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迎,好,好。”
拂羽缓缓站起身仔细看了看她,“你虽然服用了隐息丹,匿了身上了妖气,但这副模样还是不能在宗门出现,既然我已经收你为徒,那这便当作为师赠予你的第一份见面礼吧。”
话落,拂羽抬手掐诀,霎那间灵气汇聚,一方青色锦缎质地的幅巾赫然出现在他掌心。
那锦缎泛着柔和的光泽,丝线间仿佛蕴含着丝丝灵气。
拂羽将幅巾递给祝迎,说:“你将它戴上就可遮住你的耳朵与头发,明日辰时来铸剑峰参与纳新大典。”
祝迎双手接过幅巾,顺势便戴在了头上。
青色的幅巾似帽又非帽,如流银般的发丝被遮盖于其下,就连尖尖的双耳也被巧妙罩住,只余下巴掌大小的精致小脸露在外面。
再加上此时祝迎身上已经全无妖气,看着就跟个普通人没有区别。
见她这幅样子,拂羽满意点头,“今天时日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明日再见。”
祝迎颔首,笑盈盈道:“师尊,明日见。”
两人刚准备离开的时候,拂羽的声音从他们的身后传来,“易安。”
宋九思脚步顿住。
“以后莫要再说那话了。”
祝迎目光轻轻地投向宋九思,见他面不改色,“是,师兄,师弟告退。”
-
从铸剑峰离开。
宋九思御剑衣袂猎猎作响,祝迎站在宋九思身前,柔软的幅巾后摆随风飘荡,如水的月色下一缕银丝悄然钻了出来,被风轻轻托起,悠然拂过宋九思的脸颊。
宋九思眸光微转,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在身前的祝迎身上。
祝迎浑然未觉宋九思投来的目光,她看着前方的路,轻声问道:“道君,咱们宗门以前也收过妖修弟子?”
宋九思不语,仿若未闻。
两人抵达望海崖,宋九思收剑头也不回,向木屋走去。
祝迎快步跟上他的脚步,“道君,谢谢您。”
“谢我什么。”
“虽然您嘴上说让我离开,但您今夜带我去铸剑山见拂羽长老,是想让我留下的对不对?”
“……”
“拂羽长老原本不想收我的,但您说起那件事打消拂羽长老的顾虑,这不就是代表您想让我留下来吗?”
从规矩上,青云宗是不能收留妖修的,但宋九思不惜在拂羽面前提出这个规矩早就被打破的禁闻,目的就是想打消拂羽的顾虑留下祝迎。
宋九思面上看着冷,但实则内心很有温度。
他怎会是黑化背叛宗门的人。
“你想多了。”
宋九思冷漠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传来,“我这样做并不是想让你留在青云宗,我只是不想让师兄错过一个天才弟子,更何况你若没有自保能力,肯定到时候又会哭哭啼啼,你毕竟是我养了多年的灵宠,若修行太差,传出去辱了我的名声。”
“……”
“还有,若是你的身份亦或者妖修之事传出去半分,你的小命便别想要了。”
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祝迎脸上的笑容瞬间一滞,原本灵动的神情也凝固了几分。
宋九思面色如常,迈着沉稳的步伐径直走进屋内,目光直直向前,竟连眼角的余光都未分给祝迎一丝。
祝迎看着他的背景,嘟囔道:“口是心非是吧,算了,反正时间自会证明。”
木屋并不大,原本一直是宋九思独居之所,自祝迎化为人形后,平日里宋九思用来练字的那间空房,便腾出来给祝迎住了。
早上祝迎便是在这间房醒来的,晚间休息也只能回去那间房。
-
早晨,祝迎毫无形象地四仰八叉在榻上躺着,睡得正酣,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翠色的幅巾斜挂在她头上,显得有些凌乱,一只猫耳俏皮地露了出来,另一只则还藏在幅巾之下。
破风剑轻轻飘到祝迎脸旁,用剑柄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
祝迎被扰了清梦,不耐烦地伸手一巴掌扇过去,嘴里嘟囔着:“哎呀,别闹啦。”
屋外,夭夭灼灼的桃树下,宋九思身着素袍正静静打坐修炼。他双眼轻阖,周身气息沉稳平和,察觉到屋内祝迎的动静,他运转灵气,传音过去——
“你若再不起,纳新大典可要迟到了。”
“……”
屋内寂静无声,仿佛时间都为之一滞。
纳新大典?
祝迎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关键词,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双眼猛地瞪大,条件反射般地从榻上 “噌” 的一下直接坐了起来。
原本就挂得不稳的幅巾,彻底从头上滑落了,掉落在榻边。祝迎顾不上幅巾,赤着脚就飞奔到窗边,双手用力支起窗户。
探出头,一眼便瞧见了桃树下正在打坐的宋九思。急忙大声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宋九思依旧阖着双眼,不紧不慢地吐出三个字,“辰时已过。”
“什么!!”
