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老太太最近身体和精神状态还不错,蔺淮之本来打算拖着先不告诉她自己结婚的事情,等她催得太紧或忧心太甚的时候再拿出来讲,会比较有效果。
哪知道这事竟然先被蔺老太太知晓了。
事情起因是因为最近蔺辰羲精神状态一直不对,不但每天酗酒晚归,还跟蔺欣妍吵架,闹得不可开交。
蔺家父母在训斥调解的时候,蔺辰羲终于绷不住爆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将温嘉宁和蔺淮之领证的事情说出来了。
这下可是闹出了轩然大波,直接就传到了蔺老太太的耳里。
蔺淮之的性格虽然温和,但在集团里的地位比他大哥蔺南存还有分量,而真正熟悉他的人也知晓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容易亲近和拿捏的人。因此,蔺辰羲的妈妈孙女士不好也不敢责备这个小叔子,只能跟蔺老太太哭诉。
“妈,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儿啊?”孙丽琴抹着眼泪对蔺老太太说,“这一家人的,还是长辈与小辈,跟同一个女人有牵扯,闹出去会被笑话的……”
她不敢说蔺淮之的不是,只能将怨气撒在温嘉宁头上,“……当初是真没看出来,那个女人竟然是个狐狸精,把我们家小羲害惨了!这几天整个人都萎靡不振……那个女人可真有手段,居然还勾惹到了淮之的头上……”
蔺老太太脸色也不太好看。
但她是个头脑清醒的老太太,在不知晓真相的情况下,她不好妄断,只能先将事情揽过来,叹气道:“也是怪我催得太急了,总是催淮之结婚,这下他倒是结婚了,却搞出这种事来……行了,你也别哭了,木已成舟,等淮之回来,我问问他,给你们一个交代。”
孙丽琴见老太太明显护着蔺淮之,将事情自己给揽了,也不好再说什么。
晚上蔺淮之回得较晚,一进屋就被蔺老太太喊了过去。
关上门,蔺老太太开口就直接问蔺淮之是不是跟蔺辰羲的女朋友领了证,然后质问蔺淮之是不是干涉他们的感情了。
蔺淮之不好说蔺辰羲和蔺欣妍的事,只说蔺辰羲和温嘉宁感情不和,已经分手了。自己是在他们分手之后,一次碰巧跟温嘉宁在某个宴会上遇见,喝醉了,不小心……
所以……总得对人家姑娘负责。
蔺老太太拿起拐杖狠狠地敲了他几下,“你怎么这样混账!”
蔺淮之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被自己母亲打,也有点啼笑皆非。不过倒也没觉得太冤。毕竟他当初也算是一时兴起让温嘉宁跟自己领证,后来想想也感觉有欠考虑。如今闹成这样,只能找个荒唐又“合理”的借口应付过去。
蔺老太太听他说是分手后领的证,消了一点点气。但还是又骂了他几句,最后才道:“既然已经结婚了,你就得好好待人家,不能委屈了她。”
蔺老太太虽然只见过温嘉宁几面,但活到了她这个岁数,又极为睿智,看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还是看得准的。
那个姑娘长相确实艳了些,但言行举止得体。都说相由心生,眼睛是人的心灵窗户,那姑娘气质纯净,眼神清澈,一看就是个善良通透有分寸的姑娘。
孙丽琴说她勾惹蔺淮之,蔺老太太就没信过。
蔺淮之在商场上,不知道会遇到多少诱惑,若是真那么容易勾惹,早就结婚生子了,哪还犯得着她整日里操心他的婚事。
“既然证都领了,你也别藏着掖着了,让她到家里来吧。”
蔺淮之只好跟温嘉宁先发了个信息:【老太太想见见你。】
*
温嘉宁正看着信息发呆思考对策的时候,蔺淮之发了语音通话过来。
蔺淮之:“抱歉,还以为能再拖些时间。”
温嘉宁本来一筹莫展,听到他温和的声音,反而平静下来,笑道:“没事,我说过,需要的时候,我会配合的。”
她拿了酬劳,又得到他不少帮助,到现在还没正经帮他办过事,确实心里也有些惭愧,如今到了需要她演戏的时候,自然是义不容辞。
蔺淮之:“那我明天去接你过来?”
