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孙阁的话,孙晨选择沉默不去回应。只在心里思考,此人有何企图。
孙阁见孙晨不说话,又是一笑:“我本是孙国人,孙国灭国之后便流落至卫城,幸得恩人相救,将我安顿于周家。周家待我不薄,只是……”
“只是你与周馥相恋,周家老爷极力反对?”
孙阁苦笑,点点头,说:“这些你也都知道了,我大可不必再重复。”
“你是孙国皇室之人?”孙晨淡淡的问。
“你可知,孙姓,并非孙国皇室专属,民间也有些许此姓氏。”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孙国皇室之人?”
孙阁看着孙晨,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嘴里逐字慢念道:“宫阙倾颓,王侯散尽。”
闻言,孙晨一脸了然,便不再追问。
“孙晨。”孙阁忽然一脸严肃,说:“我为了给心爱之人报仇,曾在轩门习武多年,寻到一部精妙的刀法,那刀法也是轩门的禁术,下山之后我便将那刀法藏于落城之外。”
随后,孙阁将藏秘籍的位置悄声说了出来。
孙晨警惕的问:“你说这些是何用意?”
“我说过,你我很相似。我已然察觉,你的武艺是集各家所长,但刀法却不够精绝,所以我想把那部秘籍赠予你,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
孙阁的话实在太跳脱太奇怪,孙晨很是疑惑。
孙阁看出来对方的疑惑,却不在意,说:“多年前,我本想远离国仇家恨,想着只要能与心爱之人共度此生便足以。可天不遂人愿,我此生注定与幸福无缘。如今败在你手上,我倒觉得这也是天意。”
孙晨轻笑:“你我真要单打独斗起来,我是必死无疑。”
“那可未必,刀法你不如我,但论思虑我却敌不过你。真正的决斗,不仅要靠武力,也要动脑子。”孙阁重重的叹息一声,接着说:“那些人确是我所杀,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手刃剩下的仇人。可是你!有你在,我又觉得此生可以无憾了,哈哈哈哈。”
孙阁突然哭笑起来,样子看上去十分疯魔。
孙晨站起身,既然孙阁已然招供,自己也不必再去理会对方,于是便默默的走出了死牢。
等候在外的老虎他们,见孙晨出来,立刻围了上去。
“老大,那厮招了没?”
孙晨淡淡的回了一句:“招了。”
老虎他们兴奋的对视,连忙夸奖起孙晨。
“替我买壶上好的酒给他。”
丢下这句话,孙晨独自离开了大牢。
佘云儿在大牢外焦急的等待,此时她思绪混乱。担心孙晨,担心孙阁,对父亲说的话更是不知所措。
眼见孙晨从牢里慢慢走出,佘云儿强迫自己丢开那些烦心事,快步冲上前,急忙拉起孙晨的手,问:“怎么样?你……有没有事?”
孙晨缓缓看着佘云儿,眼里尽是疲惫。她正想回佘云儿的话,眼前却忽然一黑,身体不由自主的倒向对方,不省人事。
“孙晨?!”佘云儿迅速接住孙晨,焦急的呼唤。
这时,老虎等人刚从牢里走了出来,见孙晨晕了过去,也急忙冲了上来。
狭小的房间中,大夫正为躺在床上的孙晨把着脉。佘云儿与老虎等人焦急的等候在一旁,屏住呼吸。
待到大夫收回把脉的手后,坐床边的佘云儿才率先轻声问道:“大夫,她怎么样了?”
见大夫点了点头,回道:“没什么大事,孙捕头舟车劳顿,再加之伤势还未痊愈,多休息几日便可。”
回头见身后堵着几个捕快,大夫有些不悦:“你们堵在这里做什么?都出去!让病人透透气!”
