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在晨风里 第7章 seven

林染没理弟弟，一直跟在林海闳身边，她知道刚刚这些人在吵架。

栾荟快步上楼，几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儿也看出这家人就是房主，人太多门口很挤，江望跟邱跃前后站在楼梯上。

“小舸别挡路，跟妈妈先进去。”林海闳笑容和善，很惊讶的样子：“东尧你怎么在这儿？”说着逐个把周兢、江望、邱跃看了一遍：“都是你同学吧？这是叔叔家，快带你朋友进去参观参观，看叔叔设计的怎么样。”

江望想起周兢今早的评价——

也不知道哪来的暴发户，把个二手房装的跟皇宫似的，地上一溜金色大理石，没给我晃瞎。

江望没忍住笑出声了，林染正往楼上走，抬头奇怪地看他一眼，江望推推眼镜，半生不熟地跟她“嗨”了一声。

林染面无表情地路过。

许东尧：“林叔我们就不进去了。”

眼下的情况当然是他始料未及的，这居然是林染家。他的目光又不自觉看向林染，已经走到门口来的小丫头也在看他：“你下课了吗？”

许东尧点点头，莫名有点紧张：“嗯。”

看见雇主，屋里岁数最大的那位师傅立即走过来，站在门口给林海闳解释情况，声音不大，但言语中的埋怨仍然能听得清清楚楚。最后林海闳拍拍师傅的肩，笑着道：“辛苦了辛苦了，我带孩子过来参观新家，那你们先去吃饭休息休息，小区门口有一家老菜馆，吃完饭让老板开个条子，拿回来我给报。”

三个装修师傅觉得房主这人真挺不错的，怨怼也消了，又大致说了下进度，简单整理一番就下楼去了。

周兢没想到许东尧跟林染认识，非常好奇，甚至已经忘了跟屋里装修工人发生的不愉快，他兴奋地凑近许东尧咬耳朵：“认识啊？”

许东尧没说话，虽然是一层两户的房子，但人多就显得特别拥挤，他拉着周兢把门口让出来，林染感觉许东尧似乎不大想跟自己说话，也就没再理他，直接进屋去了。周兢来不及再问，楼下邱星在喊邱跃：“哥！哥你们赶快下来，有急事！”

听见动静，邱跃跟江望赶紧往下走，想知会许东尧他们一声，回头看见房主正跟周兢说话，俩人也就没吱声，直接下了楼。

“叔叔家里装修，吵到你休息了，非常抱歉，本来这些带噪声的活儿都结束了，前天验收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两处问题，需要拆除重新布置，今天下午就会弄好，叔叔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吵到你了，怎么样小伙子，还生气吗？”

周兢被这番软语说的一点儿脾气都没了，他还高兴的不得了，头上红红绿绿的毛随着讲话的节奏一颤一颤的：“您客气了叔叔，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上下楼多近啊，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

林海闳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上几年级了？”

周兢抢着答：“开学高一，我跟许东尧还有刚才那俩都是同学。”

林海闳点点头，回身喊姑娘儿子：“小染小舸。”

林舸一溜烟儿跑出来，一把扑在林海闳身上：“爸爸，咱们家可太好看了，怎么比现在住的还大呐。”

林海闳搂着儿子肩膀，笑呵呵的，林染也过来了，站在门内，目光落在周兢的头发上，许东尧顺着她的视线侧目看，俩人成功把周兢看毛了，他又凑近许东尧咬耳朵，神经兮兮地：“她是不是在看我？”

林海闳给姐弟俩介绍：“这位哥哥是一楼的邻居，开学就上高中了，来，认识一下。”

相较于昨晚看见许东尧父子的羞涩，此时的林舸完全自来熟，他像个迷弟似的，仰头望着周兢做自我介绍：“哥哥你好，我叫林舸，一个舟加上一个可的那个舸，这是我姐，她叫林染。”

周兢看着眼前的小家伙，心想，一个周加上一个可，这字儿居然念gě？他妈以前还说他要是个女孩儿，就取名周可了，没想到这俩拼一起也念字，真是学无止境啊。

不过因为撞衫他还有点儿尴尬，而且也不确定在这么漂亮的小姑娘面前，自己当下的形象妥不妥帖，O不OK……周兢清清嗓子，摆出大哥哥应有的成熟姿态来：“你好小老弟，哥哥叫周兢，就两克那个兢，你也是科比铁粉儿呗？”

林舸两眼冒光，用力点头：“没错！”

林海闳笑着道：“小染开学初三，初中部跟高中部不都在一个院儿吗？叔叔还得麻烦你们以后多关照她。”

周兢非常仗义，也不好意思看林染，就目不斜视地看林海闳：“行林叔，尽管放心，不可能有人敢欺负她，这片儿我罩的，谁……”

许东尧都无语了，绷着脸用力拉扯周兢，阻止他继续在人家爸爸面前吹牛逼。

林染撇了下嘴，头都没抬，这种话她上小学三年级听见都觉得丢脸透了。

迷弟林舸更加崇拜这位周兢哥哥了：“哥哥我在四中附小，那片儿你能罩吗？”

