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山之风 [AG] 第24章 拾刹（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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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见凌最终没有把剃刀妖的小秘密捅出去。

这是因为她心地善良，绝对不是因为剃刀妖悄悄承诺以后免费给她用理发机。

她面色如常地摘下头盔，跟貅武前往婋赤的火锅店。

至于因故逃课的拂光，不幸在半路上被扫盲队逮了回去。

拾刹植物系妖族众多，食材自产自销，虽说是素食，口感却跟肉制品一模一样。

就连营养成分也相差无几。

以虎知草婋赤为例，她催生的块茎肥厚壮硕，每100g含有30g蛋白质，15g碳水化合物。

姜见凌听得口水直流，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店里冲去。

在妖界这三个月，她的个头终于突破了一米九，虽然依然比同龄妖族矮两个头，但她内心充满了希望。

婋赤家的店铺在顶楼，装修豪华，设有露天餐饮区，室内包间还有全息投影，方便宾客选择就餐氛围。

这是在火柴妖的建议下设立的，她喜欢在火山爆发的背景中涮火锅。

门口，在擎天树的荫庇下，“婋赤小吃”四个大字尤其显眼。

姜见凌一顿：“不是火锅店吗？”

“是火锅呀。”貅武笑眯眯，“招牌只是为了配合扫盲队工作。”

她指了指店门口的温馨提示，姜见凌凑过去一看。

——我是婋（xiāo）赤，不是虎（hǔ）赤，婋赤小吃，你学废了吗？

姜见凌学废了。

温馨提示背后一定有故事，联想到拾刹的文盲妖数，她眼前仿佛出现了婋赤粗眉倒竖的画面。

貅武跟婋赤也是老相识，她喜滋滋地飘过去，跟店门口的姐们打招呼：“红姐，下午好呀。”

婋赤靠在柜台边上，正在帮顾客调试包间背景，看到光球后，她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便往店内走去。

下午两点，用餐高峰期已过，但店里的宾客仍然络绎不绝。

素食版肥牛、火腿、鳕鱼、五花肉、牛蛙，在厨师的精心腌制下，色香味俱全，就连嘴巴挑剔的宾客也都赞不绝口。

婋赤拿出小本本，在各个桌位旁转来转去：“有什么建议只管提啊。”

“红姐，”貅武跟进来，“你怎么不理我呀！”

“去去去，忙着呢。”婋赤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居然还有妖想吃猪蹄味的薯片，好奇怪的癖好。

“红姐——”貅武气鼓鼓，往婋赤肩膀上蹭了蹭。

婋赤面色一沉，提溜着光球来到门外，压低声音：“滚滚滚，现在生意好，老娘不想跟你一般见识。”

说罢，便横了一根荆条出来，拦住二妖。

姜见凌和貅武面面相觑，空中飘来的红油火锅味正在逐渐失去吸引力。

“红姐，”貅武小心翼翼，“我哪里得罪你了吗？”

婋赤冷哼几声：“台词都不换换？这句你上周用过了。”

“上周？我上周都没来拾风轩呀。”

“这句也用过了。”婋赤抱臂靠在门边，甩着荆条把她们往外赶，“还有什么招数没有，小骗子？”

“我不是骗子呀，我从来不骗妖的。”貅武义正词严，“不信你问凌凌！”

姜见凌猛点头：“就是就是。”

“蹭吃蹭喝不给钱还不是骗子？”婋赤睨了二妖一眼，不准备再跟她们废话。

她大手一挥，荆条舞得虎虎生风：“再进来我就扎你们。”

与此同时，隔壁几家店铺也传来此起彼伏的骂爹声。

“滚滚滚！”

“去你爹的。”

姜见凌顺着声音一看，喧闹之后，四只跟貅武一模一样的光球被扔了出来。

她们甩甩脑袋，异口同声：“我不是骗子呀！”

姜见凌：……

她倒吸一口气，往身边的正版光球看去，终于见识到植物系妖族有多擅长化形。

同样的威武雌壮，同样的身姿娇健，就连小动作也一模一样，她们暗中肯定做了不少调查。

被调查的貅武沉默了。

她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妖敢假扮她。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劁！你们几个！”貅武雌赳赳气昂昂，往光球堆里撞去，“快点给你姥姥变回原形。”

光球一号：“咦？你装得还挺像呢。”

光球二号：“你这光在哪儿染的啊？”

“什么染不染的，我是本尊！”貅武扒拉开光球三号的黑手。

“你是本尊？我还是本尊呢。”光球四号笑嘻嘻。

四只光球逗完貅武，往婋赤面前飘去，甜甜道：“红姐，下午好呀。”

