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琪呆愣愣地看着床上那浑身赤/裸沾满血渍污迹的孩子,仿佛被时间定格了。
他一动不动,脸上狰狞的表情一瞬间黯淡了下来。
这时唐琪好像变回了那个十四岁手无寸铁拼命打工的孩子,提着滴血的凶器正手足无措地望着床。
那人被他浑身带血的样子唬得一顿,皮带都来不及扣上,就一把拎起了床上看不出死活的孩子挡在了身前。
他慢慢悠悠从兜里摸出一把弹/簧/刀,弹开,然后将锋利冰冷的刀刃故意沿着孩子惨白的脸庞滑下,抵在了孩子纤细的脖颈上。
唐琪的瞳孔随着他的动作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当下发生了什么。
孩子被男人拽着头发,从床上一把拖了下来,像个支离破碎的玩偶一般任他拎在手里恣意摆弄。
但孩子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看不出是死是活。
柔软微黄的发丝被他粗暴地向后拉扯,以此承受住她身体的全部重量,一双纤细的腿悬在空中微荡。
男人轻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唐琪,嘴里发出不明意味的啧啧声。
然后他就那么拽着小孩的头发,一屁股又坐回了床边。小孩被他拽得仰起了头,惨白的小脸这才从散落的碎发后露了出来。
虽然只是半边侧脸,也足够唐琪疯魔。
他干涸的眼里再也淌不出一滴眼泪,额头连着脖颈和后脑像是要生生撕开一般,痛得他手脚颤抖浑身战栗。
那个熟悉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脑中不断回响,像诅咒一般声声不绝。
“……你说好的……我们永不分离……你说好的……我们永不分离……”
那声音仿佛要将他的灵魂一同撕裂,像一把锥子死命敲打在他的脑海深处,小佳乖巧的笑脸在他的记忆中不断回放反复。
那熟悉的声音又好像是从她嘴里发出一般,童稚的语调带着浓浓的怨恨与绝望。
“……你说好的,永不分离……”
唐琪终于支撑不住了,“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手里的凶器也随之跌落。
他强忍剧痛艰难地抬起头望向小佳,却像被毒虫蛰了一口般突然颤栗一下,下意识向后蜷缩身体。
“你说好的!我们永不分离!”
尖利的童声从他耳膜中猛地刺出,明明没有任何动静的小佳突然抬起了头,黝黑的眸子充斥着怨恨和痛苦。
她死死盯着地上匍匐的唐琪,一张一合的嘴里吐出了那致命的讥笑和最冰冷无情的诅咒。
“……那就让我们……一起去死吧……”
男人捏紧小佳的下巴,拎着刀二丈摸不着头脑。男人时刻不敢松懈手里的刀,这小女娃可是他的保命符。
他眯起眼看着玄关地毯上走了两步便自己栽倒痛苦缩成一团的男孩,看他准备搞什么花样。
莫不是刚才血淋淋的那番气势其实都是吓唬人的?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过也不足为惧,看他瘫在地上一点杀伤力没有的样子,根本不像是能动手的人。切,也不知道哪来的小孩居然想用颜料来吓唬人。
锋利的刀尖在孩子纤细的脖颈上划下一道又一道的血痕,鲜血一滴滴从伤口中渗了出来,沿着她干瘦惨白的胸膛蜿蜒,肋骨清晰可见。
男人低头看了看这个不知道哪拐来的小孩,应该是个小哑巴,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的,连叫都叫不出来,只会一个劲地流眼泪。
在她尝试求饶无果后,便像死了一般,连眼睛都不转一下。
要不是他摸得到那脖颈下微弱的脉搏还在无声跳动,一定会以为她已经死了。
他仔细看盯着小孩看了半天才发现,那尚未发育的小胸脯正随着她浅薄的呼吸若有若无地起伏着,虽然浑身冰凉。
“啪啪——啪啪——”
一串密集响亮的巴掌声突然响起。
男人换了只手夹刀子,一边将刀刃收了起来,一边用巴掌毫不怜惜地狠狠抽了小孩几个耳刮子,清脆响亮的声音在静谧的房间中落地有声。
没过几秒,小孩稚嫩的脸庞就已经高高地肿了起来,惨白的脸顿时红得像充了血一样。
“喂——醒醒——别他妈的装死——”
他没有看到的是,在他低头扇小孩脸的瞬间,趴在地上的唐琪突然抬起了头,赤红的眼睛仿佛要滴出血来,紧缩的瞳孔死死盯着床边弯腰侧对他站着的男人。
唐琪悄无声息地伸长手臂摸起刚刚掉在地上的刀,脸上扯开了一个异常难看的笑脸。
男人满意地看着小孩细长的睫毛不断忽闪挣扎。
他根本无暇注意到,身后悄然而至的身影。一抹寒光高高举起又快速下落,直指男人的后脑。
唐琪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这拼劲全力的一击上,他高举着双臂死死攥着手中的刀,带动腰部的自身重力一同坠下。
小佳,我没食言——
“嘭!”
