍受不明寄生，更别说，姜见凌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窥伺之中。

然而，天不遂球愿，警告函很快寄到了白莫面前，白莫面无表情地将信函扔到收藏室，不再干涉此事。

另一边，姜见凌好像也忘记了球尊的存在，每日照常勤勉修炼，勤勉吃饭，在99%的时间里都当她是透明气球。

虽然她本来就是透明气球。

剩下那1%的时间里，球尊还是有那么一点存在感的。

比如，在姜见凌顶着大脑袋，去跟大象、鳄鱼、恐龙等妖族组局时。

姜见凌情真意切，娓娓讲述了她和球尊的故事。

她们相识在一个雨夜，那夜细雨绵绵，她因忧心妒舟一事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挣扎许久后，姜见凌带着百般思绪，出门散心，恰巧遇见了在雨中踌躇的球尊。

球尊从夜玄远道而来，不记得从前的过往，也没有相熟的亲友，过着食不果腹的悲惨生活。

她可怜球尊年岁尚幼，为球撑伞，喂球吃饭。谁知，球尊在恢复知觉后，强行住进姜见凌脑袋里，声称球在姜在，球亡姜亡。

姜见凌懊悔不已，她好心救了球尊，为何球尊还要恩将仇报？

球尊猖狂无比，放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别忘了她是一个气球。

一人一球就这样结下不解之缘。

姜见凌心怀慈悲，不愿伤害球尊，多少个日日夜夜，她悉心教导球尊为妖之道，然而球尊始终冷眼相待，拒绝配合。

改变不了她妖，那就改变自己，姜见凌学着调整心态，不再将球尊视为仇敌。

她努力寻找球尊身上的闪光点，终于发现，跟球尊共生并非全无好处。

球尊还能带她飞高高呢。

“这便是我们的故事了。”

讲述告一段落，姜见凌还不忘感叹：“妖妖有本难念的经，多么朝气蓬勃的幼苗啊，竟然……哎！”

字字泣血，球尊的光辉事迹不胫而走，传遍三地。

这跟貅武完全没关系，貅武并没有四处贴小报，痛斥球尊不学无术。

也没有录下球尊大放厥词的场面，暗中传播。

更没有鼓动键盘妖紧跟热点，在论坛发文抨击。

——气球至尊的背后，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妖性的扭曲？

话筒妖闻讯而至，登门慰问小姜，采访期间一度泣不成声，她既心疼小姜为球所困，也担忧球尊就此走上一条不归路。

素材整理完毕后，她在报纸上刊登了《姜姨与球》的寓言故事，劝诫大家不要随意轻信别妖，有时候，你泛滥的好心与礼貌，只会变成刺向自己的刀。

《妖民月报》是妖界发行量最大的报纸，纸媒和电子版本同步发布，这些日子，球尊的大名可谓是如雷贯耳。

这其中也少不了桑岚的推波助澜。

人界曾经有《农妇与狼》的寓言故事，后来传入妖界后，很快便被狼族投诉下架。

而球尊势单力薄，乐子狼们主动当起了自来水，大力宣传球尊的无良行径，借此抹除狼族的不良形象。

还能顺便赚点外快。

把辛苦费转给桑岚后，姜见凌意犹未尽地翻着终端，速度不快，足够让球尊慢慢看清。

“我劁，这怎么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球尊破口大骂，气得连尊称都顾不上了。

“还敢给我开黑帖，听听，听听，这是妖话吗？”

在球尊的设想中，应该是姜见凌万般无奈，求她高抬贵手，这时，她就可以趁虚而入，跟姜见凌谈谈条件。

谁知姜见凌趁虚而入，开启了冰鲸的静音装置，把球尊辩驳的话语全都阻拦下来，接着开始光明正大地篡改别妖记忆。

球尊心里有苦说不出，眼看着沉没成本越来越高，她也越来越不甘心就此罢手。

无论是心理战还是舆论战，球尊都输得彻彻底底，正统剧情已经走不下去了。

姜见凌是个硬茬，完全不给她发挥的空间。

就算她充盈球体，把姜见凌变成热气球，姜见凌也只会说好耶再飞高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那我怎么跟你谈条件啊？！”球尊很暴躁。

“想谈条件？你求我啊。”姜见凌笑得猖狂。

求人办事或者求妖办事，当然要讲基本法。

第一，态度诚恳。

第二，不能威逼利诱。

第三，不能带来不良后果。

在姜见凌看来，球尊完全没有求妖办事的自觉，活该被她拿捏。

“求你。”球尊硬邦邦地说道。

“没错，求我。”姜见凌咬了口鸭舌，很热心肠地教球尊作妖的道理。

球尊：“你好，刚刚那句是陈述句，不是问句。”