“能啊，以后谁要是欺负你，就来找我，哥哥带你去报仇。”

“好！”

林海闳大笑起来，林染皱着眉，揪住林舸的后脖领，把他从周兢面前拽到门里面，纠正：“真挨欺负马上找老师，然后回家告诉家长。”

林舸不敢动，垮下小脸儿：“哦……知道了。”

周兢还想发言，许东尧用力搂着他：“林叔，我们先回去了，您快忙吧。”

周兢显然没唠够，跟许东尧小声抱怨：“哎等会儿啊，我还没跟她搭上话呢……”

许东尧直接把他拽下楼了。

林染感觉许东尧这人挺有意思，早上一起跑步还热络着，上完课就不认识她了。

不过本来也不熟。

林染转身进新房继续参观了，林舸跟在她身后。

主卧室里原来有个小书房，被改成了衣帽间，栾荟很喜欢，站在门口看了很久，这间房子将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家。她摩挲着镶嵌雕花玻璃的奢华卧室门，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儿，苦尽甘来吗？好像也不够准确，她嫁给林海闳的时候，他只有一间机床厂分的老破小，和一个六岁的女儿，冬天的云京寒风吹骨，家里的窗户四处进风，没有钱换新窗，可也并没觉得苦，一边用报纸贴缝一边还觉着有家了真好。

后来林舸出生了，生计更难了些，林海闳决定来盉江投奔一个原机床厂的老领导，当时听说他退休之后就来盉江跟儿子一起生活了，儿子在这里有厂，经营的风生水起的。栾荟也很支持，一个人在云京带两个孩子，这么熬了八年，有了今天。

“这门选的高档吧？”

栾荟回过神，看见林海闳正大步走过来，虽然有了啤酒肚，但衣着考究意气风发，四十二岁，她忽然意识到这才是一个男人的最好年华，也就是这一刻，栾荟第一次有了异样的焦虑感。

林海闳并未在意栾荟的回答，他轻拍着价格不菲的实木雕花门，感慨地说道：“让小染小舸来这里上学就对了，接触的人不同将来的圈子层次都不同，你看见那俩孩子没，一身名牌儿，就是到现在也没见过一楼那孩子的父母，听说是做家具生意的，做的还挺大，过几天咱们家要进家具的时候正好去认识认识。”

栾荟没接话，就一直听他说：“让小染小舸多跟那几个孩子一起玩儿，尤其是许哥家的。”

门外，十四岁的林染悄悄拉走准备搞恶作剧、突然吓父母一跳的弟弟。

她那时候并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要她们多跟许伯伯家的孩子玩儿，可是她觉得自己应该按爸爸的要求去做，这样爸爸就会高兴，就会一直很在意她，一直在她身边。

“姐，我们去哪儿啊？”

“去买雪糕，你不热吗？”

林舸开心极了：“热！那我们快点儿走。”

这个小区也很大，但是有了早上的经历，林染已经学聪明了，她从进小区开始就认真记忆路线，可是到达二楼之后，她发现记忆路线什么的很多余，家离正门很近，肉眼能看到的第一栋四层楼高的花园洋房，第一个单元就是，非常好找。

姐弟俩刚走到一楼那位红毛绿毛的邻居家门口，林海闳的电话果然就打来了，林染很高兴，特意让它多响了两声才接：“喂，爸爸。”

“你们俩又跑哪儿去了。”

“我和弟弟去买雪糕，就在小区门口买。”

“好，别乱跑，买完就快回来，我们一会儿出去吃饭，下午爸爸不上班带你们玩儿。”

“知道啦。”挂了电话，林染低头看看林舸，难得今天看他非常顺眼：“一会儿给你买两根，随便选。”

“哇塞！姐你最好了！”林舸来到盉江之后就一直有个疑惑：“姐，咱们家是不是发财啦？昨晚睡的房子那么大，爸爸的车也大，然后这边还有一个房子，我们家有这么多房子的吗？可是为什么在云京就没有呢？云京的房子不仅小，还很破，而且我想要个篮球我妈都不同意买，后来还是景沛哥哥送我一个旧的。”

林染瞬间变了脸，皱着眉头瞪他：“不许再说云京的房子破！”

林舸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哦……不破不破……”

出了单元门，楼下站了好多人，一个女生跑来喊林染：“美女美女，能不能让这小孩儿帮个忙啊？是你弟弟对不？拜托啦。”

林染对许佳娆有印象，刚才过来的时候，她跟另一个女生站在单元门口，穿着那种居家的拖鞋。林染看着她，问的有些警惕：“什么忙？”

许佳娆直接把人拉到周兢家一楼花园围栏外面，距离近了林染才看清，这些人——

许东尧不必介绍了。

趿拉着拖鞋的红毛绿毛一楼邻居。

跟上面两位刚刚一起出现在她家门口的俩男生。

两个穿居家拖鞋的女生。

一共六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