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身侧的墙壁,“等我做什么。”
赵归璨向她靠近,走到她面前,直视着她,“没什么,看你很晚还没回家。”
“怎么,你担心我啊。”
宋岚卿脑子突然宕机,想也没想就说了,这是她和朋友聊天时候的说话习惯,纯粹开玩笑互相打趣。
可是,对着赵归璨说句话,就很奇怪。
赵归璨似乎想抬手干什么,但还是放下,宋岚卿看见地上他的影子点点头。
她心虚的眨着眼睛,两手不知道放到哪里,他太高了,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右手摸到肩上包包的带子,这才有了着力点,右手紧紧捏着带子。
“哦,那你不会发消息问我?”
“我手机坏了,还没买新的。”
其实是在他早上见过她后,紧张、焦虑、惶恐、担忧、求不得的各种情绪交织下,他砸在地上,然后他把自己关在卧室。
直到天黑,他才换了地方,蹲坐在她门前。
宋岚卿抬眸看他一眼,心平气和道:“那你记得买手机,我回家了。”
她绕过他,这回没再控制脚步声,哒哒的高跟鞋声音激醒声控灯,她正在开门,钥匙链也发出一串声响。
门开了,身后没什么动静,宋岚卿回头看着他,“你不回去吗?”
赵归璨一动不动的看她,像座雕塑,眼里湿漉漉,宋岚卿看得心神一凛。
“回去吧,你不就在我对面,又不是很远。”
赵归璨垂下眼眸,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说好的离他远点,宋岚卿还是没忍住刨根问底。
她心里想着,这不能怪她,要怪就怪赵归璨说话藏半句,而她急性子,最忍不得这样。
“偷偷住你对面。”
宋岚卿的钥匙还在锁孔里,她彻底转过来面向他。
“我猜到是你买的房子。”
她咬着唇,又道:“我和赵子钦又不认识,不可能是他,还有你和陈伊。”
她轻笑一声,有时候什么事情都想不明白,有时候仅凭蛛丝马迹就能推断完整的事迹,其实只是用不用心的区别。
上心的事情,人人都是侦探,不上心的事情,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陈伊是她当社工接近赵归璨那阵,她告诉他的。
东晟主动接洽陈氏企业,赵归璨和陈伊在一个饭桌上吃饭,他故意说自己想看心理医生。
他让赵子钦出面购买她对面的房屋,还令她误以为赵子钦才是“赵先生”。
17岁的少年长大了,也会这些弯弯绕绕了。
赵归璨白体恤上面有一道红色血迹,她注意到,犹豫着移开目光,装作看不见。
“对不起。”他又重复一遍。
听着他的道歉,宋岚卿心里很烦。
“不要道歉,我没在意。”
她声量变高,压过他的道歉。
赵归璨凝眸看她,像木桩子一样杵在刚刚的地方,双手握拳在身侧,灯又灭了。
“赵归璨,回去吧,我累了,不想陪你杵在外面。”
她说完,叹着气进屋,拖鞋的时候看他一眼,见他还是不动,干脆关上门。
免得她又一次忍不住问他。
门一关,外面的纷纷扰扰都再与她无关,他爱杵在楼道那他就杵,他流没流血,也跟她无关。
流浪猫走到她脚边蹭着,她抱起猫坐到沙发上发呆,给周廷川回复到家后去了卫生间卸妆洗漱。
十一点半,她洗漱完毕,擦着头发去卧室,路过大门,她停下来。
手上动作不停,头发的水滴了一地,门是深棕色,门外的灯是昏黄色,暖色调,整个小区的基调,试图给业主营造温馨的氛围。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宋岚卿心烦意乱地丢下毛巾,她心思根本就还在门外。
从猫眼里看见他果然还杵在原地,就跟以前一样,固执,真是块臭石头。
宋岚卿没有按捺下心中怒火,他是想试图和以前一样,用这种姿态来逼迫她吗?
她大力开门,门砰的一声砸在墙壁上。
赵归璨好像没听见,也没被吓着,只是看向声音来源,看向穿着短款睡衣的宋岚卿。
“不是让你回家了?”
