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栖息地 第28章 花瓣

蓝旋念将冉冉送到了公寓楼下，离开前淡淡说了句，“这周末我会来帮你搬家。”

冉冉：“……”

他难道怕自己突然跑掉吗？

这天晚上，冉冉在床上辗转反侧，想到再过几天就要和蓝旋念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觉得眼下的境况熟悉得有些荒唐。

距离她还是沈染的时候已经过了百年，人类文明都已经倾覆过一次了，她竟然又重复了曾经的错误，在同一个男人身上栽了两次。

他总是知道怎么能要挟她。

因为心情太过郁闷，冉冉很迟才睡着，第二天上班时顶着两个黑眼圈。

孟欣打量了她一番，声音带着几分戏谑：“怎么这么精神不济？难道陆蕴言那家伙……”

她没有说出下半句话，朝冉冉眨了眨眼，意思很明确。

冉冉有些无力地回答道，“其实，陆蕴言是在假装和我谈恋爱，他这样做只是为了应付家里人。”

孟欣反应了两秒，不可置信地问：“这怎么可能呢？”

冉冉无奈地笑了笑，“我想，陆蕴言不想谈恋爱可能有他自己的理由吧。”

孟欣皱起了眉，“我是说，陆蕴言的家里人态度是很开明的，从来都不会干涉他的任何决定，他根本没必要为了应付他们而假装和你在一起啊！”

突然接收到这个信息，冉冉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那陆蕴言为什么要我做他的假女朋友呢？”

孟欣捏了捏她的脸颊，“小傻瓜，这都不明白吗？他肯定是想假戏真做呀。”

说完她自己也有些疑惑，“不过，陆蕴言他家境好，长得也好，从来都不缺女孩子追，也从来都没有答应过别人，怎么到了你这里就转了性子呢？”

冉冉有点不敢看孟欣，慢吞吞地说，“其实，我最近是想向他提出分手来着，或者说，终止假装恋爱的关系……”

再不提的话，她也不确定蓝旋念会不会对陆蕴言下手。

孟欣沉默了两秒，说道：“今天是陆蕴言的生日，他拜托了我请你和他一起过生日。如果要分手的话，请你过了今天之后再说吧。”

冉冉走进那片樱花树林的时候，陆蕴言正站在最高大的一棵樱花树下等着她。

他穿了一件浅咖色风衣，显得身材比例极好，肩上散落了几瓣樱花，衬得他肤色冷白、眉眼清隽。

冉冉走到他面前，递给他一个蛋糕，“生日快乐啊，陆蕴言。”

陆蕴言唇角浮现出笑意，他认真地说，“谢谢你，苏冉冉。”

夜幕高悬，樱花林中的地面上点缀着地灯，光线影影绰绰，花瓣随风飘落。

两个人坐在一张铺开的野餐桌布上，打开了冉冉带来的蛋糕，点上了蜡烛。

这是冉冉自己做的蛋糕，白色的奶油上点缀着一颗颗蓝莓，简洁优雅，就像陆蕴言给她的印象。

陆蕴言默默许了一个愿，吹灭了蜡烛，看向冉冉时，眼眸中闪着细碎的光亮，“你想知道我刚刚许了什么愿吗？”

冉冉低下头，小声道，“不想知道，别告诉我。”

实际上，想到孟欣说的话，她都有点不敢面对陆蕴言了。

陆蕴言笑了笑，“嗯，不告诉你。不过，真希望能实现啊。”

冉冉在心里酝酿了一会儿，开口道，“陆蕴言，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在美术馆遇到的那个男人吗？”

陆蕴言眸光沉了沉，“记得，难道他又来缠着你了吗？”

冉冉硬着头皮回答道，“其实，我在考虑重新和他在一起。”

陆蕴言沉默了一会儿，温声道：“冉冉，或许我不应该非议你和他之间的感情，但是我觉得，那个男人不适合你。他明显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而你则是一个向往自由的人。你应该找一个懂得尊重你、爱护你的男人，让他支持你做所有你想做的事情。”

说到最后，陆蕴言看向冉冉的眼神变得有些炙热。

冉冉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只好说：“我……我想再给他一次机会。”

就让陆蕴言认为她是一个不听劝的恋爱脑好了。

陆蕴言眼里的光渐渐黯淡，却还是认真叮嘱道：“那你答应我，不要让自己受到欺负。”

冉冉抬眸看他，小心翼翼地问：“陆蕴言，你是以什么立场和我说这句话的呢？”

陆蕴言怔了怔，勉强挤出一丝笑：“就算我不再是你名义上的男朋友，至少也算是你的朋友，不是吗？”

冉冉不忍心戳破他，却也不想耽误他，于是吞吞吐吐地说：“其实，那个人……他很容易吃醋，以后我可能不能经常和你见面了……”

