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平坎坷成大道 第8章 向前走

回家的路上，何二姑找了个借口跟程碧云挤到一辆马车上。

“老三，今日这事不似你的做派！”何二姑用探寻的目光看着程碧云。

“二姐觉得，我不该当众打安家的脸，对不对？”程碧云不动声色。

“除了皇家，谁家的脸面在咱们府面前也不值钱，只是你做事一向体面，为了一个丫头，似乎小题大做。轻狂了点。”何二姑再试探。

“就是事事都体面，偶尔也该允许我任性一次。入府到现在，我从来也没有为自己的事情张过口，好容易看上个合意的，叫容特那小子捷足先登了，我岂能不气？不然我这样的大活人，岂不是要憋坏了。”程碧云不肯深谈，只拿言语糊弄何二姑。

“嘿，你个程老三，你还瞒我。人家容特压根就不知道那个陆香香是你看上的人，算起来也不能算是抢，你这样做，难道是为了陆香香？看我等会回了大奶奶，叫大奶奶来审你。”何二姑以为程碧云是借陆香香的事情要敲打敲打安府。

这两年，安府做事情实在有些过头了，打着中堂的旗号，在地方横征暴敛，闹得民怨沸腾。

捞钱归捞钱，不能这样下三滥。

“大奶奶才不舍得审我。”提起中堂府的夫人冯氏，程碧云似笑非笑，眉眼轻轻一挑，明艳又冷冽。

“也是，大奶奶事事都偏向你——”

何二姑这话就带着些醋味，因为程碧云说的不错，冯家夫人不问俗世，在府中地位超然，却对程碧云格外不同。

安府所有的人一夜之间都变了。

愚钝如陈妈妈都察觉出来了，陆香香当然看得清清楚楚。

一开始张妈妈待陆香香也算是不错，但那是大户人家的体面，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

那日四少奶奶将她撮到这院里就是为了监视她，免得容特少爷有机可乘生米煮成熟饭，在陆香香面前摆的是主子的谱。

这是人之常情，虽然四少奶奶凭直觉判断她陆香香不会是劲敌，但她的模样摆在这里，是女人就不会对她不设防。

可是到了要歇息的时候，事情变得诡异起来——四少奶奶做主给陆香香换了一个华丽无比的屋子，又派了两个小丫头过来伺候。

这两日见了她，那态度，那笑容，那姿态，比见了亲娘还殷勤。

这安府打的什么算盘？

就这样战战兢兢疑神疑鬼的过了两三日，终于等来了消息。

容特少爷来见陆香香。

“几日不见，陆姑娘可安好？”

这次容特的眼眸中或许还有情，但更多的是客气。

陆香香微微行礼道：“就是因为照顾的太周到了，所以心里不安。我身份低微，实在当不起。”

“陆姑娘上次提到中堂府的三姨奶奶，说三姨奶奶对你有恩，这事可还记得？”容特开门见山的问道。

陆香香点点头，她是对容特说过。

“原来以是戏言，谁知道三姨奶奶还记得姑娘，前几日三姨奶奶说她身边的大丫头年岁到了，要放出去，身边缺人，要物色能写会算的。既然姑娘与三姨奶奶有这样一段缘分，我们安府就做个顺水人情，送姑娘去中堂府伺候。那还请陆姑娘收拾收拾，随我去中堂府吧！”容特做了请的手势，他纵然有万般不舍，却只能忍痛割爱了。

陆香香的心扑通扑通的，容特说三姨奶奶还记得她！

只有那一面之缘，那样高高在上的三姨奶奶并没有彻底把她忘记。

所以安府的体面不是给陆香香的，而是给三奶奶的，或者说是给中堂府的。

陆香香陈妈妈跟随容特出了院子，到了侧门，门口早停着一辆马车。

坐在马车上她一言不发，紧紧的抱着手里的包袱，幻想着等会见到的场面，将自己如何行礼，如何回话都演练了一遍。

手里也没有小镜子，正该好好理理妆容，收拾的美一些。

陈妈妈却好奇的厉害，中堂府，哪个中堂府？

“是那个中堂府么？”

陆香香从幻想中被拉回来，低头抿嘴一笑道：“宝中堂的中堂府，这京城别无二家。”

那表情带着些许骄傲，就好像是中堂府是她陆家的一般，因为三奶奶的关系，她觉得自己跟中堂府已经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哎呦呦，我的老天爷呢！咱们是要去中堂府做下人么？”

陈妈妈就算再愚昧也知道本朝中堂位比宰辅，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是。”

“一定是老太太太太地下有灵保佑姑娘，入了中堂府，凭着姑娘的相貌难道没有出头之日么？就算将来配个管事的也是一辈子衣食无忧。老辈子人常说宰相门房七品官咧！”陈妈妈笑的合不拢嘴，姑娘有了归宿，她也就有了着落了。

也不知道马车走了多久，终于停下了。

容特伸手揭开车帘，望着车内陆香香，意难平的问道：“陆姑娘，此一别再见不知道何年何月了，姑娘对我就当真没有一丝心动？”