“我……”
赵归璨开口,结果声音沙哑,他轻咳两下清清嗓音。
“我忘回了。”
宋岚卿似有一口血梗在喉咙,她该骂他吗?他又不是故意不回,是他忘了,他居然能忘。
她被气笑了,“现在,立刻,拿钥匙,开门。”
赵归璨点头,动着手臂,在裤兜里摸钥匙,左手摸左口袋,是空的,他又摸右边的,还是空的。
他扯着口袋抬头看她,眼睛似乎在说:收留收留我吧。
“你钥匙呢?”
“忘带了。”
宋岚卿不放弃的问:“你看看门,你可能又忘记关了。”
赵归璨心道:其实不是他忘了,那天是他一直开了道缝,在看她和周廷川。
虽然他这么想,但还是听她的话,走到门边,握着门把手往外拉,结果纹丝不动。
宋岚卿叉腰,无语望着墙顶,多余出来这一下看他。
“门……是关着的。”
“我知道。”
她能看见,他使劲拉门,而不是故意关门。
“你睡吧。”
“那你呢,在楼道里睡一晚?”
赵归璨不语,他是这么打算的。
“算了,你到我家来吧。”
闻言,赵归璨两眼放光,像是闻到肉味的大狗,不可置信,语气激越,他道:“你确定吗?”
宋岚卿似乎听出来别样的意味,好像怪怪的。
她迟疑着点头,“你睡沙发,明天一早叫物业来。”
赵归璨慢悠悠挪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看她,“谢谢。”
出去不到十分钟,她领了个人回来,现在,那个人端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只有眼睛跟随着她。
她天天喂养的猫,对赵归璨一点也不怕生,跳到他腿上撒娇,宋岚卿抱着被子出来看见这一画面,有一种被猫背叛的感觉。
她示意赵归璨起来,他抱着猫站起身。
“你养的猫叫什么?”
她把薄被放在一边,“没名字。”
赵归璨为猫发声,“那你平时怎么叫它?”
“猫猫,猫咪,咪咪,都行,换着来。”
赵归璨顺着猫的脊背摸下去,低头莞尔一笑,果然是她,还和以前一样,随意的很。
“沙发对你可能有点小,将就将就。”
“我都行,你知道的。”
赵归璨如同璀璨繁星的眸子定定注视着她,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反映着人心所想。
这一瞬,赵归璨在想的事情,应该和宋岚卿所想是一样的。
五年前的某一天,赵归璨母亲发病住院。
那天很晚,是半夜三四点,路上没车,宋岚卿也是刚毕业的学生,手头并不宽裕。
于是她去旅馆开了一间房,她睡床上,他睡地上。
虽然对方只是个少年,一个学生,但她还是为难了。
正拖着时间假意用手机看电子书,他却说:“你睡床吧。”
她挺不好意思,毕竟她比少年大5岁,应该是她照顾他才对。
小小少年心智成熟,异于同龄人,心细程度叫她哑然,他还看出了她的迟疑。
他又满不在乎的说:“我都行的。”
然后他兀自搬了被子铺在地上,沉沉睡去。
宋岚卿移开视线,他的目光太过热切。
“那你睡,我回房了。”
赵归璨坐下,伸手抓住她手腕,“等等。”
宋岚卿微微皱眉,他手心很烫,“还有事?”
“我手破了,在流血,我怕把你被子弄脏。”
宋岚卿扭着手腕,赵归璨这才后知后觉的松开。
“等着。”
说着,她进屋找到双氧水和创可贴,拿着这些坐到他身边。
“伸手。”
赵归璨把受伤的左手放到她面前,手指骨都破了,沁出血丝,手背上有之前流动的血液,已经凝固。
伤口处还有几篇玻璃渣子,“你干什么了?”
她的发丝垂下,垂到他的手背,痒痒的。
他反应也慢了半拍,“没什么,不小心弄到。”
宋岚卿压根没信他说的话,他这人就是这样,闷葫芦,说话总是藏半句,他的意思总要别人来猜,从来不主动表露自己。
她嘟囔一句:“你爱说不说。”
从赵归璨的视角,只能看见她的嘴巴微微嘟起,卸妆后的她,更像五年前的她,皮肤吹弹可破,嘴巴饱满水润,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赵归璨闭眼靠近,轻轻闻着她头发的香气。
不敢靠的太近,又不想离的太远,他艰难地维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更多可能的靠近她。
他闻见她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清香扑鼻,静默之中,他的心脏在狂跳。
少年的一瞬心动是永远心动,是每一次靠近都心动,是只要想着她就会心脏扑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