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愿成为神明 第15章 玉简与符箓

这条玉简，原本收在那群盗墓贼地道里一只木箱中。在欧阳璟闭目突破炼气时，那木箱突然震得厉害，这玉简从木箱里冲出，直直撞进她的怀里。

当时只顾着去救人，没有空闲去理会这来历不明的玉简。

等一切都解决了，她想去看那玉简，把它从怀里掏出来。可当她触到玉简，从中突然传来了一阵足以让她的灵魂扭曲的力量。仿佛被火烧过的感觉转瞬即逝，玉简又恢复了原先的冰凉。无论欧阳璟如何用灵力探知、破坏，都拿这支玉简毫无办法。

但那一瞬的感觉是不会错的。让她的□□产生苦痛十分简单，但她的灵魂却绝不会被这个世界的力量伤到。

那玉简上雕刻着的金纹字也极其诡异。既不是中陆普及的语言，也不是西北边游真国特有的多葛语，更不属于她八百年记忆中任何一种文化。

但陌生的文字并不会让她疑惑，让她感到疑惑的是那文字中透露出某种无迹可寻的熟悉感。

欧阳璟知道自己曾经见过如此样式的文字，但她的记忆仿佛被虫咬了，痒得令人抓心，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挠。

——「你还是没有想起来吗？」

她当然不会忘记苓绿在她进入这次轮回时，说的那番莫名其妙的话。

“啧。”

欧阳璟烦躁挠着头发。

入夜。

等最后一间房的灯火也被吹灭，欧阳璟才躺上床，闭眼凝神。

她一手捏着从外面摘来的枝叶，心里默念着苓绿的名字。

再睁眼，便身处于不分上下的黑暗中。黑衣绿发人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但苓绿不是之前那副清瘦的模样，而是与她的□□一般大小的孩童外形。

“为了证明我们之间的情谊，我决定在外形上和你一起成长！”苓绿转了一圈，炫耀一般问欧阳璟。

“还是女孩子哦，可爱吗？”

欧阳璟差点儿吐出来。

“你这年轻人也太无情了。”苓绿摆着可怜兮兮的表情，装模作样的擦眼泪，“这么长时间都不联系我，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本来就不想看见你的脸。”欧阳璟看了看自己现在模样，她原以为和苓绿相见是会恢复到灵魂的模样，却发现外表与□□一致。她掏出了那只白色的玉简，

“我问你，这是什么东西？”

苓绿做出了疑惑的样子:“这玉简很奇怪吗？看上去只是普通的东西啊。”

“你少装蒜！”欧阳璟很恼火苓绿糊弄自己的态度，“这玩意儿差点弄伤我的本体，现在的世界不可能存在这种力量。这分明是你们的东西！”

“不，这玉简不属于这里。”苓绿摇头，语气坚决的否定了欧阳璟的猜测。

“那你倒是解释看看，这玉简为什么冲着我来？”苓绿在欧阳璟的心里没有一丁点信用。

“这个嘛这个嘛，想知道的话只能让你自己去找答案了。”苓绿摇头晃脑，“当然了，如果你无所谓，这玉简也不会威胁到你就是了。”

“果然和你们有关。”欧阳璟语气充满了不屑，“明明封印了我的力量和记忆，居然还厚着脸皮用这种玩意儿挑衅我。你们是不是把脑子闲出病了？”

“哎哎，年轻人，不要误会了。”苓绿一点儿也不介意欧阳璟的夹枪带棒，捧着脸装无辜道，“我们的确封印了你的力量，但可从没动你的记忆。我们还特意准备了这幅能够承受你的记忆的身体，想不起来是你自己的事，可和我们没关系啊。”

欧阳璟猛地扯住苓绿的手腕，把她拉进自己:“我就知道这副身体是你们搞的鬼！”

“说！你们还做了什么？一万年前的那个冷雷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更改寿命上限？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哎哎，别急别急，一个一个来，”苓绿揉了揉耳朵，“再说了，这么久不见你应该拥抱我一下嘛，一上来就问这么多事，我会伤心……”

欧阳璟甩开了苓绿的手腕：“别废话！”