温嘉宁有些迟疑:“……我晚上九点才下班。”
蔺淮之:“没事,那我九点去接你。”
温嘉宁也不再推辞,跟他说了星梦海舞蹈中心的地址。
星梦海舞蹈中心,占据了壹方星河的半个楼层。朝着走廊的这一面,全部是透明的玻璃幕墙,在外面的人能看到里面的场景。
蔺淮之晚上八点五十分的时候,抵达星梦海舞蹈中心。向前台问了温嘉宁所在的舞蹈教室,然后透过玻璃幕墙,很容易就找到了温嘉宁的身影。
这还是蔺淮之第一次看温嘉宁跳舞。
星梦海舞蹈中心,各种舞蹈都教,温嘉宁也是会多种舞蹈,古典舞,民族舞,爵士舞,各种东方舞等等。
今天她恰好教的是带着异域风情的东方舞。贴身的短装上衣,搭配两边高开叉、布料垂坠感极佳的及踝舞裙,露出一截纤细雪白的腰。赤着的白嫩双足,随着音乐和鼓点,在深色地板上点动、旋转,笔直白皙的长腿在款款摆动间,若隐若现……
蔺淮之不自觉地想到了电影里妩媚的妖,还是那种引得高僧都情难自禁的蛇妖。
不同地是,眼前跳舞之人,表情认真,尽职尽责地引领着学员们起舞,没有一丝刻意表现出来的媚态。
但恰恰是这种不经意的风情,最为勾人。
蔺淮之静静地看了一小会儿,然后转身离开了原地。
下课了。学员们一一跟老师道别。温嘉宁走出舞蹈教室,前台的小姑娘跑过来道:“温老师,刚刚有个很帅的男人找你——咦,他人哪儿去了?”
其他几位刚刚下班的老师闻言,立即围了上来,“温老师,有新情况啊?”
“是你什么人啊?”
“新男友?”
温嘉宁见大家一脸八卦的样子,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是我老公。”
同事们顿时笑成一团,都觉得她在开玩笑。
温嘉宁笑而不语。
她就知道会是这个效果。有时候说假话遮遮掩掩,会被问来问去,讲真话,反而会让人认为是笑话。
“诶,他来了,来了。”前台小姑娘眼尖地看到了突然出现的男人。
人群纷纷让开一条路。身高长相和气质都极端优越的男人,迈着长腿,徐步朝温嘉宁走来。
温嘉宁的心跳一瞬间忽然加快,脑子里忍不住思忖着,他应该没听到她刚刚说的话吧。
“下班了?”蔺淮之走到温嘉宁面前,温和地问。
“嗯。”温嘉宁脸上飞过一抹红,迅速低头,去拿自己的包和衣服,小声道,“我先去洗澡换个衣服,麻烦您再等等。”
“没事,你去吧。”
温嘉宁拿了衣服,快速走向了淋浴间。
出来在镜子前整理妆容时,旁边的陈苗苗戳了戳她的胳膊,挤眉弄眼,“这个比前面那个更绝啊,好好把握。”
温嘉宁笑着说是,心里却清楚地知道自己与蔺淮之不过是一场协议关系而已。
收拾好,走出淋浴间时,看到蔺淮之正坐在走廊的沙发上,低头拿手机在看着什么。温嘉宁走过去,轻声唤他:“蔺先生。”
蔺淮之收了手机站起来,将她迅速打量了一眼。大概是因为要去见老太太,她穿着一套很素净的连身裙,脚上是微跟的小皮鞋。
看起来很得体很淑女,蔺淮之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闪过她跳舞时的妖娆模样。
他垂了一下眼皮,敛去一刹纷涌的情绪,继而笑着问:“可以走了?”
温嘉宁点头。
上了车,车子很快开出壹方星河的地下车库,汇入了城市繁忙的车流。
在等一段长长的红绿灯时候,蔺淮之望着对面像鱼群一样划过的一辆辆车,说道:“回到家里,你我之间的称呼最好改一下。”
温嘉宁正拿手机看着新收到的评论,闻言抬起头,嘴角还带着愉悦的笑:“……嗯,要怎样改?”
“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蔺先生温小姐地喊。”蔺淮之目光落在她漾着笑意的脸庞上,问:“你家里人平常喊你什么?”
温嘉宁说:“我妈叫我宁宁。”
蔺淮之顿了顿,问:“那我也喊你宁宁可以吗?”
温嘉宁觉得没啥:“可以啊。”
只是想起什么,她又道:“那我……叫您什么?”
蔺淮之?他们会不会觉得有点过于生分。
淮之?感觉怪怪的,喊不出口。
温嘉宁纠结着,蔺淮之也同时想了想:“叫……老公?”
温嘉宁:“……”
她脸上一热,尤其是想起刚刚她以开玩笑的语气跟同事介绍说蔺淮之是自己老公,这会儿听他这样一讲,她瞬间觉得好羞耻。
温嘉宁偷偷地觑了一眼蔺淮之。
他刚刚肯定听到了自己和同事们的对话吧。
蔺淮之看到她的窘迫,甚至还笑了一声,“没事,你怎么顺口就怎么喊吧。”
温嘉宁松了口气。打定主意尽量少开口。
*
路上有些拥堵,到了蔺宅,在茶室里见到老太太时,已经快十点半了。
温嘉宁再次见到蔺老太太,有些拘谨,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称呼。
还好蔺淮之先开了口,走过去将老太太腿上盖的毛毯理了理,然后又给她添了些热水,“妈,你怎么不先休息一会儿。”
蔺老太太目光落在温嘉宁身上,嘴里说道:“睡不着。”
温嘉宁顿时浑身紧绷,双臂交叉垂着,手里的小皮包都被她捏皱了。
“妈你别老盯着她,把人盯紧张了。”蔺淮之笑道,“之前又不是没见过。”
蔺老太太抬手打了他手臂一下,“那怎能一样。毕竟之前是未来孙媳妇,现在是儿媳妇。”
蔺淮之:“……”
温嘉宁:“……”
蔺淮之难得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温嘉宁垂着眼睛不敢吭声。
蔺老太太喊温嘉宁过来并不是为了为难她,只是用严谨的目光又重新将她审视了一遍,直觉这姑娘依然看着挺可心的,心头气又消了大半。缓缓开了口:“这证既然领了,妈也不想说你们什么了,今后就好好过日子吧。”
蔺淮之和温嘉宁对视一眼。蔺淮之笑了笑,温嘉宁松了口气,心头的大石落了一半。
蔺老太太让温嘉宁也坐下,又接着说:“证是领了。那婚礼呢?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举行?”
