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野天鹅 第6章 初遇

温袅匆匆看陈断一眼。他正巧也在看她，懒懒地垂着一双桃花眼，眼中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她迅速转开视线。

“严重么？”李莫非问周霖。

“没事，一点擦伤。”周霖顿了顿，“你们不打了？”

“嗯。我和断哥有一堆社团的事情要忙，冲个脸就走。”刘瑞轻叹一声。陈断要走，其他跟着来的一中生自然就散了。

刘瑞顿了顿，视线又落在温袅身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周霖，你艳福不浅啊。”

他说完，身边响起一片低微的笑声。

温袅抿了抿唇站起，耳根当即烫了起来。

她知道，在其他高中生看来，她给周霖贴创可贴有些过于亲昵了。但其实在舞校，他们这么相处是十分平常的。

她依然记得一开始学足尖舞时，脚趾痛得难受。那时候足尖的皮肤还没有被锻炼出耐受力，动不动破皮流血。

每一个成长成，优雅天鹅的女孩，都曾有一段丑小鸭般步履蹒跚的日子。

而在那段日子里，男生们经常搀扶女生们。为她们按摩，包扎，做力所能及的事。

和一起学习的普通高中生不一样，舞校中的男生女生，很多时候更像战友。受伤脆弱时，就相互搀扶，一起前行。

温袅默默站起，走到周霖身后。但她隐约感觉到，陈断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温袅梳着舞校常见的盘发，露出一截纤白细长的脖颈。陈断凝望着她脖颈处那片无瑕皮肤。少女为舞伴包扎时专心细致的模样，在脑海深处盘桓，怎样也消散不去。

“你这舞伴，挺不错的。”陈断转头看周霖，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哈哈，要不断哥转学过来跳舞吧？”

“是啊，断哥长得就合适，以后一定是舞台明星！”

周围男生开始起哄。

“现在是迟了，要是再年轻十岁，断哥真应该考虑一下。”

“断哥的舞伴肯定得是校花。”

“一个校花怕是不够用吧？断哥舞伴怎么说也得有个十个八个。”

“十个？大半个班的女生啊，其他男的都没舞伴了啊。”

“这还不简单，扩招啊。为了我们断哥的幸福，这点小事有什么的！”

一群男生无所顾忌地开着玩笑。他们笑着笑着便逐渐停下来，纷纷看向陈断。

陈断没有加入谈笑，也没有生气动怒，就这么安静地站着，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笑意，让人琢磨不透。

“舞伴，一个就够了。”陈断笑了笑，目光又转向温袅，“就找这样乖的。”

“哈哈哈，断哥，你这条标准，处对象也同样适用吧？”有不嫌事大的男生继续开玩笑。

李莫非闻言，抬起手肘顶了下开玩笑的男生，然后看向陈断。

陈断从来不喜欢别人当他面开有关婚姻恋爱的玩笑。但这次，陈断竟然没有生气。

他出人意料地笑了笑。

刘瑞和李莫非互相交换了个迷惑的眼神，没说话。

温袅耳根发烫，下意识地往周霖身后又躲了躲。她没细听男生们的谈话，此时内心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逃跑。

但她身为周霖的舞伴，不想给周霖丢脸，所以不敢立刻跑。

“袅袅脸皮薄，你们别开她玩笑。”周霖向前一步，高挑的身子挡在温袅面前，柔声说话。

陈断的视线这才从温袅身上缓缓移开。他拍了下周霖肩膀，懒懒说话：“那下次约。”

“下次约。”

陈断转头，迈着大步离去了。一群一中的男生尾随其后。

温袅暗松一口气，自周霖身后探出脑袋，悄悄打量这群一中男生的背影。

周霖说一中生跟他们没什么不一样。温袅却觉得不是这样。

一中男生有说有笑，笑容热烈奔放，看起来对于未来，拥有十成十的把握。南城一中是排名第一的市重点，入学读书的，无疑是市内最聪明的一批人。

他们的未来注定一片光明。

但舞校不太一样。虽说优中选优才能入学，但是最后毕业，能被选入舞团成为职业舞者的，一个班只有六七个。大多数人，未来要么教小孩儿，要么彻底脱离芭蕾圈。世界对于舞蹈家的需求，并不那么多……

温袅回过神，忽然注意到走在前面的一个男生停下了脚步。

是李莫非。他如一头机敏的猎犬，嗅到猎物的味道，望向一边。

温袅顺着李莫非的目光往旁看去，竟然是于沐沐。于沐沐碰巧从远处走来，和李莫非的视线对在了一块儿。

于沐沐一下顿住，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迅速扭头，快步离开。

李莫非见状，加快脚步向于沐沐离去的方向走去，仿佛狩猎者，锁定了猎物。

温袅一下惊住，她有些迟疑地追随他们走了几步，又停下。

李莫非这是要去找于沐沐？为什么？

她有些迷惑。就在这时，她忽然听闻身边响起一阵低微的笑声。那熟悉的声音，令她浑身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她僵硬地转过头去。陈断距离她，竟是只有三步的距离。

少年刚打完球，身上不断散发着热烈的活力与张狂的生命力，苦橙味隐隐浮动在秋日的风里。

温袅睁大一双小动物般清澈的眼睛，轻轻扑闪一下纤长睫毛。

陈断向温袅靠近一步，垂眸看着她。小姑娘纤细的身子，如皮筋一般绷紧。

他勾一勾嘴角，低头凑到她耳畔，故意用带有危险意味的声音说话：“要去追，就快点。”

