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岚卿一个人在维多利亚港湾漫步,看着滩边潮起潮落,打开手机,看见页面有一条推送新闻。
是A市的,扬子江下游河段的渔民在捕捞的时候,捞上来一具尸体,尸体被江里的鱼啃食的不成样子。
她叹气摇头,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选择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雨后空气清新,手机铃声响起,她接到了郑警官的电话。
赵归璨忙碌完一天后,去花店买了一束花,在宋岚卿房外等候,想着,过了一天,她应该气消了,虽然不知道她因为什么而不开心。
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客房服务打开了她的门。
“里面的人呢?”他皱眉问着。
“早就退房了。”
赵归璨身子往后退了一小步,原先挺拔的背脊疏地就垂下。
“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小时前吧。”
他对那人颔首,然后转身就大步离开。
迅速上车,然后给她打电话,电话传来嘟嘟声,她还没上飞机,只是她不接电话。
他加大油门,在车道上超车,一路狂飙。
宋岚卿过了安检,坐在候机大厅,来来往往的人面带笑容,或是嬉笑打闹,只是,这些最为平常的欢声笑语中,只要一想到,她再也听不到她的,她就觉得难过。
手机里的通话记录是真真实实存在的,所以,不存在刚才出现幻听幻想一说。
电话再度响起,是赵归璨,他已经连续不断打了三个电话。
该不该告诉他呢,在第四个电话响起的时候,她走到落地窗边接下。
“你又要走吗?”
宋岚卿听着他着急地质问,忽然感觉自己在他眼里就是这样一个不太负责、说离开就离开、一味只会逃避的人。
“嗯。”她应声道。
“能不能出来见我一次,能不能等我一次?”
宋岚卿右手抚上,盖住眼睛,玻璃窗上,水珠滑落,留下一道水渍。
右手无力地放下,她看着里面自己模糊的倒影,心里空荡荡的,一片茫然。
“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可以直接说出来,你想听到什么,我都告诉你。”
赵归璨语气恳切,他在值机柜台前买票,拿银行卡的手在颤抖。
“你等等我好不好?”
“你还要和林升企业的人见面,你在这好好工作。”
宋岚卿哽咽着,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提示检票登机的声音响起,赵归璨在电话里听见,呼吸急促。
“赵归璨,你还记得余窈吗?”
他在听见这个名字后,脚下一顿,他好像知道发生什么了。
“记得。”
“她死了。”
宋岚卿忘了是什么时候回到A市的,登机前一分钟,她麻木地挂断赵归璨的电话,满脑子都是郑警官说的话。
“她的尸体发现了。”
郑警官没有细说,但她莫名就想到之前看见的推送新闻,渔民打捞起一具不成样子的尸体。
尸体被泡的又白又肿,面部五官缺失,应该是被鱼虾啃食,只能通过DNA检测,结果和28天前失踪的余窈对上。
郑域在得知结果后,看着被包裹起来放进停尸间的余窈尸体,又想到她的老板,那个皮肤不用化妆就很白的女人。
她很关心余窈,比余窈的家人还要关心,她在知道这个消息后会有那么坚强吗?
想了很久,郑域还是先给她打了电话,才又通知余窈的家人来认领。
余窈的父母绝对是他见过有史以来最冷血的人,余父是个病秧子,站在门外都没进去,余母翘起兰花指揭开布的一角,看见缺了半边脸的尸体,立即作呕地转身。
“警官,你怎么就确定这是我们余窈了?”
郑域看了眼捏鼻子的余母,“DNA检测。”
余母脸色不自然,“你说检测就检测了,谁知道有没有搞错,我可不认。”
余父悄悄扯着她的衣袖,被她用手拍开,还用眼神警告他别说话。
“脸都成这样了,谁知道是不是你们胡乱把人塞给我们的。”
小女警急了,“你这人,怎么连自己女儿都不认领回去,你还有没有心了?”
郑域把女警挡在身后,让她稍安勿躁。
“你想怎样?”
余母轻咳,“反正,这尸体我们是不会认的,你们也别想强塞给我们,她是谁,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老头子,走!”
她转身走之时,还骂骂咧咧道:“都怪那个该死的女人,好事打了水漂!”
小女警还欲上前拦人,被郑域制止。
“郑队,你看他们!”
“你难道看不出,她就是不想出安葬的钱吗?”
这种事,他见得多了,扭头看向停尸间的白布,白布之下,是一个陨落的美好生命。
宋岚卿当晚到的A市,下飞机后她就立即打车去了警察局。
已经是半夜十一点了,到警局后看见被拉上的栅子门,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有多么荒唐,警察局早就下班了才对。
她拎着行李箱站在门口出神,里面有人叫她。
“宋岚卿?”
郑域最近在查着一件妇女走失案件,天天很晚下班,刚出来就看见门口站着的人。
“郑警官,我。”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明天你才能看见,警局有规定。”
宋岚卿抱着手臂,看起来孤寂又萧瑟,“真的是余窈吗?”