“好啦，”苓绿并没有生气，理了理衣服说道，“第一个问题是什么来着，一万年前的那个冷雷，对吧？”

“那个冷雷确实是我们做的事。你也知道，那个小不点儿最喜欢装腔作势。换做我来，才不会用那么花哨的方式呢。”

“为了什么？”欧阳璟问，“放下冷雷，又变更这个世界的寿命规则。中途改变原来设下的规则，等于是扭曲世界的根基。动摇那么多□□的寿命，别说就只是为了整我！”

“话先说在前面，”苓绿摆出一只手掌，“修改寿命规则，扭曲世界根基的人，可不是我们。”

“什么？！”

八百年间，苓绿和欧阳璟说过很多令她震惊的事实，但都比不上这句话。

苓绿却一脸轻快的重复着话语：“真的真的，不是我们。”

“那是谁？”欧阳璟不自觉握紧了拳头，“除了你们，还有其他人能做到这件事？”

苓绿耸肩：“对我们来说，是谁都无所谓。”

“哈，哈哈哈！”欧阳璟突然笑了出来，瞳孔因为消化新的事实而不停颤动，“你们这群老东西，标榜自己掌管世间万物，是一切感知的起源。原来并不是毫无破绽。”

“居然有人能反抗你们？”欧阳璟咬着牙齿，“你们这样大费周章准备这次的□□，是想拿我去给你们擦屁股，帮你们把世界规则修正过来吧？”

“想的美！”欧阳璟再次揪起了苓绿，从牙缝里挤出的气息辛辣又刺人：“以为我会站在你们那边？如果那个人再次出现，我一定会告诉他你们这群老家伙的弱点，亲眼看着你们去死！”

这八百年的无妄之灾，翻来覆去，毫无意义地惨死，那些不愿回想的，永远无法摆脱的痛苦便再一次侵蚀着欧阳璟的灵魂。

她为什么要接受这样荒唐的命运？

她决不接受这样荒唐的命运！

“给我等着，给我等着！”庞大的不甘在欧阳璟的体内横冲直撞，“我第一个就烧了你的本体！”

“即便我们能改变很多事，也无法改变你的灵魂。”

苓绿似乎并不打算阻拦欧阳璟，也没有挣开，只是平静地说着。

“就像你的记忆。八百年之外，你又记得多少呢？”

欧阳璟最讨厌苓绿一点，它似乎永远不会动摇。

欧阳璟盯着苓绿，瞳孔往外冒着怒火。而回望着欧阳璟的苓绿，眼里则是不改往日的笑意。

“你们还要戏弄我到什么时候？”欧阳璟恨不能生吞了苓绿。

苓绿叹了一口气：“早就说了，我们没有戏弄过你。非要说的话，应该是太喜欢你了。”

“少打哑谜！”

“那么，现在是赠品时间！”苓绿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从宽大的衣袍中摆出手掌，张开可五只孩童手指，“五个消息，现在免费送给你。”

“第一，那道受到崇拜的冷雷，不是奖励，而是惩罚。”

“第二，被叫做神隙谷的陆地裂缝，与冷雷出处不同。”

“第三，你所在的世界已经濒临崩溃。”

“第四，无论这世界结果如何，我们绝不会插手。”

“第五，”苓绿收回最后一根指头，“如果真的想知道为什么我们会选择你，顺着玉简去寻是不错的方向哦。”

“玉简会带你与改变了规则的人相遇。”

“说来说去，还是让我去找他。”欧阳璟哼了一声，放开了苓绿，“等我真的和那个人一起推翻你们，可别后悔。”

苓绿摇了摇头：“如果你真的能做到，我自然是双手赞成，他们想必也不会反对。”

“唉呀，有客人来找你了。”苓绿突然感应到了什么，往空无一物的上面看了看，“我们见面的时间总是很短呢。”

“客人？”欧阳璟朝苓绿看去的方向仰头，还没等她看见什么，就被苓绿点住了额头，往后面翻去。

欧阳璟被无形的力量按住，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你干什么！”

“记得要常常来找我啊！”苓绿朝逐渐消失欧阳璟喊道，“他们一点都不好玩，我一个人好寂寞的！”

“去死！”

