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山之风 [AG] 第103章 浴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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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课组合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动摇了桑岚的决心。

一旁，隐匿在妖群中、偷听完全程的白莫暗道不妙。

当然，让她感到不妙的，并不是桑岚渐渐被忽悠瘸了，而是，好妹妹怎么能不付出一丝代价、便在这番争执中全身而退呢？

她们之间还有八千猪的血海深仇没有清算。

她抬步往吵架三人组走去，在内心盘算着怎么下套。

“哎哟我劁，怎么不吵了？”

白莫的身边，另一道声音听起来比她还忿忿不平。她脚步一停，抬眼往三米外看去。

那是一位毛笔妖，只见她看看吵架三人组，又看看手里的毛笔，在宣纸上奋笔疾书。

如今坚持纸笔记录的本就不多，坚持用毛笔记录的更是寥寥无几。究其原因，纸笔的**性始终比不得终端，内容很容易就会被别妖看了去。

白莫的脑袋略微一转，纸上的内容便跃现在眼底。

——风行止大喝一声：“嘚！好你个千姜千面，竟敢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招！”说罢，运起一招“风杀谣”，朝姜少侠当头劈去。

——千姜千面灵巧躲过这一杀招，脚底不见丝毫慌乱，神情却将心中的悲恸表露无遗。

——“风少，你我姐妹一场，何必动此杀招？”不足二十字，却已道尽个中心酸，昔日挚友而今反目成仇，究竟是何缘故？

——“你既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又何须在意死于谁手？”风行止悲悯道，“域外疯兽横行，你等出域也是送死，不如让为姐给你个痛快！”

——“事在人为，风少为何笃定我等必死无疑？！”千姜千面将一众姐妹护在身后，神情坚毅，“我等不愿做那笼中鸟，自然也不愿就此死得糊里糊涂。”

——风行止早已杀红了眼，哪还听得进这般解释，她的招式如影随形，紧紧跟在千姜千面身后，危急之中，千姜千面竟然悟出了临江域失传已久的秘法：无上至装！

——姜来，姜来，姜从四面八方来，伪装成鸡鸭鹅肉、蒜泥土豆的姜老师在风中翻飞，将风行止迷花了眼，再也分不清谁才是千姜千面本尊。

——“啊啊啊啊啊啊！！！！！”风行止仰天长啸，显然是被千姜千面逼到了绝路。

…………

确认过眼神，是不讲逻辑的咯噔文学。

白莫抖了抖，抚平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毛笔妖白了偷窥狂一眼：“已读乱回，没见过吗？”

她今日恰好过来采风，路遇吵架三人组，深感机不可失，于是就地开始大写特写，大编特编，故事越离谱，越不会面临版权纠纷。

而今唯一的问题是，吵架组突然不吵了，她一时之间不知剧情该往哪个方向发展。

是挚友决裂、血溅当场？还是行为跳脱、握手言和？

问题很严重。

白莫摇摇头，毅然决然地离开毛笔妖，踏上孤独的拱火之路。

·

那一边，吵架三人组已然分裂成忽悠二人组加一位冤大头。

姜见凌摆事实讲道理，将正面示例的传奇人生娓娓道来：“我大姨姜迎海，知道啵？她十五岁结束九年义务教育，开始了三十余年的赋闲期。摆过地摊，送过外卖，当过保安，打过群架，堪称东丰一霸。”

十六年义务教育分为两个阶段，前九年必须在二十岁前完成，后七年要求没那么严格，任何时间完成均可。

姜迎海四十来岁时，才在女儿的影响下重返高中，考入西临大学，如她这般中年入学的人并不少见。

“四十来岁，正是学习的好时候啊。”姜见凌感慨道，“阅历沉淀下来，看待事物的方式也有了不同，这时再来钻研科学的奥秘，修习技术的精妙，再合适不过。”

“就是就是。”姠戎帮腔道，“我妈也是四十来岁才上大学，我姥六十来岁，以此类推，我最好八十岁再上。”

畅想着美好未来，姠戎情不自禁地眯了眯眼，等她八十岁，教育行业还不知要发生什么变化，早学早享受，晚学多旅游。

一看逃友的表情，姜见凌很快意会，开始补充说明：“啊！姠戎八十岁，就是六十五年以后，那时说不定妖族也要普及义务教育了呢！好期待呢！

“岚姐，你要修习什么专业呢？”