郑域看了眼她身边的行李箱,应该是一接到他电话就回来了,之前她说未来一段时间不在本地。
“嗯。”
“她……怎么死的?”
“跳江自杀,在水里漂了28天,今天上午被渔民打捞起来的。”
郑域语气平淡,只是在客观描述事实,不掺杂一点感情。
“麻烦了。”
他看着那个失魂落魄的女人,和余窈的父母形成鲜明对比,她此刻状态明显不对,十一点,街上车辆稀少,而她一个女人很不安全。
“我送你回去吧,最近不太平。”
郑域打着方向盘,抽空看了眼身边的人,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她。
“对了,余窈父母来过,但他们没有认领尸体。”
宋岚卿讥笑一声,“他们怎么可能会认领。”
听她的话,这其中应该有很多故事,不过郑域没那个心思好奇。
“郑警官,尸体只能家属认领吗?”
“不是。”
“那我认,我带她走。”
郑域嗯了一声,这和他一开始想的一样,宋岚卿会安葬余窈,总归是有了着落。
余窈的葬礼挑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在出殡的时候,天空突然变得阴沉,狂风大作,发出很可怖的声音。
她的葬礼,来的人只有宋岚卿,陈伊和蒋沁。
宋岚卿看着墓碑上严肃着一张脸的余窈,轻声说:“下辈子好好过,会苦尽甘来的。”
然后她在心里默念着:不要再遇上这么让人难过的事情了,余窈。
余窈葬礼过后,陈伊担心宋岚卿,便让她住到了自己家。
一连两个星期,她除了偶尔去A大教课,就是在陈伊家里待着,拒绝了一切社交,也抗拒着回自己家。
潜意识觉得,那个地方会不经意撞见赵归璨,她现在是彻彻底底地在逃避了。
夜晚,宋岚卿正在陈伊家里做饭,陈伊坐在沙发上看电影,电话铃响起,她看了眼正专心切菜的某人,选择进屋接电话。
“有事?”
“你不用这么冷淡,我不是来舔你的。”
赵子钦感受到身边人的催促,轻咳两声,开门见山地问:“你知道宋岚卿去哪儿了吗?”
陈伊眯起眼睛,“你关心她做什么?”
“你吃醋了?”
陈伊噗嗤一笑,“笑话,赵子钦,你爱搭理谁搭理谁,我都管不着,至于岚岚,让想知道的人自己来问。”
赵子钦两手一摊,一脸我没招了的模样,赵归璨从他手里接过电话。
“你好,陈小姐。”
“我就知道是你。”
“她是不是在你家?”
“小赵先生现在又想搬来我家对面了?”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陈伊叹口气,说着:“不是我故意要针对你啊,现在我们两家还在合作,我针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
“陈小姐放心,工作是工作,我不会掺杂私人感情。”
合着,他的言外之意是,他在私人生活中已经掺杂了私人感情?
陈伊抵着后槽牙,“赵归璨,说真的,算了吧,你俩真心不合适。”
门外,宋岚卿正在敲门,“吃饭了,干什么呢?”
“行了,我也不跟你说了,我知道你担心她,放心,她很好,一切都好。”
陈伊迅速挂断,开门,笑着抱住她。
“你也太贤惠了,以后谁娶你,我一定把他视作我毕生的仇人。”
东晟企业的员工最近都提着一口气,因为小赵总最近非常阴沉,从香港回来就开始这样。
起初,员工以为谈合作失败,杜林汾告诉他们谈的非常融洽,这下他们就奇怪了。
而宁宁清楚地知道,赵归璨在更早就这样了。
“小赵总,这是和陈氏企业在制造机器上达成的协议文件。”
“放那吧。”
想到什么,赵归璨说着:“瑞祥的计划书是不是打回去了?”
“是的,他们说会再修改的。”
“不用了,我们跟瑞祥停止合作。”
宁宁点头,转身要走却看见他眉毛紧锁,一脸愁容,脸颊骨骼愈发突出。
她情不自禁道:“情绪会影响你的身体健康的。”
赵归璨签字的手微微停顿,“这话你对谁都说吗?”
“不是的,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过。”
她说完,微微低头,不安地搅着手指,而赵归璨的眉拧得更紧了。
“你出去吧。”
看着窗外,他思考了一会,然后叫杜林汾进来。
“宁宁工作怎么样?”
“挺踏实的,人也肯吃苦。”
“我知道了。”
“她有男朋友吗?”
杜林汾睁大了双眼,短短几日,老板和那个女人分手了,然后转头看上了宁宁?
“据我所知她没有。”
赵归璨皱眉思索,杜林汾看得心中打鼓。
“老板啊,我觉得人对待感情还是应该专一一点比较好。”
赵归璨沉浸在自己的思考当中,没有听进杜林汾的话。
他平时不会注意这些小事,在宁宁提醒他注意健康之后,他猛地想起那天宋岚卿问他的话,是不是有人提醒他。
他忙于工作时,会忽略掉很多细节,以至于他压根不记得以前宁宁究竟说过什么,直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