祝迎的声音瞬间拔高,尖锐的尖叫猛地从木屋传了出来,仿佛要冲破云霄,“道君怎么不叫我!!完了完了,这下彻底迟到了……”
与此同时,铸剑峰峰门广场上正整齐列队几十人,纳新大典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拂羽今日容光焕发,脸上挂着难得的笑意,肉眼可见心情十分愉悦。
毕竟已是年逾百岁之人,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世间能撩动他情绪的事物已寥寥无几。
但今日哪怕是最迟钝的弟子,也能轻易看出长老此刻心情格外舒畅,仿佛有什么天大的喜事降临。
执事卓华走到拂羽的面前,欠身恭敬禀报,“启禀长老,所有报名参加此次纳新的弟子均已悉数到齐。”
拂羽听闻,原本平和的眉心微微一蹙,语调微微上扬,似是在思索着什么,“到齐了?”
卓华见状,再次恭敬地颔首,应道:“回长老,确已全部到齐,纳新大典此刻是否可以正式开始?”
拂羽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目光如炬,向台下一众弟子望去,目光逐一扫过,神色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然而,却并未在人群中寻见祝迎的身影。
祝迎哪去了?
她怎么没来?
拂羽微眯起双眼,缓缓摆了摆手,神色凝重地说道:“等等,再等一会儿。你当真确定所有人都已到齐?此事关系重大,不可有丝毫疏漏,你再重新仔细清点一遍。”
卓华脸上浮现疑惑之色,但还是恭敬低下头,“……是。”
青云宗每隔七年才进行一次纳新,挑选新弟子入门。
往年的纳新,拂羽长老虽也会到场主持,但从未见他如此郑重其事。
卓华心中不禁暗自思忖:难道此次前来参加纳新的弟子当中,有哪位是长老格外看重的?
卓华领着三个弟子,再次去仔细清点人数。
另一边,祝迎踩着破风,一路疾驰,终于匆匆赶到了铸剑峰。
这一回是她独自前来,没有宋九思收剑,她心急火燎地从剑上跳下,落地时脚步太着急了,不巧正好踩到一块凸起的石头,只觉脚下一滑,身体不受控制地歪斜整个人向前扑去,狠狠摔倒在地。
“哎哟……”
而破风没有半分迟留直接化作一道光飞走了。
祝迎顾不得膝盖疼,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抬手扶正戴在头上的幅巾,往楼梯上爬向峰门跑去。
待她跑到宗门时已见峰门广场上站着四四方方的几十人,一目望去竟全是男人……
卓华在祝迎跑上来时便注意到了她,谁让她头上戴着的绿色幅巾实在过于引人注目,想不注意到都难啊。
一名弟子发现鬼鬼祟祟想插进方队的祝迎,大嗓门一吆喝,“你谁啊!”
祝迎身子一僵,低着头说:“我是来报道的弟子。”
“弟子?辰时已过,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我、我睡过头了。”
“睡过头了!?”
“……”
方队的一众弟子目光皆向祝迎抛去,有疑惑的,也有怀疑的,更有鄙夷的……
要知道青云宗可是世间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宗啊!
前来报名的弟子为了能踏入青云宗的大门哪个不是精心筹备七年,只盼能学有所成。
若是有幸,得道飞升,那自是无上荣耀。
即便未能成功,只要能在青云宗修习完毕后离开宗门,就凭借青云宗弟子这一令人艳羡的头衔,出去后也定能谋得个好去处,前途一片光明。
虽然来铸剑峰的大部分已经是其他峰淘汰的人了,但也都非常重视这次纳新大典,不敢迟到。
而这个人可倒好,不仅迟到了,给出的理由居然还是睡着了。
可真是个异类。
这时台上的拂羽也一眼看见了祝迎,心下当即落了下来,他还以为祝迎不来了。
卓华朝着祝迎走过去,平声道:“低着头作甚,抬起头来。”
祝迎心里发虚实在没底,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会不会被识破,所以气场也硬不起来。
若是她是妖的身份在这里暴露了,怕是会被当场打得魂飞魄散吧。
虽不想抬头,可现在她不抬头会更让人起疑,便只能硬着头皮将脸抬起来了,十分抱歉的笑了笑,“对不起,我真睡着了,希望我没有迟到……”
“竟是个女子!?”
“……还真是个女的。”
“天哪,真稀奇,还真有女子来学器修……”
“怪不得这么矮呢,原来不是男人。”
卓华也没想到这个迟到的新弟子居然是个女子,铸剑峰向来都是一帮大老爷们,天天打铁敲铜的,鲜少有女弟子愿意加入铸剑峰。
并且多数能被家里送来青云宗的女弟子的资质都向来不错。
即便入不了御霄峰,也能去沐阳峰或者育元峰,哪能轮到铸剑峰啊。
细数历来铸剑峰的女弟子实在太稀少了,既然眼前是个女孩儿,卓华的声音也不自觉的放温柔了一些——
“你来的还不算太迟,纳新大典还未开始,你站在后面看不见,随我去前面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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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