老虎等人闻言,立刻相互推搡着出了房门。
佘云儿紧接着大夫的话,对捕快们说:“我在这里照顾就行,衙门的事不少,你们忙去吧。”
大夫起身,交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写下了调理的药方递给佘云儿。
中飞非常主动的送大夫出了门,而阿四的脚力快,佘云儿便把药方交给了他,命其去抓药。
其他人刚走没一会儿,孙晨便从昏迷中缓缓醒了过来。
佘云儿心中一阵惊喜,但又不敢大声唤对方,只得放轻了声音:“孙晨,你醒啦。”
孙晨睁开眼后,视线直接落在了房门处。
“阿四呢?”孙晨问。
“我让他去抓药了,你找他有事吗?我在这里呢,有什么事你直接告诉我。”佘云儿温柔的看着孙晨。
孙晨轻叹着,说:“等他回来再说吧。”
说完,孙晨便想起身。
佘云儿急忙摁住对方肩膀,有些愠色:“大夫说了!你得多休息!别乱动,赶紧躺回去。”
孙晨看了佘云儿一眼,她也不跟佘云儿犟,听话的又躺了回去。
“回头替我跟知府大人说一声,这案子结了。”孙晨有气无力的说着。
闻言,佘云儿心中一惊。
孙晨见佘云儿脸色有点难看,便问:“你这是担心孙阁么?”
佘云儿愣愣的看着孙晨,好一会儿才摇摇头,却不说话,只有她知道此刻的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
“师兄他……这么快就招了?”
“或许他早已生无可恋,招与不招并无区别……”
只是孙晨没想到孙阁会招的如此之快,仿佛迫不及待的要去赴死。
回想起孙阁跟自己说的那些话,孙晨心里很是不舒服,甚至莫名的沉闷起来。
而佘云儿根本无心孙晨所言,满脑子都是结案后父亲即将到来的安排。
夜深时,孙晨将阿四独自叫进了房间。
“阿四,你待会儿替我去城外取一件东西,此事不要惊动第二个人。”
阿四虽然有些疑惑,但孙晨既然吩咐,他自然是义不容辞。
“老大,所取为何物?”
“你去取来便是,剩下的不要管,也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阿四点头,在孙晨告知位置之后,转身便出了门。
孙晨躺在床上,身体感到疲惫,却怎么都睡不着。
此刻,另一边的佘云儿在房中也无心睡眠。
手中拿着孙晨送她的发簪,指尖在发簪上不停轻抚,嘴里不时轻叹。
父亲在得知孙阁已然招供后,十分激动,又悄悄与自己再次提起胡家的亲事。
时隔多年,佘云儿连胡峰的长相都早已忘却,与陌生人无异。指腹为婚,父母之命,此时在她心中就是一道无形的枷锁,捆绑着她令她感到些许窒息。
佘云儿在房内寻了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将发簪小心的放了进去,却怎么也不舍得将盒子关上。
轻轻打开房门,佘云儿慢步到回廊,抬头看着夜空,月光清冷,天气微凉。
如今,她只觉自己不再是多日前思念母亲的孤寂之人,而是心有所依,透着一丝甜,又伴着一抹涩。看不透,又十分想念。
翌日,孙晨强撑着身子再次进到死牢中,盯着孙阁在罪状上画押,任谁劝也没用。
看着手中画押的罪状,孙晨沉默了良久,而孙阁则无所畏惧的看着孙晨。
“我已然画押,你们打算何时要我这颗脑袋?”孙阁笑着问。
孙晨闻言,又看了眼身边的捕快,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出去。
“你的罪状会上至刑部,来回大概还需一月。”
孙阁笑了几声,摇着头说:“你让人送来的酒还是太差了,根本喝不下去。”
孙晨没有理会孙阁这话,只是沉默。
“孙晨,你可知冰玉酒只有孙国皇室之人知晓,不足为外人道也。”
孙晨眉头一皱,心想孙阁想暗示些什么?
孙阁一看对方的神情,又笑了:“我饿了,你让他们给我送些像样的饭食来,横竖是个死,我也想做个饱鬼。”
“放心,这点小事……我倒是可以满足你。”
孙晨转身,刚走出去几步,又回头用余光瞟了一眼孙阁,随着轻叹了一声后,她便离开了死牢。
半个时辰过去,孙晨正在房内休息,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外传来老虎焦急的喊声。
“老大!不好啦!孙阁死了!”
孙晨微微抬头,脸上却没有惊讶之色。她淡然的合上手中已然残破的书,嘴里小声念道:“心如死灰意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