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 第8章 第 8 章

我记得你有不少手表，光是劳力士的就有好几只，蓝水鬼、绿水鬼，好像还有两只是古董表。

你对我倒是蛮了解的嘛！

之前做过功课。网上有人专门会扒你全身上下的穿戴，其中最多的当然是鞋子，但我有注意到你平时戴的手表，你很喜欢劳力士。

笑笑送我的那只蓝水鬼，是我的第一块劳力士。身在这个圈子，你想不攀比都不行，就像你刚才说的，粉丝会扒你的穿戴是什么牌子，多少价格，很多品牌方也会暗中考量你的穿着品味。

程老师可能是看在你是弟弟的份上，才会那么大方的送礼物。

不是。因为这块劳力士，我哥冷了我好几个月，就连那年春节来我家拜年，都不肯跟我说话，甚至还威胁要把我收受他女朋友贵重礼物的事告诉我妈。

他说了吗？

没有。我哥就嘴巴上威胁威胁，不会真的打小报告的。他要真的说了，别说我爸妈，就连我奶奶，肯定也要揪着我的脑袋痛骂一顿，说我在娱乐圈学了什么不好的风气。我奶奶年纪大了，特别喜欢联想喜欢唠叨，说不定还会说我辱没家风，给人家姑娘留下了不好的家庭印象。本来他们就更疼我哥一点，一个博士可比一个明星来的体面。

笑笑答应送我那只蓝水鬼，不是因为我哥哥，当时我们互相问想要什么跨年礼物，笑笑说想要一个豌豆家的榴莲千层蛋糕，那是一家生意很好的私房蛋糕店，蛋糕都要提前预定，有时候连预定都不一定能订得到。我哥想要笑笑给他做一杯有拉花的拿铁。

一个要蛋糕，一个要咖啡。他们很配。

嗯，很配。但那次我哥除了送了一个蛋糕，还有一个水晶吊坠，不是什么大品牌的饰品，是一块异象水晶，里面有几颗方解石和一些发丝，笑笑很喜欢，说水晶里面有个小世界。这一点，我不得不佩服我哥，他要浪漫起来，我是甘拜下风的。不过那也得有人懂得理工科的男生的浪漫，笑笑就懂得我哥的那些小浪漫，换成我平时接触的一些女孩子就不一定了。

他们想要的礼物都很简单，你开口想要一只劳力士？

对。我当时说：你们俩想要的礼物怎么都那么便宜的？一年就一个元旦，我这个做弟弟的要好好敲诈一次。笑笑问我想要什么。我张口既来，说想要一只劳力士手表。我哥让我别胡闹，他就是个理工科直男，他当时还在跟着导师做研究课题，当然没有钱买，他办不到的事情就会直接说不行。但是笑笑不一样，她笑着问我想要劳力士里哪个系列的。我说随便什么系列都可以。

我嘻嘻哈哈地乱提要求，她就笑呵呵地那么答应了。

那年元旦我有通告，那次运气不错。

那次舞台没有出圈，你的伴舞跟不上你的节奏。

当你跳的时候，你首先想到的不会是出不出圈的问题，是你可以有舞台了。哪有那么多的舞台表演可以出圈。

你后来的几次就很好，直接冲上热搜榜的。但我想这个和人气和资源有关系。

关系很大。

我那天表演完回到家已经快12点了，第二天我没通告，睡到自然醒起来，收到一个快递，盒子里面就放着笑笑的礼物。我把那只蓝水鬼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我知道，手表是真的。随后，笑笑就打来了电话，问我东西收到了没有。

我当时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干巴巴地就说了句：收到了。我问她怎么真的就送了一块劳力士。她语气轻松，说答应送我就一定会送。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很开心地说了句：谢谢笑阳姐。那次，我叫了她一声姐姐。

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我知道笑笑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她喜欢真诚相待，无论是她待别人，还是别人待她。她笔下的故事可能结构复杂，人物多面，但她本人喜欢简简单单的。她不喜欢的，她会说不，不想做或做不到的事情也会说不，但只要她说了可以、OK、好的，她就一定会做到。

有时候，你真的会相信一些运势的问题。我觉得我的好运是笑笑带来的。几天后，我戴着那只蓝水鬼去参加了一次活动，在活动上认识了江总，他说他有个网剧的项目，是部悬疑剧，是一个一个单元案件的形式，里面有一个单元的角色还没定，建议我去试试。他说的就是陈庆那个角色，虽然是那部剧的其中一个单元的配角，但就是那个角色给了我契机。

那部剧很火，是那年点播量和口碑最好的一部悬疑剧，无论是演员的表演、剧情的节奏、还是案件的逻辑性都特别好。那个快递员的角色，你演的很好。很多人去考古你以前的角色，都不相信那个黑黑瘦瘦穿着一身快递员工服的人会是王宇航演的。看的出来是下过苦功夫的，我看报道说你为了这个角色有去体验过真实的快递员工作。