欧阳璟被苓绿赶了出去，模模糊糊地，觉得头皮发疼。

睁开眼，一张许久不见的大脸正悬在自己头上，笑眯眯地扯着一缕自己的头发，看着自己。

怒气熨过大脑，欧阳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咬着牙问那张大脸:“平陵前辈，请问这是做什么？”

“你这小娃娃睡得也太熟了，”平陵放开欧阳璟的头发，指着欧阳璟手里握着的树枝，“怎么还有握着树杈入睡的习惯？”

“捡着玩的，忘了扔了。”欧阳璟坐起身，把树枝放在床头，“大晚上的，前辈找我有事？”

“你已突破炼气一层，我自然是来找你履行交易。”平陵坐在书桌旁，随意捡起一本放在桌上的书翻了翻，“贫道还以为再见你的日子会更远一些，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就算是天阶灵根，你进阶的速度也过于出人意料了。”

平陵装模作样地可惜般叹了口气:“贫道不到八岁入道，保持了三百来年的记录，就这么被你个小娃娃打破了。”

真是臭屁。

欧阳璟无语。这白毛和苓绿一样爱装，烦得别出心裁。

“等等，前辈刚刚说什么？”欧阳璟在烦躁中捕捉到了一个没听过的词汇，“什么记录？修道界还有这种记录？”

平陵把书随手扔在一边:“许川没有告诉你吗？所有突破炼气的修士都会被监督者或师门录入修道名册，示意你已脱离凡界，归入修道界。”

“虽说这个排名也没人正式统计，但这份修道名册归神隙院管理，只要是正式门派都能查阅。也是各大门派在神隙院修业式上招收弟子的参考。”平陵说，“嗯？你怎么了？”

欧阳璟捂着不停抽搐的额角，头疼不已。

“前辈神通广大，”欧阳璟抱着一丝希望看向平陵，“这修道名册能否帮忙修改一下？”

“怎么？有何不妥吗？”

欧阳璟吸气：“前辈，我用元桃替爷爷奶奶延寿，是带罪之身。如果举动太惹眼，招了什么不该招的人，查到爷爷奶奶怎么办？”

“前辈说过，那元桃就算被完全纳入经脉，吸收之人不化成灰，就都能用灵力探测出来。”欧阳璟咬着牙说话，“我被惩罚也就被罚了，若是爷爷奶奶被……”

“你的担心并非毫无道理，”平陵说，“可你只是一个刚刚炼气层的娃娃，能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人？况且，能够查阅，办理修凡之案，成为渡察司坐镇修士的，都须金丹以上。没个三、五十年，你还混不上那个阶段。”

“等五十年过去，你那各吃了一颗延寿十五年元桃的爷爷奶奶也就不……”平陵顿了顿，换了个说法，“皆坐鹤西去了。”

欧阳璟剜了平陵一眼，平陵朝欧阳璟笑笑。

平陵这白毛说话气人，但分析也有理。

若爷爷奶奶真能平安西去，之后再如何，也只会涉及她一人。若在可控范围内，修道名册也不是非改不可。

但……变数千千万，以她现在的力量，她有把握的，少的可怜。

就如平陵。她一直在想该如何才能让平陵永远闭嘴，可依照这几月在渡察司学到的东西来说，短时间内决计不可能做到此事。

那些被称为命运的记忆又混着酸液冲上大脑。她经历了太多意料之外，多到使人窒息。

如果之前的十次轮回她还能用记忆全失做借口，掩饰自己的力不能及，那这第十一次，她还要重蹈覆辙吗？

决不！

她敢拒绝那群老东西，怎么可能会怕护住真心待她的人？

“前辈，若我将来离开向水府，”欧阳璟定神起身，下床直视着平陵，“可有法子能够让我依旧护着爷爷奶奶？”

平陵也注视着欧阳璟的双眼，他历经几百载，自然明白那是一对不计后果的瞳孔。

这让平陵更加欣赏欧阳璟。他笑着说道:“这世上的术法种类，许川可有教过你？”

“若按属性划分，五行之金木水火土术法最多，稀有属性的风冰雷等术法其次；”欧阳璟回道，“若按修士所长划分，古往今来，以法、器、丹、符、阵、药等几大类为主，虽本命只有唯一，但术法多变无常，很难详尽。”