容特想的是陆香香将满二十，就算给三姨奶奶做丫鬟早晚也要许人，做丫鬟的能许什么好人家，无非是中堂府的管事或者厮儿，他们能比的上他容特一个脚指头么？

“少爷这是何必？少爷也未必知道陆香香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不过是求而不得的遗憾罢了。人生在世不称意十**，少爷的福气寻常人想都不敢想。陆香香小小弱女子，命如飘萍，不过是随波追流保命苟活而已，何曾由得我自己。少爷恩义，陆香香永世不忘，愿少爷日后再觅佳人！”

陆香香说的情真意切，对着容特行了揖礼。

这是男人之间的礼节。

容特叹了一口气，将车帘子放下去，低声说道：“前面就是中堂府的后门了，中堂府邸甚大，奴仆众多，惟愿陆姑娘事事如意。”

将自己心爱的姑娘拱手送人，这种滋味无法言说。

到了后门，已经有一个老妈妈在等着了。

下了车，跟着老妈妈从后门入府，陆香香没有回头看。

她从未对容特动心，更是从来没有想过做他的妾。

世道是男人的天下，如果不得已委身于他，容特也不过是一个暂时的庇护伞，一个躲雨的廊檐，而她的人生的归宿从来也不在他这里。

中堂府在京城的东边，离紫禁城颇有一段距离，若是只看地段，自然算不得是尚好的府邸。

因为偏一点点，所以中堂府的宅子格外的大，从东到西占了整整半条街，估摸着大大小小有上千间房子了。

陆香香是以侍女的身份入府的，入府之后不能立刻当差，先要去西院杂役院去学规矩。

学了十几天规矩，连杂役院子的门也没有出过。

杂役院的丫鬟差不多有五六十个，年岁都是八岁到十三岁之间。

像中堂府这样的人家，来历不明的小丫头是不肯买的，往往到了府中还要经过严格的层层筛选。

入选了也不能立刻入府伺候，先要学规矩。

总有在杂役所待上三个月，才能分到各处去当差。

一开始也不能做要紧的事儿，都是一些不上台面的杂活，头一两年根本不能在主子跟前露脸，总是一步步往上熬才行的。

这个府邸里，主子少奴才多，奴才跟奴才也是不一样的，也分三六九等。

陆香香已经十九岁了，卖身做丫鬟一般人家也不要的，还没有用便要嫁人了。

所以在这里学规矩，与那些小丫头们显得格格不入。

闲暇之余，小丫头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她便坐在一旁做绣活。

有时候一天下来说不了十句话。

教规矩的姑姑名叫东来，也不过才二十来岁，见陆香香容貌生的不错，做事文文静静，绣活又做的活灵活现，就格外留心起来。

这一日陆香香坐在树荫下绣麦穗荷包，手下做着活计，耳朵也没有闲着。

几个小丫头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聊中堂府。

“听人说府里最好的去处就是大奶奶那边，也不知道谁有这个福气，要是我能去大奶奶那边，只怕我们全家都能跟着沾光。”

“大奶奶金尊玉贵，能去大奶奶那边自然是好的。我觉得能去二奶奶三奶奶屋子里也很好。”说完这话，那小丫头还神秘的一笑。

“听说二奶奶三奶奶都不甚得宠，能有什么好处？”

“怕是你听岔了吧？我听嬷嬷私下里说，因为大奶奶身子骨不大好，所以不爱管事，府里府外的事儿都归二奶奶管，在内在外都跟当家娘子无异。至于三奶奶，也是很得宠的，老爷每月总有三五日必然歇在她那边，外头的田产账目中堂老爷那样多的事情，没有心思打理，也都是由三奶奶出面办理。跟着二奶奶三奶奶还能学些管家的本事，当然是好的。”这丫鬟的有亲眷在中堂府里当差，入府之前也打听的格外仔细。

另外一个小丫头却摆摆手道：“我生来是个笨的，那些事儿我是学不得的。我只愿意跟着得宠的奶奶过两年好日子，然后许个好人家……”

两人说的起兴，姑姑过来也没有留意。

“主子的事儿也是你们浑说的，若是叫管事嬷嬷听见了少不了一顿板子。在这府里做事，第一便是要管住自己的嘴巴，若是管不住的嘴巴，不如早早的打发你们出去好了。今晚不许吃饭，这会就去把屋子扫了去，把桌子椅子好好擦干净。”东来气她们口无遮拦，便小小惩戒一番。

一听要被打发了，两个小丫头吓得直哆嗦，嘴唇都有些发紫，眼眶里含着泪不敢往下落。

若是在中堂府不守规矩被打发了，她们的生路就要被断了，但凡像样点的地方谁肯要她们？

等到小丫头都走了，东来就坐在陆香香边上，颇为随和的问道：“陆姑娘，这又是在绣什么？”

感谢读者“月球上的李由”,灌溉营养液 102021-09-15 18:1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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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