意料之中的血花四溅并没有发生,而是一声巨响擦着他的刀刃在他手臂边炸开,空气中充斥着硫磺刺鼻的气味和浓浓的烟尘。
一股极大的力量将唐琪带刀直接掀翻了过去,手中的刀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了墙角。
唐琪抱住自己的右臂重重摔在地上,一道不浅的弹痕将他稚嫩的皮肤划得皮开肉绽,灼烧和撕裂的伤口让他痛不欲生。
温热的血液淌在地毯上,血腥味霎时扑满了他的鼻腔。
“快给他止血。”
一声熟悉低沉的男声从玄关处响起,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脚步声有人冲过来将唐琪扶正,迅速替他包扎了手臂上的伤口。
唐琪艰难地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
“……为……为什么……”
安平快速用余光瞟了他一眼,见他没什么事这才心里放下一口气,满背冷汗地对着给唐琪包扎的医护人员颔首示意。
医护人员迅速小心翼翼地架着唐琪向后移了移,给安平让出一条道。
黑洞洞的枪/口指着男人的脑袋,安平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厉声警告道。
“放下武器,你已经被捕了。”
当安平带人急冲冲闯进旅馆里,发现火舌从二楼一个配电箱起悄悄舔过周围的地毯,烧黑了半边楼道。
一个油腻的中年男子顶着满头血迹边跑边咳,哭爹喊娘地从卫生间里爬出来求救。
安平看着他脑后的血痕结合他不打自招的回答,恨得面部狰狞,直接让人亮出手/铐将他押了回去。
一路上楼梯下昏倒的刘宏和房间门口不省人事的男子都没什么生命危险,被直接拷着手/铐抬到了楼下救护车里急救。
当安平踏进门时就看到唐琪正举着刀站在那不断耸动的人影身后,准备致命一击。
于是,安平不犹豫地开枪了,对准唐琪手中的刀。
唐琪速度太快,他无法精准到不伤害他一丝一毫,只能掐准时间让子弹擦过他的手臂,阻止他杀了那人。
唐琪还小,他不能眼睁睁看他被复仇毁了一生。在华国,杀人即使是不满十六岁也是要判刑的,虽不至死但死罪难免活罪难逃。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最可怕的不是法律,而是时间。
唐琪一路上不论是否杀人双手都已经沾满了鲜血,他不能一错再错。
既然安平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那他便一定会竭力阻止任何人的死亡,哪怕那人是罪无可赦的嫌犯。
该审判的人不应该是他们,而应该由是法律来审度罪行,来执行惩罚,来捍卫生命。
那人被脑后的巨响吓傻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爬都爬不起来,腿跟筛糠似的,对着安平冰冷的/枪/口浑身颤栗。
“别、别开枪、别开枪……”他赶紧把刀子远远扔在地上,“我、我我投降投降……”
“把手背在身后站好。医护,赶紧看看女孩怎么样了。”
安平用/枪/抵着他的后脑勺,掏出手铐“咔擦”两下将他双手拷上,这才转移给其他同事送回局里。
旁边,医护人员给孩子盖了一件衣服,几个人快速地检查着孩子的呼吸。唐琪也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满眼血红冲向孩子。
“快准备电击,她休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