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之后,姬衔羽便正式进入了三界政权朝堂之中。
帝君与观先生皆有意栽培她,刚成年的小帝女开始接触三界如今纷乱的局势,学着参政议政,学着处理文件与公务。
而直到彼时,年轻帝女在政界的强悍天赋,才真正显露出来。
与帝君的沉稳冷静截然不同,帝女脾气生动活泼得紧,处事风格却格外凌厉利落。
若能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她便半点情分都不会讲。
只短短几月,雾海以外神域地区的紊乱混沌尽数被平息,无数为非作歹的仙族被推上了处刑台。
其秋风扫落叶般极速迅疾的执政行事,放在三界也足以令人刮目相看。
“啪嗒”。
神域大殿内无数透明帘幕轻拂遮掩,黄金帝座之下,纤白手指落下致命的子。
年轻的帝女终于弯起漂亮眉眼,笑了起来:“父君,这局是我赢啦!”
帝君眼眸微动,放下了手中白子,终于也流露出了几分笑意。
他点点头,其中不难透露出宠溺的光:“嗯,小羽赢了。”
宽大的帝君冕服袖口极长,遮掩住他掌心纹路。姬衔羽看不见父君掌心里越发清晰的裂纹,只是笑着站起来收拾棋盘:“您该不会让着我了吧?”
“没让你,是你自己的棋艺进步了,”帝君指尖摩挲着白子光滑的表面,笑了,“总算不是臭棋篓子了。”
“怎么这样!我一直都不是!”
衔羽下意识地反驳,旋即理了理衣袖,眉眼里带着年轻而富有活力的愉快:“以前总觉得父君好厉害,现在看来,想要赢过您,也并非难事。”
“只是过去的我,还迈不过去阅历的门槛而已!”
“阅历很重要,但并非代表一切。”
帝君轻轻抚摸她的发顶,掌心带着姬衔羽最熟悉的温度,眼底含着浓浓的温和与倦意:“待你日后独当一面,就能明白父君的话了。”
“不过还好,你如今的模样,总算让父君放心了些......”
衔羽没听懂父君的话,只是抓着黑子,迷茫地抬头望着神域万年的君主。
她未曾开口说话,却听清大殿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轻缓稳健。
是扶疏。
姬衔羽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惊愕,意外地抬起了眸子,看向父君含笑的眼。
扶疏才刚迈入帝宫正殿内,就见一抹漂亮灿烂的白色身影立在神座前,雪色丝绸垂至台阶下,宛若崩塌倾侧的纯白山峦。
似是听见了响动,帝女轻轻侧头,璀璨熟悉的眼眸就那么硬生生地撞入金碧辉煌的殿内。
湛蓝眸的上神轻微蹙起眉,听见那薄唇里吐出清晰的、似涩然的三个字:“扶疏哥......”
姬衔羽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起身迎了过去:“扶疏哥,你怎么来了。”
说起来,两人已有数月未见。
扶疏奉命前赴荒城,风尘仆仆几个月才回到白玉京。按照时间来算,他大概是刚到白玉京,就受旨意赶赴了帝宫正殿。
天资卓绝的上神容颜千年未变,依旧是儿时的温柔俊美。
只是此时的姬衔羽并非旧日无辜的孩童。
似有那么几个瞬间,她能从旧日那双温柔正直的湛蓝眸中,窥探见某丝不为人知的、郁然晦涩的阴影。
令人恐惧的、引人远离的、无机质的。
站得越高,她也就越熟悉权势、越看得清权势背后的盘根错节与纠葛。彼时的她已然明了,她同扶疏的婚约是为了什么。
既已抵达了她这般位置,所谓真爱真情,倒也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年轻的帝女依旧称扶疏为兄长,却下意识地渐渐拉开了与他的社交距离。
在扶疏前赴荒城之前,两人亦有近一年未见了。
姬衔羽知道,此次父君叫扶疏前来是故意的。
终究是联姻的同盟,是订婚的未来夫婿。感情总要走得近些,就算是装,也要装给外人看。
于是,年轻美貌的帝女笑了起来。
她走到了扶疏面前,伸出细嫩如葱白的指尖,为他轻轻整理了衣领,语气放轻:“扶疏哥,许久不见。”
“嗯......是许久不见。”
扶疏弯起眉眼来冲她笑,笑容依旧如旧时般一尘不染,柔和得让人心软。
他抬起手来,把她散落在鬓角的发丝挽到耳后:“小羽最近怎么样?我听说,你这些日子做了许多事,神族们皆对你赞赏有加。”
感受到那冰冷温度的触碰,姬衔羽下意识地瑟缩一下,动作幅度极小,却没能逃过扶疏的眼睛。
他指腹轻柔地蹭过她的耳垂,似有意似无意地捏了捏。
姬衔羽骤然抬头看他,却看不出那完美无瑕的脸上有半分旖旎暧昧的痕迹。
就好像,就好像刚刚她隐约感觉到的触碰与冒犯,只是瞬间的错觉罢了。
“......”