“……这么敷衍？”姜见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为了担心球尊错过她的反馈，她特意在终端上调出同款夸张表情包，放大摆到眼前。

球尊默默告诫自己，大女人能屈能伸，她很快做好心理建设：“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这样够诚恳了吗？”

“马马虎虎吧。”姜见凌顺手给球尊的黑帖点了个赞，“小妖友，你的条件是什么，说出来我考虑考虑。”

“带我去逢剑阁。”

“你自己不能去吗？”

“我心性不纯，找不到去逢剑阁的路。”球尊语气沧桑。

姜见凌啧了一声：“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那你答不答应嘛？”

“不好说。”姜见凌思忖片刻，“这样吧，姜姨给你布置个小作业，在五分钟内说明自己去逢剑阁的动机，如果能打动我，我就带你去找路。”

球尊张口就来：“我有一个梦想——”

“五分钟哦，时间宝贵。”姜见凌提醒道。

这种中二开场是最不好把控节奏的，姜见凌深有体会，因为她之前也用过。

她跟桑岚聊梦想，桑岚给她灌鸡汤，没喝几碗就发现，桑岚的中二程度不比她轻。

姜见凌的小目标是解决瘴灵，而桑岚的小目标是将三地尽数划入结界，在她看来，妖力进入这一境界后，瘴灵的问题也将迎刃而解。

桑岚实力强大，大家不会评价她中二，只会赞扬她志存高远。

球尊的梦想倒是朴实得多。

她开灵智前，对武侠片情有独钟，那些闯荡江湖的画面在她内心深处扎根，渐渐化为放不下的执念。

少年英雌继承母志，将落魄门派发扬光大；草根路人不畏艰难，揭开名门正派的虚伪面纱；小镇商人走亲访友，意外卷入惊天大案……

这些武侠片有个共同点——主人姥必然有一把旷世神兵作伴，或是从母辈那里传承，或是从前辈那里求得机缘。

一人一剑，结伴而行，是侠客的浪漫，也是球尊的夙愿。

“本尊唯愿，一球一剑，浪迹天涯。”演讲结束，球尊语气中是难掩的激动。

姜见凌狐疑道：“就这么简单？”

“哪里简单了？！”球尊的声音陡然拔高，“平平淡淡，才是妖生的最终追求。”

“你是不是歧视本尊的梦想？姜见凌，本尊警告你，不要把内卷的陋习带到妖界来。”

球尊对人界的文娱作品如数家珍，自然也知道人族崇尚科技，盛产卷王。

理智上她可以理解，情感上她不能接受。

妖族喜欢顺其自然，用球尊的话来讲，好好活着就很好了，种种田玩玩牌，生活有滋有味。

偶有妖族在某一领域发光发热，也只是因为一腔热爱，她们只卷自己，不卷别妖。

桑岚年少无知的时候，倒是卷过别妖，但没几天就被百位妖族联名投诉，告到了妊桑那里。

随着事态进一步发酵，越来越多的妖族加入反卷队伍，妊桑经过深思熟虑，给桑岚下达了严酷的惩罚——五年不许修炼，期间欢迎女女老少监督。

被迫换位思考后，小狼崽总算改过自新，领悟了“下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的至理名言。

“怎么会是歧视呢？”姜见凌连忙撇清干系，她可什么都没说，不知道球尊脑补这么多干嘛。

“我的意思是，这么朴实的梦想，怎么会被逢剑阁婉拒呢？”她眼眸微眯，“有些球，怕不是隐瞒了重点。”

“跟你有关系吗？”球尊理直气壮，“找到逢剑阁，咱俩的恩怨一笔勾销，别的事你少管。”

姜见凌：“呵，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态度不重要，重要的是——”球尊话锋一转，“难道你不想去逢剑阁吗？”

见到姜见凌的第一眼，球尊就发现，这姐们的中二程度不比她轻。

姜见凌是比妒舟更好的人选。

以上这条是她瞎掰的，从结论倒推因果，更显得她英明睿智。

逢剑阁珍藏了不少传世之作，如果有幸与宝剑结友，那——

就多了一位剑友。

是的，就是如此鸡肋。妖族的武器随心念而化，只有情怀党心怀理想，隔三差五就想踏上寻剑之路。

某人刚好是其中的一员。

在球尊发出中二惜中二的灵魂质问后，姜见凌可耻地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