桑岚一顿，完全没想到这把火会烧到自己身上来。

“别转移话题，现在的话题重点是你们。”她熟练甩锅。

“是的，我们。”姜见凌沉痛道，“我们究竟有什么特别，能让岚姐费心费力、想方设法地把我们抓捕归案，这究竟是妖性的沦丧，还是道德的扭曲？”

“这背后一定有着不可告妖的秘密。”姠戎故作沉思。

桑岚哼了一声，这能有什么秘密。

——不过是下班后实在无聊，借题发挥罢了。

一道明显不友好的声音从桑岚背后传出，陌生而熟悉，让三妖同时陷入沉默。

陌生是因为确实没听过，熟悉是因为声音的主人并未掩饰自己的气息。

她只掩饰了自己的外形——借由隐身术，化作桑岚的背后灵。

姜见凌和姠戎一左一右，往桑岚背后看去，理所当然地没看到任何实体，她们叹息一声，回到原位，坦然接受白莫的助攻。

“没错！”姠戎痛斥道，“风姨就是在借题发挥！强迫我们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姜见凌讲话要委婉得多：“给我一百牛，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白莫则更加委婉，她换上邪恶声调，往好妹妹头上扣帽子。

——桀桀，桑岚，你不就是看不起人族吗？

“？”桑岚赶紧撇清关系，“你别乱说话，我什么时候看不起人族了？”

——桀桀，你根本不信任她们，桀桀桀桀……

“别桀了，好好说话。”桑岚慊弃道，“你又不会吵架，硬凑什么热闹？”

白莫静默了两秒，终于决定忘掉毛笔妖的咯噔台词，发挥自己的特长。她朝徒女问道：“见凌，你喜欢6666还是8888？”

“8888。”姜见凌条件反射地答道，她没问数字后面跟着什么单位，不过选大的准没错。

白莫欣慰地点点头，现出真身来，与食妖花的藤条一同出现的，还有镌刻在白骨上的字据。

“这是什么呀？”姠戎吹了声口哨，好奇地往骨头老师身上摸去。

“受害人联名签署的投诉状。”白莫的花瓣大牙友好地动了动，朝桑岚咬去。

她一牙咬住桑岚的大头，挡住好妹妹的双眼，解释道：“来自你之前逮的十位学生和拐的五位老师，她们将投诉状递得满天飞，我路过学校的时候，顺手捡了一份。”

桑岚想抢过骨头仔细查看，可惜骨头在姠戎和姜见凌手里来回打转，连点边角料都抢不到。

这都得归功于白莫随时捣乱的藤条。

投诉状围绕“自由”主题撰写，中心内容是桑岚扣押数位师生，意图剥夺人族体验妖界生活的自由，结尾痛斥桑岚心怀不轨，要将各位师生养废。

左一句右一句，内容跳跃程度之大，完全不符合逻辑，一看就不是人族写的。

趁着混乱读完投诉状后，姜见凌和姠戎对视一眼，果断决定帮白莫打掩护，不让桑岚摸到一点骨头边。

“先让我看看。”桑岚顶着花瓣大牙的压力，发出言语反抗。

“没什么好看的，大意是说你有问题。”姜见凌振振有词。

“其实也并非全是坏事。”白莫转移话题，“老师们说了，问题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解决问题。”

“……”桑岚一顿，“你自己听听这叫人话吗？”

白莫自顾自地说道：“实力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她们一致同意推举见凌为代表，跟你一较高下，谁赢就听谁的。”

“我？”姜见凌指指自己，面露疑惑。

白莫和蔼地点点牙：“一月为期，你俩谁救的人多，就算谁赢。”

桑岚嘁了一声，正欲反驳，却听到白莫放出极具吸引力的话语：“赢家除了占领道德高地外，还将获得8888猪。”

8888猪？

桑岚内心不能平静了，这个数额差不多就是她欠好姐姐的金额，干完这票，她就能重回自由身，无债一身轻。

“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

桑岚没有多想，便在凭空出现的字据上按了手印，然后拔腿便跑，抢先开始营救任务。

全然没有发现这一幕如此眼熟。

除了在场妖数不一样外，其余配置几乎跟她小时候被白莫忽悠签下一万猪赌约的场景一模一样。

姜见凌收回骨头，纳闷道：“这么快就跑了？她连签名副本都没拿。”

