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天色深夜。
办公室外散落着星星灯光。
黑暗中,趴在桌子上的人缓缓动了下手指,鲜红的血迹早已凝固。
魏青桉从昏迷中醒来,身上因为冷汗浸湿的衣服,已经被她炙热的体温蒸干。她看着眼前黑漆漆的一片,只有窗外透进来些许光亮。
这一幕的场景,竟然那么熟悉。
魏青桉目光看向右手,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只是粘稠的一片。
她失声轻笑,脸色难看。
魏青桉抬起左手撑着桌沿坐直身子,缓了会儿,起身摸黑找到了开关。
因为怕灯太刺眼,魏青桉开灯的时候先闭上了眼睛。等适应后,她转身脚步虚浮的回去,把桌面上的卫生纸和血渍清理了清理,不然怕吓明天到他们。
魏青桉整理好,这才抬起手掌认真看伤口。
虽然已经不流血,有结痂的症状,但还是需要去医院处理下,只是她不知道这个状态,能不能撑到到医院,希望能撑到。
回到位置上,魏青桉用手机打了辆车,背着包脸色苍白的走出了大楼。
从大楼到门口的距离,不过五分钟,魏青桉走三步停一步,眼前依旧一阵一阵的发黑,不知道是灯的原因,还是她眼睛的问题,看不太清路。
脑袋也像是浆糊,乱的她恶心,但不能晕倒在这里,得去医院处理伤口。
更不能让秦暮知道。
博物馆外,路边停着一辆白色的车。
车内,秦暮坐在后车座,扶手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她正在敲打键盘。
今天上午开完会,要做一个ppt。
她本来想在办公室做的,但不知怎么回事,收到检讨书的时候,她就下班了。
出了公司,秦暮往家的方向开,但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在博物馆。
大概是来太多次,形成了习惯。
做好最后一页,电脑也快没电了,秦暮关上电脑,伸了伸在后座盘酸的腿。
她身子往后躺,脑袋靠在车窗上,外面是川流不息车子呼啸而过的声音,里面安静祥和,是她每一次来这里都能感受到的静谧。
但很大部分原因,是因为那人在这里。
所以她才觉得安心。
“魏青桉。”秦暮突然念出她的名字。
在车上发了会儿呆,秦暮收起电脑和扶手,打开车门下车,准备开车回去。
她走到驾驶座旁边,刚准备开车门,余光无意看到不远处的地上好像躺着一个女人。出于人道主义,秦暮走过去,顺手点开手机准备拨急救电话。
但当她越走越近,逐渐看清楚了那人身上的衣服,是魏青桉的……
魏青桉……
秦暮不敢置信的愣住,怎么会。
怎么会是她。
随后秦暮快速跑过去跪在地上,抱起魏青桉,用手拨开她脸上的头发,那张姣好但苍白至极的脸就这样脆弱的出现在了秦暮的眼前。
“魏青桉,魏青桉。”
秦暮嘶声喊着。
可怀里的人没有一点反应。
秦暮眼里的泪瞬间直流而下,她拿起手机放进口袋,什么也不管的一手托着魏青桉的背,另一只手伸到她的腿弯,直接把魏青桉公主抱抱了起来。
长时间的营养不良,让怀中的人轻的不可思议,秦暮低头看着昏迷不醒的她,无声的眼泪一滴滴滑落,滴在了魏青桉的胸口。
第一次,秦暮哭的这么急促。
害怕到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秦暮把魏青桉放在后座躺好,关上车门,转身打开驾驶座的门。
上车后,秦暮系着安全带,擦干眼泪深呼吸了几下,红肿着眼睛启动车子。
夜晚车少,她开的着急,没注意,擦着过了一个红灯。
当秦暮在从地上抱起魏青桉,摸到她冰凉的身子那刻,她以为魏青桉死了,连桉呼吸的勇气都没有。
秦暮第一次知道,自己那么害怕失去她,那一瞬间她的心都空了。
所以魏青桉,你千万不能有事。
半小时后,医院急诊室外。
秦暮双手交叉握拳抵着额头,一动不动,乌黑的长发遮挡着她的神情。
魏青桉进去了多久,她就坐了多久。
嘀,灯灭了。
秦暮听到条件反射的起身,落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着,没敢松开。
医生摘下口罩直接说:“里面的人没事了,就是低血糖加上失血过多,所以导致贫血晕倒。不过她发了高烧,伤口还有轻微发炎的状况,需要明天再看看情况。”
“好。”得知她没事,秦暮下意识安心后,又问医生:“失血过多是什么意思?”
医生举起右手,指着手掌下那块说:“她这里被利器割破了一个口子,应该是受伤后没有及时处理所以导致失血过多,之后感染发了炎。”
“不过,”医生忽然停顿了下,疑惑的说:“她的伤口如果处理及时的话,是不会失血过多的,但这位病人似乎是从受伤到送进医院,几个小时内一直没有处理过。”
一直没有处理过?