“只是帮父君处理分内之事而已,扶疏哥不必如此称赞我。”她扯了扯嘴角,流露出几分勉强的笑。
长大后的小帝女不似幼时般稚气天真,脸上带着滑稽的婴儿肥。彼时的她已然初长成,隐藏血脉里的傲慢和锋芒终于得以在朝堂政界之上展露,宛若展翅雏鹰,跃跃欲试要将羽翼的阴影投落至四海八荒。
不过......雏鹰到底还是雏鹰。
刚刚瑟缩的那一下,好像被什么东西吓到的小雪鸟崽......可爱得紧。
扶疏望着她,眼底晦涩笑意更深,心头似腾起些不可明说的情绪。
他感觉蹭过她耳垂的指尖痒痒,好似还想再碰碰,再捏捏,再看看她一瞬慌张与无措的神情。
姬衔羽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似隐约感觉到了扶疏身上那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恶趣味,一时后退了几步。
脸上的笑容虽还挂着,语速却快了几分:“父君,您同扶疏哥先忙,衔羽这就退下了。”
黄金帝座上的帝君望着两人瞬间的互动,指尖还若有所思地拈着光滑的白色棋子。
听见女儿的声音,他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姬衔羽如蒙大赦,提着裙摆就跑出了帝宫正殿。
她到底年轻,跑得太急,一不小心就展露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殿内两人回头望着她欢快逃窜的背影,正殿内透明帘幕飘渺晃动,陷入了久久的沉寂和无言。
半晌,神域的帝君笑了笑,将那枚未置入棋盘的白子放下。
“以前明明很黏着你的,怎么如今倒变了,好像还有点怕你,”帝君语气慢悠悠,好似在平实叙述,又似在开玩笑,“小姑娘,终归还是善变的。”
“再怎么善变,结局都是一样的,”扶疏抬起眼眸来笑,“纵然她再如何避着我,恐惧我,我们终究还是要结为伴侣。”
“心悦不心悦,在帝王家中,是最无关紧要的事。”
“你说的没错。”
帝君垂了眼眸,神色轻飘飘地笑了笑:“帝王家啊。”
权势和幸福,又怎么能两得呢?
*
自那日之后,扶疏好似又恢复了往日的清闲。
他每天都会到梧桐宫内一趟。
前几日姬衔羽还总是称病不让他进来。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越是退缩,她这个温柔淑德的好兄长就越是兴味盎然,恨不得一天来骚扰她三四遍。
无奈之下,姬衔羽还是向扶疏敞开了梧桐宫的大门,一如往昔岁月。
绝大多数时候,是他自己来。
偶尔,也会带上旧友一起过来。
姬衔羽不得不承认,自己再怎么装得少年老成,骨子里还是喜欢玩闹的。
尤其是跟那些兄长们喝酒谈心,打打闹闹,这简直是天底下最有意思的事了。
几个人围着小亭子坐,自己动手备上些下酒的小菜碗碟,再提上白玉京特色的金桃花酿。
姬衔羽遗传了母亲的好酒量,每次酒到三巡,都能乐呵呵地看着重明哥发癫。
贺脉哥酒量也不好,喝多了就喜欢嘟嘟囔囔一些奇怪的话。
什么腹部受伤,什么止血带、发病时间之类混乱不堪的词语,他们谁都听不懂。最后,大家一致认为是这人学医学癫了,不用管他。
观雪客最狡猾,每次喝酒都偷偷往身后湖里倒,被发现了只得自罚三大杯。姬衔羽作为他们之中最小的妹妹,在行酒令的环节也格外受人照顾,基本没怎么被灌过酒。
就是被灌了,也有扶疏替她挡酒。
直至某一天。
彼日,这几个人一如既往地玩闹到日暮时分。
那一天贺脉的运气好像格外好,笑眯眯抱着酒碗指挥重明灌酒,姬衔羽坐在扶疏旁边,眯起眼睛拄着下巴,笑得畅快。
就在她笑出声来的那一瞬间,太阳穴忽然一阵剧烈的抽搐。
针刺般的痛意霎那间刺入她的脑海,姬衔羽骤然倒吸冷气,伸手想去按揉太阳穴。
也就是那一刻,贺脉手里的酒碗,咣当砸在了凉亭里。
清冽酒水喷溅得到处都是,扶疏闪电般地出手扶住歪歪斜斜栽倒的姬衔羽,湛蓝眼底刹那间滑过一丝愕然与阴郁。
他抬起眸,却见贺脉霎那间脸色苍白,嘴唇血色皆褪尽。
素日最腼腆、脾气最好的贺脉上神抬起眼,看向无边无际的、浩瀚的天穹,瞳孔微缩。
就好像,就好像在那一刻,他透过无尽的命运与过去,看清了天穹外的世界。
看清了......即将到来的未来。
“祂来了。”
贺脉下意识伸手死死抓住了冰冷的凉亭石桌,眼睛紧紧盯着天空,抿起了唇。
“祂来了。”
竟然!还有!!火箭炮!!(瞳孔地震)
米娜桑元宵节快乐~在山东经停紧急更一下~
美好快乐的过去时光到这里就为止了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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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