蔺淮之按之前跟温嘉宁商量的拖延计划回道:“我们马上找婚庆公司协商,日子还没定,到时候看看。”
蔺老太太也没一直揪着这个,只说让他们快点办,但也要以办好为主,不能委屈了温嘉宁。蔺淮之连连说是。
蔺老太太问:“彩礼给了吗?”
蔺淮之道:“给了。”
蔺老太太又问:“给了多少?”
蔺淮之:“五百万。”
蔺老太太睨了他一眼,又半信半疑地看向温嘉宁。
温嘉宁连忙神色认真地点头。心里却在听到蔺淮之说的这个数字时,暗暗忍不住发笑。
酬劳成了彩礼……如此说来,两个人倒是像真的结了婚一样。
蔺老太太却皱起眉头:“有点少了吧。”
蔺淮之面色温和:“嗯,那您老人家说该给多少?”
蔺老太太叹了口气:“算了,你都已经给了,也没有补彩礼的说法。那你带嘉宁多买几套首饰,钻戒买大点。”
她亲昵而自然地改了口,言语间也尽是对温嘉宁的维护。
温嘉宁心里一怔,蔺淮之却极为自如地道:“好,都听您的。”
蔺老太太又说:“既然都已经结婚了,现在话也都说开了,你们也就别再躲躲藏藏了,都在同一个城市,嘉宁就搬过来住。”
果然还是避不开,蔺淮之看向温嘉宁。
温嘉宁与他对视一眼,倒是很自然地开口:“好,我这几天收拾一下,周末搬过来。”
“周末让淮之去接你。”蔺老太太又道,“今天这样晚了,就在家里歇息吧。”
这个“家”自然是指蔺宅。
温嘉宁迟疑了一下。
蔺淮之开口:“妈,也不急这一天,她连衣服都没有带。”
蔺老太太又打了他手臂一下,责备道:“这怪谁?你都不知道给她准备,自己的媳妇儿,既然娶进来了,就上点心。”
蔺淮之无奈地笑:“您说得对,我明天就让人准备。”
蔺淮之唤了吴妈过来将蔺老太太扶去休息,自己则开车送温嘉宁回去。
坐在车里时,温嘉宁心头大石才算是真正落了下来,忍不住感叹:“老太太真好。”
比她想象得还要好。
以前虽然见过几次,但是说话并不多,不算太了解。即使印象里算是一个比较温和的老太太,但温嘉宁知道,许多人大多时候是表面客套,若真的出了什么事,惹到了逆鳞,可就未必和蔼可亲了。今晚她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来赴会,甚至一直苦思冥想也找不到好的解释方法。
却没想到老太太根本就没让她解释。
连一句质问都没有。
反而问婚礼什么时候办,怪蔺淮之“彩礼”给少了,还特意叮嘱不能亏待她,给她买大钻戒……
这可真是让人出乎意料,又感动万分。
“我也没想到。”蔺淮之边开车,边说,“老太太对你……印象似乎很不错。”
蔺淮之了解自己的母亲。蔺老太太年轻时毕竟也是一个雷厉风行,叱咤商场的女强人,并不好讲话。虽然年老后脾性软和了许多,但也并非纯粹好脾气很亲和的人。
能让她好好对待的,只会是她认可的人。
回到自己的住处,跟蔺淮之道别。
既然已经跟蔺老太太说好要搬过去蔺宅住,晚上温嘉宁就开始收拾东西。
蔺宅什么都有,若是搬过去,她只需要带上自己的衣物就行,温嘉宁一边想着如何处理其他东西,一边思索着租屋是否要现在就退掉。
新房虽然是现楼,也刚刚过户了,不过她还要按自己的需求再稍稍整改一下,还得备齐家具家用,再除甲醛、消毒,放置一阵子……暂时还不能入住。
思虑了一大圈,但最让她忐忑的还是即将要搬去蔺宅的事情。
那意味着不但要跟蔺淮之一个屋檐下,晚上还得跟他睡在一起……已婚夫妻了,被安排住在一处,这是必然的。
温嘉宁想象不到自己跟一个男人躺在一起的样子,而且还是一个彼此不太熟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