婋赤回以毫不留情的荆条。

自从前段时间圣光弹面世，拾刹的妖族如虎添翼，装起球来更加逼真。

骗子光球最开始只是骗点小零食，后来一日三餐都在店里蹭。

食量还无比巨大，别妖来吃晚饭的时候，她午饭都还没吃完。

等吃完后，更是拍拍屁股拔腿就跑，徒留店家一脸茫然地收拾残局。

第一只骗子得逞后，其它妖族有样学样，纷纷加入骗子军团。

貅武有几个月没来拾刹，浑然不知自己在大家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

她大球一晃，把厚颜无耻的盗版球都扯了出来。

“别呀，姐妹。”光球一号挣脱恶爪，“不然这次先送你进去？”

骗子军团壮大之后，再骗妖就不怎么好使了，不过她们有特殊的蹭吃技巧。

先演一出真假貅武，再让真正的假貅武饱餐一顿，大家轮流排班，你好我好她也好。

貅武听得青筋直跳，她给了军团一巴掌，飘到婋赤身边，小小声道：“红姐，我跟你对暗号呀。”

“什么暗号？”婋赤狐疑道。

“我知道一个小秘密。”貅武压低声音，“你歇业期间从来不洗澡。”

婋赤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飘着的貅武有些忐忑，这事是她多年前不小心撞破的，当时红姐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帮忙保密。

好心貅武谨守诺言，把这事儿烂在了肚子里，连凌凌都没透露。

“嘿嘿，红姐，”光球三号飘过来，“什么事儿这么好笑啊？”

婋赤摆摆手，笑得前仰后合：“哎哟笑骟了，她说我不洗澡。”

“你们这团队越来越不行了啊，连这事都拉出来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两个光球跟着婋赤放声大笑，另外两个光球跟着貅武维持茫然状态。

真·貅武敲了敌军两下：“这有什么好笑的呀？”

“来来来，你评评理。”婋赤随手拉住一位路妖甲，“她说我的秘密是不洗澡，好不好笑？”

“哈哈哈哈哈哈！好笑啊！”路妖甲很捧哏。

刚巧，她也是撞破过婋赤小秘密的妖。

“是吧？”婋赤笑声震天，“全拾风轩的妖都知道我不洗澡！”

她捂着肚子笑了几声，又补充道：“歇业期间，歇业期间啊，开店的时候我一天洗三次。”

火锅店洋溢着快活的空气，婋赤在店外乐够了之后，又跑进店内跟顾客们侃天侃地。

当然，荆条在她进店前又加固了几分，远看似一张蛛网，防御力极强。

之前有邻居不好好看店，骗子军团溜进厨房后，吊在房梁上偷吃，生生把客人的菜吃得只剩一口。

刚巧，那家厨师也爱偷吃，她以为是自己没忍住下了黑口，因此并未声张，老老实实地重新做了几盘。

往后数日，厨师和骗子军团你一口我一口，差点把库存吃完。

婋赤的损失已经够多了，现在，她可不想看到自家的肥牛卷尸骨无存。

被迫当成同伙的貅武满面愁云，她扭头问道：“怎么办呀？”

这句话是五重唱。

五个光球异口同声，听得姜见凌眼冒金星。

她看着面前的貅武们，眼神有些躲闪。

“凌凌！”貅武不敢置信，“怎么连你也认不出我了？！”

“没有啊，我当然认得出。”姜见凌义正词严。

“那你说我是谁！”第三句五重唱响起。

姜见凌开不了口，早知道她也跟貅武结个契。

她扛着压力，清了清嗓子：“阿武，问题的关键不是我认不认得出。”

“而是别妖认不认得出。”

“你要证明你自己。”姜见凌面向五个光球，一视同仁。

话音一落，四个光球摩拳擦掌，一个光球若有所思，姜见凌眼疾手快地把她抱了过来。

“看吧，我就说我认得出。”姜见凌语气坦然。

貅武哼了一声。

“武姐，”姜见凌给她捏捏球，“你要重出江湖，雌霸武林！”

“可我已经金盆洗球了呀。”貅武有些迟疑。

姜见凌：“这票干完再洗一次。”

“为名誉而战！”

“装备我都给武姐准备好了。”她拿出一根头带，递给貅武。

这是缝纫机妖当年为貅武缝制的头带，精工细作，巧夺天工，上面还刻有妊桑亲笔提的二字——赌狂。

貅武摸着头带，身影跟数十年前的法外狂徒渐渐重叠起来，她定定地看了眼凌凌，终于下定决心。

姜见凌不曾目睹当年赌圣的风貌，但她从桑岚的收藏柜中拾得了金银带，据桑岚所说，这是貅武想要告别的记忆。

那年，光球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摇骰子。

迦琅山的妖族上至几千岁，下至几日龄，都被貅武摇得痛哭流涕。

江湖上至今流传着貅武的传说，其一是因为她战无不胜，其二是因为她出老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