陆蕴言皱了皱眉，“他既然要和你在一起，怎么可以如此不信任你呢？你是不是应该重新考虑一下……”

冉冉轻声打断他的话：“我已经决定了，你不要再劝我了。”

一阵风起，几片花瓣飘飘洒洒地落下，陆蕴言抬起手，将一片落在冉冉头上的花瓣取下，握在手心里，缓缓道：“好，我不劝你。但是，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麻烦，记得来找我。”

说完这一句，他笑了笑，“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希望你遇到麻烦，还是希望你永远都不会遇到麻烦。”

冉冉不敢再看他的表情，起身离开前，还是忍不住嘱咐道：“关于你母亲去世前发生的那些事，别再去纠结了，世界上有些问题可能根本就没有答案。”

陆蕴言沉静的声音在冉冉身后响起：“比起没有答案，我更愿意相信是解法不对。”

冉冉知道多说无益。

陆蕴言是一个天生的开拓者，对所有的事实都保持怀疑，不愿屈服于固有的框架之中。

冉冉走出了这片树林之后，偷偷回头看了一眼。

在远处，陆蕴言还坐在那棵樱花树下，低着头，一口一口吃着冉冉做的那个蛋糕。

周六早上，冉冉还在睡梦之中，家门就被敲响。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开了门，蓝旋念衣着整齐地站在门口，看起来心情很愉悦，“东西收拾好了吗？”

冉冉有点发懵：“收拾什么？”

蓝旋念迈步走了进来，打量了一下她的房间，发现没有任何打包的痕迹，脸色有点黑。

冉冉这才想到，蓝旋念之前说周末来帮她搬家，不过她这几天一直很忙，就把打包行李这事给忘了。

蓝旋念的视线落在了冉冉雪白的脖颈上，她穿着一件洗得褪色的睡衣，很宽松，也很诱人。

冉冉察觉到了男人的视线，瞬间清醒了七分，她披上一件毛衣，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好了，你先回去，我自己收拾。”

蓝旋念笑了笑：“等你自己收拾，恐怕到了明年你也不会搬到我家。”

冉冉忍不住在心里给他比了个大拇指，他还真是了解她。

于是，接下来蓝旋念就像监工一样，交叠双腿坐在她的床上，看着她慢吞吞地收拾衣物、画具、零食……

蓝旋念问：“你很喜欢吃零食？”

冉冉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对啊，很奇怪吗？”

她每天晚上回到自己的小家时都喜欢吃零食，孟欣将此总结为“归家摄入症”，是一种在外界经受了压力之后，喜欢在隐秘空间内摄取食物来放松身心的病症。

蓝旋念沉吟了一会儿，意有所指道：“整天吃这种没有营养的东西，怪不得身上没有肉。”

冉冉：“……”

她好想举起手边的画板把他拍死算了。

蓝旋念突然看到了什么，起身走了过来，修长的手指从冉冉的衣服堆里挑起了一件布料很少的上衣，皱了皱眉，“这一件……你有穿过吗？”

冉冉瞥了一眼，淡声道：“穿过啊。”

她想了想，唇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我在夏天最喜欢的衣服，好看吗？”

其实是在商店打折促销的时候买的，价格便宜得惊人，但是因为款式比较大胆，冉冉一直没有机会穿过。

她只是想抓住一切机会让蓝旋念不高兴。

蓝旋念眸色暗了暗：“好看，晚上穿给我看。”

冉冉沉默了。

她还是高估了这个男人的底线。

在蓝旋念的监督下，冉冉简单收拾好了几个行李，坐进车里，看着自己熟悉的旧公寓楼渐渐离自己远去，觉得有些生无可恋。

身边的男人突然开口道：“冉冉，如果彻底忘记了从前身为沈染的那些记忆，此刻坐在我身边的你，是不是会带着另外一种表情呢？”

冉冉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有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她自然记得，曾经的她是喜欢蓝旋念的。

喜欢他在暗夜里救下她时的果决刚毅，喜欢他带着她看星星时的细致温柔，也喜欢他站在台上讲报告时的淡定从容，甚至因为求而不得而黯然神伤。后来和他在一起之后，那些快乐也都是真实的。

只不过，在关于世界和她自己的真相被揭开之后，那些柔软的感情被掩埋在了心底，浮在表面的则是委屈、愤怒和无措。

蓝旋念看似随意地说出这句话，其实是在提醒她，如果没有百年前的那些事情，今天要搬去他家的冉冉，应该会是开心的。

冉冉叹了口气，回答道，“但是，我没有办法忘记啊。”

眼下的现实已经足够复杂了，她无暇再去管那个平行宇宙里的冉冉。

或许，那个冉冉会和蓝旋念一直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