“不错，”平陵拍拍手以示鼓励，“你想要在千山万水之外也能护住家人，就要考虑自己的修炼方向。”

“比如，器修就不适合。器修中以剑修为主，剑修战力高，但金丹以下的剑修很难养出范围辽阔的宝剑，脱不了近身战。许川是这辈修士里的佼佼者，他的遣袖剑也至多覆盖向水府往外几十里而已，比不得你将来要去的天上地下。”

“所以，不限距离，且时效长久的，才是我要选择的方向。”欧阳璟明白了平陵的意思。

“小娃娃真是一点就通哈。”平陵笑，“灵兽嘛，无论是养育还是建立联系都需要带在身边，而且派灵兽呆在凡人堆里，未免有些惹眼；”

“法修对术法的理解最为净透，但施展范围比剑修广不了多少；”

“丹修必备火灵根，你基本修不得；”

“贫道倒是想推荐你做药修。水灵根对疗愈类术法发挥最好，药修里水属修士也最多。加上你的天阶水灵根，定能做到出类拔萃——可药修主司疗愈，医人为主，又只能医修士，医不得凡人。”

平陵抚了抚自己那白如乳月的长发，像是想到了方法:“要不你做阵修吧。”

“法阵不限距离，若保养得当，布下的法阵千百年都不失威力，”平陵为自己找到了解决方法得意不已，“而且正好，贫道的做的法阵精美无比，无人能及。虽说贫道一直觉得多数修道者都蠢笨不得要领，从不收徒。但若是小娃娃你，贫道也不介意收……”

“不，多谢前辈厚爱，请容我拒绝。”欧阳璟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平陵，“我还记得与前辈初次见面时，前辈在南通海上的那番教导——”

「…再加上贫道自身树敌众多…」

“我想学守护家人的本事，不是想把火引到家人身上去。”欧阳璟毫不留情，直言不讳，丝毫不在乎这位面上仙风道骨的人，是能轻而易举杀了自己的修道大能。

但平陵并没有生气，反而是哈哈大笑:“你这小娃娃，说话真是有趣！”

“这样想来，你的选择只剩下一个——符箓。”平陵顺了顺气，平静了笑意，“符修所制符箓，功效不受距离限制。且符箓是一次用品，如果不用，便能长时间保存。虽说符修及时战力不及剑修，符箓也无法疗伤，镇守也比不得法阵。但凭时效和距离，主司职召来和驱逐的符箓，倒是很符合你的要求。”

“召来和驱逐……”欧阳璟咀嚼着这两个词。

“若你真要修行制符，下次见面，我会给你带些用得上的东西，”平陵大度地摆摆手，“不用谢贫道。这些东西都是我这些年外出游历偶然得到的，我又不制符，丢在仓库里用不上而已。”

欧阳璟又毫不客气地翻了白眼。

谁要谢？还弄不清这白毛是在施恩惠还是清垃圾呢。

“下次？前辈下次还来啊？”欧阳璟压根不惧平陵，在她看来，平陵和苓绿相差无几，都是麻烦的代名词。

“你这小娃娃，脑子不是很好使吗？怎么不记得与贫道的交易了？”平陵不坐了，站起来动了动筋骨，“贫道给你元桃，你帮贫道查冷雷和神隙谷，每季底会来看看进度。”

“而且，这次贫道来得目的还没有达成。”平陵揉了揉欧阳璟毛茸茸的头顶。

“修心誓。”欧阳璟当然记得与他的交易，只是并不想做罢了。

“不错，”平陵收回了手，“你可想好了与贫道做交易的内容了？”

“我没有其他要求，”欧阳璟说，“护住我的爷爷奶奶，且不要把这次交易暴露给第三人。”

“贫道的要求，便是在贫道的师尊寿元耗尽的四十八年内，尽心调查修道界寿元无故削减一事。”平陵伸出一只手，示意欧阳璟牵住，“贫道只论心，无论成败。作为交换，贫道会守住你的爷爷奶奶，也会守住小娃娃你。”

“那我便没有其他要求了。”欧阳璟把手放入平陵温凉的掌内，“请吧。”