“要不然发生什么，可就来不及了。”

炽热的吐息落在温袅耳畔，她轻轻战栗了一下。

温袅艰难地吞咽一口唾沫。她不看陈断灼热的眼睛，转头向李莫非远去的方向一路小跑。

冷风迎面扑来，钻进温袅的口鼻中，在肺部留下生冷的气息。

温袅闭了闭眼，不由回想起两年前发生的种种。

温袅对陈断的恐惧，起源于14岁时。

那时温袅刚开始学双人舞，和周霖搭档。

那时温袅身体情况不错，加之和周霖初次合作，新鲜感和隐秘的悸动交织在心里，也传递在举手投足间。在同班男女生还在艰难磨合时，他们便已经跳得连贯流畅，情态自然。

有天，南城电视台有档宣传本地生活的节目找来舞校，想拍一期舞校生，挑选学生上节目。

张芬推荐了温袅和周霖。他们在节目制作人面前发挥出色，顺利获得上电视的机会。

录制当天，周霖穿一身黑色礼服，温袅则穿裙摆撑起的白色TUTU裙，两人合作得天衣无缝。

一切都很顺利。但在录制结束后，夏诗雅越发针对温袅。

温袅的衣服会莫名锁在更衣室柜子里，作业本会莫名其妙丢失，上厕所偶尔也会被锁起来。

她几次目击夏诗雅的小姐妹做这些事，但没有办法。告诉老师，只会惹来更多的报复。

她只得躲着夏诗雅，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让自己出现在夏诗雅的视野里。

一个深夜，她独自在无人的教室里练舞，忽然听到一阵嘈杂机械声在脑后响起。

她受到惊吓，反手一挥，然后便听“啪”的一声。

她定睛一看，看到一台无人机掉落在地上，失去了反应。原来刚才听到的，是无人机旋翼发生的声响。

她顿时惊出一声冷汗。她过去都没见过无人机这种东西，只听说私立初中的有钱学生，很喜欢操控这玩意儿。

她缓缓抬起一双迷惘的眼睛，在教室门口看到夏诗雅和她的一位小姐妹。那位姐妹抿了抿唇，把无人机遥控器往身后藏了藏。

夏诗雅望着温袅，在短暂的诧异后，露出得逞的笑容。那笑容仿佛在说，你完了。

“你把陈断的无人机打坏了。”夏诗雅走过来，看了看地上的无人机，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怎么办，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温袅记不得自己是如何前往宿舍，度过那浑浑噩噩的一夜的。

醒来后她四处打听无人机的价格，知道陈断那台是他自己组装的，配件都是进口的，确实价格不菲。

暂时没有舞蹈比赛举办，无法赚奖金。温袅接了几单给同学打扫寝室的活，累的都没空吃饭，但也就赚了几十块钱。

周五下午，温袅浑浑噩噩地陪于沐沐去校区小吃街，吃她们常去吃的椰子鸡。

路过一家KTV，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KTV前堵满了附近学校的学生，救护车刚到，就停在边上。

一个南舞附中的男生转头告诉温袅和于沐沐，里头起冲突了。

“附近体校的人在KTV里骚扰夏诗雅，然后陈断就带着他的人打起来了。”男生小声说话，“陈断可真牛，一个人打趴不少高年级体校生。”

陈断。温袅听到这个名字，心下意识地变凉。她想离开，但身后又来了很多围观的人，她挤不出去。

忽然KTV里发出一阵剧烈响动。几个鼻青脸肿的男生连滚带爬地逃了出来。看身段，应当是体校生。

之后有几个男生慢慢走了出来，停在门口，神情悠然，一副胜利者姿态。站在前面的是个长着细长丹凤眼的男生，他身边跟着夏诗雅。

夏诗雅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温袅身上。她笑了笑，转头对丹凤眼男生耳语。

后来温袅才知道，这个男生名作李莫非，陈断最信任的兄弟之一。

李莫非差身后人去买药，然后三步并做两步来到温袅面前，抓住她的胳膊就把她往里带。

“你们干什么！”于沐沐当即扑上来，要他放手。

李莫非转头冷冷看于沐沐一眼。他都不用开口，站在他边上的兄弟就围拢过来拦住于沐沐。

男生们如同铜墙铁壁，于沐沐突围不了，她只得看着温袅逐渐在她视野中消失。

七弯八拐后，李莫非将温袅带进KTV豪华VIP包厢。

显然，这包厢是大少爷们聚众娱乐的场所。包厢十分宽敞，大得仿佛能当舞台。奢靡水晶吊灯下，陈断坐在暗红的绒面沙发上。

这是温袅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这位传言中的恶魔少年。

那时陈断与温袅同龄，就读附近一所学费高昂的私立初中，因一张招摇的祸害脸，和恐怖的战斗力远近闻名。这一片校区的人，都听过他名字。

他受了伤，唇角染着血，形状好看的薄唇，显得越发的红，带着野兽般凶狠的气息。

他刚打过架，心情不可能好，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冷冰冰的。夏诗雅站到他身边，抬着下巴看着温袅，像是恃宠而骄的公主。

温袅被李莫非拽着，腿肚子直打颤。在少年陈断的注视下，她感到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