“唉。”白莫面露同情，“也许是在邀请我们加点条款吧。”

她只好被迫在字据上添加附则。

附则一：赢家奖励由输家全额提供。

附则二：姜见凌一方包括姜见凌本人及其学生。

附则三：最终解释权归白莫所有。

……

姜见凌看得叹为观止，向师娘狠狠竖起大拇指。

“你有要添加的吗？”白莫微笑问道。

“有有有！”姜见凌举起大手，继续加上最重要的条款。

附则八：比试期间，双方无须遵守工时限制，全天24小时均可投入救援工作。

补充完毕后，姜见凌才活动着筋骨，露出标准的狞笑。

姜老师出马，一个卷俩。

☆

直到三日后，桑岚才知道无须遵守工时限制。

不过这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影响，她本来也就是做做样子，下班？不存在的，她打完卡后，便随机换上她姐她妹她娘她姨她姥的形象，然后光明正大地偷偷加班。

再往大了说，这是她们妖界的风土妖情。

一旦进入紧急救援行动，每位妖都有十足的强迫症，不掘地三尺，把所有人族挖出来，这觉就没法睡好。

在妖界，强制上班没妖听，强制下班更没妖听。

而以姜见凌为代表的人族，并不像桑岚那么急躁。她们先花了三日开展集中培训，讲解入道的基础知识，而后才一边修炼，一边救援。

培训方式为鹰式教育，一种她们在人界想试却不敢试的方式，如今有妖兜底，她们终于可以一试究竟。

——这不叫急躁，这叫刺激。

一位被推落悬崖的学生如是说。

也有人族对玄学不感兴趣，偏好用冷兵器和高科技捞人，顺便测试新开发的功能。在玄学伙伴的帮助下，试点项目进展良好，随即开始大面积推广。

单卷第一日，双方战绩0:0。

单卷第二日，桑岚喜提两分。

单卷第三日，桑岚再得两分。

互卷第一日，双方比分4:4。

狭路相逢之时，姜见凌和桑岚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款的沧桑。

不是她俩不想卷，实在是姜迎帆太能卷，她开着一艘飞船到处乱钻，抢人过于简单。

而且她坚决不肯加入姜见凌的战队，她又不缺猪，没事给女儿送经验包干嘛？她还想看好戏呢。

互卷第二日，也就是30日之期的最后一日，姜见凌约上桑岚，在拾刹展开了重要会谈。

“嗝——”姜见凌闷完可乐，将碗重重摔在桌上，“岚姐，今儿个咋样？”

桑岚未发一言，只伸手摸了摸貅武的光头，露出尽在不言中的眼神。

“太好了，是零蛋诶，我们有救了！”姜见凌喜上眉梢。

“嘁。”桑岚仰头，将可乐一饮而尽。

理论上，在正常的文艺作品里，效率最高的时间点发生在最后一天，局势最紧张的时间点发生在最后一刻。

但这次不一样，在姜迎帆、懒妖等主动卷王和被动卷王的努力下，能救的人早在昨日便解救完毕，今日大家忙忙碌碌，却一无所获。

而最近被双方队伍救下的人员，有夹在石头缝里的，有被云朵劫持着飘走的，还有在火山岩浆里面遨游的……一个赛一个不走寻常路。

她们无一例外，陷入了诡异的阵法，救援队员无法用妖识或侦查设备探测出具体位置，只能在可疑方位绕着圈子打转，碰碰运气。

人界的人口在两千万左右，如今还剩五万余人下落不明。

“51919。”桑岚看着终端，交换情报，“又少了一个，你猜谁救的？”

“亲娘咧。”姜见凌麻木地感叹道。

“我猜也是。”桑岚摸摸下巴。

前几日，她对上帆姨之时尚有危机感，担心自己意外翻车，再添八千债务。但在看到前徒女生无可恋的表情后，她紧绷的心态瞬间平和下来。

帆姨既然不讲母女之情，她便没什么好怕的，稳步求胜即可。

“你好，控制下你的表情。”姜见凌撇撇嘴，“算盘珠子崩我脸上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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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浴火（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