秦暮微微蹙眉,“好,谢谢医生。”
“没事。”
之后护士把睡着的魏青桉推出来,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秦暮跟在后面,目光从她脸上慢慢看到魏青桉受伤的右手,那里已经用白色的绷带包扎好,看不到伤口有多深。
少许,秦暮移开了眼睛,心里一阵后怕。
如果她今晚没去博物馆……
秦暮不敢想后果。
秦暮跟着确认好魏青桉的病房,下楼去缴费,顺便把药也买了。
之后她怕明天魏青桉醒来饿,特意去医院外面买了水果和一些吃的,还找到一家排骨店,加钱预定了明天中午的排骨汤,到时候店里的人会送过来。
忙完这一切,秦暮回病房。
医院里最不缺的就是人,普通病房更是乱糟糟的一片,唠嗑看电视的。
秦暮觉得吵,拉上了帘子。
帘子隔绝了外面的吵闹,却没有隔绝秦暮那担忧的心。医生说魏青桉大概明天才醒,秦暮为了照顾她和高经晨请了假。
高经晨有问她什么事。
秦暮回复的是,家人生病。
他同意了,顺便体贴的关心了几句,秦暮只当他在客气。
忙完所有事,秦暮才坐下。
她现在已经比刚开始冷静很多,只是心情很复杂,也很有挫败感。
因为在魏青桉需要帮助的时候,她没有给自己打电话,而是选择自己一个人硬抗。
如果她发个消息,或者打个电话,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出现。
如果小曦在……
魏青桉会小曦发消息吗?
秦暮突然自欺欺人的想着。
就像曾经魏青桉也会因为小曦的一句话,特意从外地赶回来参加她的生日,那时候她风尘仆仆的,连工装外套都没有换,带着礼物和温暖的笑意就来了。
那瞬间,她和小曦同样心动。
秦暮就是这样,在魏青桉一次次对小曦无微不至的回应中,喜欢上了她。
说来是不是很绿茶,很自私?
甚至小曦在医院去世前的那一刻告诉秦暮,让她好好照顾魏青桉。秦暮依旧也在想,她把自己当成小曦的替代品,就这样陪伴着魏青桉就是可以的吗?
秦暮抬眼看向床上的人,无奈的苦笑。
大概在她心里,爱的人依旧是小曦吧。
秦暮第一次照顾病人,不太熟悉怎么做,所以几乎一晚上没睡。她按照吩咐按铃换药、打热水用毛巾给她擦汗、时不时喂她盐水,照顾的几乎无微不至。
第二天早上。
秦暮吃了早饭回来,她拉开帘子,忽然间和一双清澈的眼睛相视。
经过一晚上的冷静,秦暮很淡定的走过去,声音平淡:“醒了。”
“你怎么在这?”
魏青桉诧异的问道。
她刚醒来,声音听起来很是虚弱。
秦暮没搭理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昨晚联系的排骨店打电话,应该是店里太忙,秦暮打第二遍排骨店的老板娘才接通。
“喂,我是昨天加钱订排骨汤的,现在开始做吧,做好联系我。”
“好好,知道了。”
老板娘答应的很快。
主要是秦暮昨晚钱给到位了。
挂了电话,秦暮才和她说话:“渴吗?你要喝水,还是吃水果?”
“喝水。”魏青桉吞咽了干涩的喉咙。
秦暮拧开矿泉水,弯腰下意识想扶魏青桉起来,准备喂她喝水。
魏青桉见她这么贴心,有些惶恐的抬起还健在的左手,微笑道:“我自己来吧。”
“嗯。”秦暮面无表情的给她。
魏青桉接过,喝了几口。
喝完她想顺手放在桌子上,秦暮忽然伸手拿过,拧上了瓶盖。
魏青桉呆呆的收回了手。
放好水,秦暮说:“我找店家做了排骨汤,等会儿会送来。饿的话,我去附近便利店给你买点速食饭团或者包子粥,你吃着先垫垫。”
“不用麻烦了,有吃的就好。”
魏青桉不希望她为自己来回奔波。
秦暮眼神暗下,浅浅嗯了声。
之后秦暮没再说话,两人之间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可秦暮喉咙却涩的发疼。
魏青看了眼周围,白色帘子挡的严严实实,似乎除了秦暮没有别人。
她记得她昨晚是晕倒在了大门口,难道是同事把自己送来,通知的秦暮吗?
魏青桉又看向秦暮,她正低头回消息,虽然很麻烦,但她还是好奇的问道:“昨天晚上,是同事把我送到医院的吗?”
“不是。”秦暮抬头,一脸平静的说谎,“我路过博物馆时发现的你。”
魏青诧异的愣住,视线落到秦暮身上,看到她身上的衬衫依旧是昨天的那件后,才察觉到原来她在这里陪了自己一整个晚上。
魏青桉感激道:“谢谢。”
她想说的其实并不只有谢谢。
秦暮把工作消息回复好,关上手机,坐直身子严肃的问她:“你右手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医生说你低血糖,所以你是每天都不好好吃饭吗?”
本来这是魏青桉习以为常的事,但秦暮忽然这么强势的一问,她竟然有些紧张,于是乖乖的解释说:“伤口是工作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的,低血糖是……从工作之后就一直有的。我每天身上都戴着巧克力的,只不过最近吃完没去买。”
从工作之后?秦暮忽的蹙眉。
魏青桉以前是学校网球队和乒乓球队的,身体素质很不错,八百米女生第一。
现在身体怎么会差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