有去体验，但没有粉丝说的那么夸张。我缺乏表演经验，只能靠其他的方式来弥补，比如说体验。我跟着我家那片区的一位快递员小哥上了几天班，从早上8点到晚上9点，感受了他们的工作流程、他们干活的节奏。说实话，真的蛮累的。好笑的是，那段时间，我有次穿着快递员的衣服回到家，碰到了我哥，我哥看我的样子，以为我在演艺圈混不下去，口袋里缺钱，找了个快递员的兼职来补贴家用。

当时你很难吧！不然你哥不会那么以为的。

还没有难到让我觉得无路可走的地步，至少我还是有工作的，还有角色可以演的。我现在很怀念那段时光，路不好走，但心里满怀希望。

你真的很拼。我记得陈庆有一场和警察之间的追逐戏，你从小巷子里拐出来，在往下的台阶上狂奔，最后情急之下从七八级的台阶上往下跳的那段很精彩。有些很会共情的粉丝说，三年前的王宇航就像在台阶上奔跑的陈庆，不顾一切，眼中有孤注一掷的凶狠。

是有点像。

我很想问一下，陈庆最后进监狱前眼中的那点泪光透着无辜与无奈，他真的是凶手，还是给他弟弟顶罪的？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网上有各种版本的解读，所以想问问陈庆本人。

按照我的理解，他不是凶手。按照笑笑的理解，他是凶手。影视剧不像现实，真相只有一个。但凡给出开放式结局的，就看大家怎么解读怎么想了。

程老师和你探讨过那部剧吗？

准确的来说，不是探讨，是我向她讨教。在我确定了角色签好了合同后，剧组还有一些准备工作要做，通知我一个月后到重庆进组。那一个月里，我往我哥家里跑了几次，经常看到笑笑也在，不过她可不是个贤惠的的女朋友，她不会做菜。她在我哥家的时候，总是坐在客厅的地上，靠着沙发看电视，我哥却在厨房里做饭。

我之前有问过我哥，笑笑做什么工作的。

我哥说她在A大读中文系的研究生，有时间还会写点小说。我当时只听到中文系研究生，没把写小说听进去，我想的是写小说只是她的爱好。

程老师是研究生的学历？

不是，她后来念到一半退学了，算是研究生肄业。

为什么？

听她自己的说法是，因为和导师在论文的署名问题上发生了争执，她气不过就不读了。

真刚，真洒脱。

笑笑又不需要一个研究生的学历来装点门面，也不需要这个学历来方便找工作。

你知道她是作家后才向她讨教的？

不是。这段开头有点不光彩。在我把陈庆的台词背得差不多的时候，笑笑突然转过头来跟我说，我有几个词念错了。我把“扒手”念成了ba手，把“自诩”念成了自yu。我刚开始觉得脸上无光，后来干脆脸皮再厚一点，把剧本放到她面前，然后我从头到尾把自己的台词全念了一遍，让她帮我捉虫。

捉出来多少虫子。

陈庆的台词不算多，我就错了刚才跟你说的那两个词。没想到笑笑看了剧本就喜欢上了那个故事，我的戏只在那一个单元里，她看到的也是那个单元的剧本，但她还是很喜欢。她说陈庆可能小时候遇到过什么事，心里留下了创伤，他对他弟弟有亲人的温情，也有恨意，他一面渴望照顾好家人，一面又不想和家人亲近，觉得自己的窘境是他们造成的。

她在说陈庆这个人物的时候，仿佛十分了解他的过去、他的所思所想，我听她讲的时候都觉得她认识陈庆。我哥从厨房里出来，他本来是叫我们吃饭的，听到笑笑说的之后，叫她别把我给带偏了，我到时候演不出导演和编剧想要的样子就不好了。

笑笑说文无第一，能解读得有道理就行，真实演出来的陈庆肯定会有别于剧本中的陈庆。我越听越来劲，问她之前写过什么故事。

杏林宴，洛灵安，小确幸集，玫瑰花园……

她没有说杏林宴，不然我可能会早点知道她的职业，她只提到了洛灵安。当然，我没有看过洛灵安，也没去网上查，听听就过了。后来进了剧组，有次听杨辛老师他们在聊最近看的书，说着说着，我问了一句：你们看过洛灵安吗？

杨辛老师说：看过，写得特别好。但我还是觉得玫瑰花园写得更好，更有深度，视角更加广阔。

杨辛老师问我觉得洛灵安写的怎么样，我面上很老实地说我没看过，只是听有人推荐。一转身，我连忙在百度上去查洛灵安，这才发现，笑笑一点都不简单，她竟然是杏林宴的原著作者。我哥的女朋友竟然是位知名作家，去年还被一个非常有分量的国际奖项提名过。

我那天下午的戏一拍完，就忍不住给笑笑打了一个电话，很想说：杏林宴真的是你写的吗？你真的得到过星云奖的提名吗？我想问她很多很多话，但没还等我说出这些，她就说她有事回了老家。

我听到手机的另一头很吵，问她回老家有什么事。

她说：你听。

我仔细听，听到了哭声和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