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魄·清夷行 第5章 这是演给她们看的

凌熙话音刚落，三人同时察觉有人从不同方向而来，听脚步声，还不在少数，其中有两个更是内功深厚。素水下意识警觉，海棠畔离后殿最近，到开幕之后才会开放，会是什么人闯进来？

正想着，对面花树后隐隐出现两道人影，定睛一瞧，折风谷慕云平，乘罗峰楚君仪。

慕云平着一身雪青长衫，腰间配镂空文竹岫玉玉佩，手上轻摇折扇，沉稳儒雅，眉宇间带着舒朗淡然，颇具仙风。楚君仪一袭鹅黄色娟纱仙罗裙，手持一柄牡丹团扇，略施粉黛却足以闭月羞花，眼波流转间尽是优雅端方。

他们二人，一个是四艺奇才，虽身处江湖却拜为在朝客卿，一套扶俞剑法更是行云流水。一个是福安郡主，当今圣上是她皇伯，虽自幼长在江湖却备受宫廷宠爱。两人青梅竹马，情深义重，得圣上亲自赐婚。

三人见他们披着花雨携手而来，虽然意外但由衷欣喜。可转头看向另一边时，三人眉头紧锁，心情再也轻松不起来。

一身破败粗麻布衣的裴叔正迈着轻快而稳健的步伐四处观望，仿佛对眼前的一切事物都充满了热爱。他身后跟着的两名侍从身着黑色劲装，手持单刀，一脸警戒，完全不似来赏花的模样。

双方相对而来，凌熙和凌羽竟一时不知道招呼那边了。

慕云平视力极佳，远远瞧着对面的人有些面熟，楚君仪也觉得那人似曾相识，待走近看清裴叔模样后更是确定了这人的身份，两人震惊道：“太……”

裴叔也在同一时间认出了二人，眼见要暴露，赶在他们之前把话接了过来：“太巧了！竟能在这里遇见你们，哈哈哈哈哈……”

凌熙和凌羽对视一眼，知道这是演给她们看的，自然配合。

凌熙巧笑嫣然，佯装惊喜：“原来是福安郡主和慕谷主，有失远迎。这位，恕凌熙眼拙，不知这位公子是……”

楚君仪绣眉一挑，道：“久不相见，君仪也忘了尊驾名讳。”

裴叔尴尬笑一声：“在下裴叔，不过一江湖游客，早年间与慕谷主和福安郡主有过一面之缘。如今得以相逢，实在是缘分啊！”

楚君仪白了裴叔一眼，不再理他，又转身看向凌熙与凌羽，微微欠身行礼道：“想必二位便是凌熙宫主和凌羽宫主了吧。素闻清夷宫主一个清逸如仙一个纯真如玉，如今一见，犹胜传言。”

“福安郡主过奖了。”

楚君仪又看向素水，嘴角含笑：“这位姑娘我见过，这两日奔忙内外，很是负责能干。”

“素水见过福安郡主，慕谷主。”素水语气一顿，“见过裴公子。”

慕云平上前解释道：“二位宫主勿怪，我们并非有意冒犯叨扰，只是流连美景，喜不自胜，远远瞧见花树纷繁，又不见禁令，故而闯了进来。万望见谅。”

素水这才想起自己来时撤去了海棠畔外的宫卫，本以为夜色渐浓，海棠畔又偏远，不会再有宾客来此，却忽略了本就在附近的人，诸如眼前几人。

素水自责垂眸，凌羽轻笑，只叫她安心。

裴叔也解释道：“本……本来我也是想一睹海棠锦绣，可前几日这里一直未曾开放，宫卫说要等到莺时游开幕那日。我心下难耐，就想着今天再来碰碰运气，便这样进来了。唐突了二位宫主，裴某深感抱歉。”

“不会。各位既然来了，不妨忘却烦恼，沉醉于这暮色海棠之中。”凌羽出言相邀，“三位请坐下来喝杯清茶吧，繁花满路，正是停下来歇息的好时候。”

“宫主盛情，却之不恭。”

两个侍从还想阻拦，却被裴叔一把拉下，并给出眼神警告。

凌羽有条不紊地洗盏煎水，不多时便茶香浓郁，斟茶入杯后，凌羽又随手接下海棠花瓣洒进杯中。裴叔看得入神，盯着凌羽的眼睛也透出几分探究之意，似乎想要透过凌羽看清另一个人的模样。

凌熙察觉裴叔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用茶杯断开他的视线：“裴公子，请用茶。”

“多、多谢……”裴叔回神，不再多想，“佛天雨露，帝苑仙浆。即便是去年的华顶云雾，依然不失明亮，香高持久。海棠无味，点缀其间却能平添清雅。这般手艺，毫不逊于宫……宫主真是心灵手巧。”

慕云平幽幽道：“我记得裴公子从前并不口吃啊，这是怎么了？”

裴叔一口茶呛了出来，还不忘愤愤瞪向慕云平，慕云平则装作没看到，将头扭向一边，同楚君仪一起偷笑。

“在下有些紧张而已，让慕谷主见笑了。”

凌羽忍住笑意，好心将帕子递到裴叔眼前让他擦擦衣服，可裴叔还没伸手，他身边的侍从便先接了过去，道过谢后才转手递给裴叔。裴叔心下一惊，忙看众人反应，却发现并无人在意，喝茶的喝茶，说话的说话，甚至都没多看他一眼。裴叔这才放下心来，想来也是，侍从给主人递手帕自是理所应当。

最后一抹夕阳隐没于大地，黑暗笼罩天空，几人聊得兴起，从诗词歌赋聊到人间疾苦，从武学功法又聊到天理道法，意犹未尽。

素水轻声提醒：“宫主，天黑了。”

楚君仪听见这话，如梦初醒，这才发觉已有星辰闪烁：“天色已晚，我们就不叨扰二位宫主了。明日便是开幕仪式，想来今晚还有事要忙，我等告辞。”

慕云平起身拜谢：“多谢二位宫主款待，与君同席畅谈，心中舒然。”

“慕谷主才情卓绝，我们亦受教。”凌熙眉眼平和，似有春风，“愿慕谷主在莺时游中，不吝赐教。”

凌羽笑意盈盈，万分期待道：“郡主，你的无缈剑一定要让我见识一下啊！”

“一定！”

凌熙转身又看向裴叔：“凌熙同样期待裴公子能够大放异彩。”

“宫主所愿，裴某定当不负。”

一行人离开后，海棠畔再次寂静下来，远处烟雨楼的炊烟被吹得老远，清夷宫内各处也亮起灯火，像萤火虫尾巴点点明亮着。

凌熙深嗅一口晚风裹挟来的香气，心情舒畅：“走吧，今日去烟雨楼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